《南归》沉闇

54、夜夜减清辉

　　第五十四章夜夜减清辉
　　就这样一直打打闹闹地吃完了晚饭，两个人走出餐厅的时候都还没有见周诚笙打电话过来，徐暮凝正想拿出电话来给周诚笙打过去，身旁的曾檬却猛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朝对面的街角点了一下下巴，对她说道，“你家周先生早就来了。”她举目朝对面望去，果然就看到黑色的车身旁边，静静地倚着一个人。那人身姿消瘦，却带着一种劲节之感，仿佛一枝青竹，在雨后深山中静静沐浴着皎白的月光，身子微垂，在将折未折之间淡淡勾勒出一道浅而美好的影子。轻垂之下，是岁月悠然而过的声音。曾檬揶揄地看了她一眼，却颇为识趣，对她说道，“人家都来接你了，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帮我跟你家周先生问个好，我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徐暮凝说话，便转过身走到一旁餐厅的停车场去取车了。徐暮凝刚刚想叫住她，但一想想，曾檬也一定不会答应的，况且她自己也开了车来，转眼看了她一眼便又作罢，终究还是转过身朝着街对面走过去。
　　此时并不是绿灯时候，这里并非什么车流量大的地方，街上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个人，那个人站在路灯之下，柔和的浅黄光晕将他的脸勾勒出如同旧照片一样的雅丽韵致，比珍藏已久的黑白照片更加的典雅。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裤子，衣服松松地搭下来，也没有打领带，连袖口都是松开的，整个人随意且放松，就那样闲闲地靠在车旁，无意之间已经看遍了世间风景，任他如何，都是悠然相对。他们中间人潮涌动，车子来来往往，将她看向周诚笙的视线一再地隔断开来，可是却并不妨碍她将那个人一一看清。或许是恋人之间的心有灵犀，正在她透过重重人群朝着周诚笙看过去的时候，他却已经回过了头，朝她看了过来。
　　那人目光澄净悠远，如同夏日清晨穿透层云穿透绿树浓荫到达窗外的第一缕熹微的日光，浅淡，温暖，却又带着淡淡的凉意。以前的他是属于夜的，可是现在的他，减去了以前不少的清寒，变得渐渐温暖，唯一不变的，是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如水生花般的气息。看见她，周诚笙的脸上也绽放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是真的绽放，如同清清河中央“啪”的一声开放的水仙花，即使隔得这么远，也能够闻得见他身上如水一般的清新香气。
　　徐暮凝走过去，周诚笙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扣进自己的手心。他的掌心不同往常的微温，而是有些烫，徐暮凝抬起头来对他问道，“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周诚笙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一边说道，“反正没有多少时间。”徐暮凝坐进去，等到周诚笙也坐进来之后才对他问道，“来了多久了？”他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对身边的徐暮凝说道，“没多久。”又像是安抚她一般，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徐暮凝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刚才看见曾檬了吧？”见周诚笙点头，她又补充道，“她让我跟你打招呼。”周诚笙点了点头，淡淡的笑了笑，却没有接下去，而是伸出手来在她才剪好的刘海上面用力抚去，柔声问道，“这就是你今天下午剪的新头发？”他伸手拎起徐暮凝垂在肩上的一缕头发，拿到眼前来看了看，没有继续说下去。就听见徐暮凝笑嘻嘻的，有些洋洋自得地回答道，“是啊是啊，你看出来了啊？”她转过头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两弯盛满星光的小河，在灯光之下闪闪发亮。周诚笙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她，徐暮凝却已经自说自话地开始继续说道，“我就说了，你一定会看出来的。曾檬还在跟我打赌说你一定会习惯性的无视，果然还是我赢啦。”她喜不自胜的样子，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般的孩子，满足而快乐。周诚笙坐在旁边含笑看着她蕴满笑意的侧脸，心里那一处冰凉的地方渐渐的被温暖的感觉填满。他发动车子一路朝着家的方向开去，另外一边的徐暮凝却还没有察觉到，依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絮絮叨叨地将今天和曾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他。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周诚笙的话很少，很多时候都是徐暮凝自己在说话，周诚笙在一边听着，很少回答。她也从来没有觉得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有什么不对劲，因为知道他的性格，加上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之间的很多默契都是其他普通的情侣没有的，所以就算他不说话，徐暮凝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等到她将这一天的事情说完，终于想起来，转过脸拉着自己新弄的头发朝周诚笙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正在开车的周先生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淡淡回答道，“不好意思徐小姐，你除了刘海短了一截之外，我看不出来你的头发跟之前早上的时候有什区别。”徐暮凝被噎了一下，半晌才缓过来，伸手打了一下周诚笙的手臂，嗔道，“你讨厌。就是问你剪了之后怎么样啊。”周诚笙被她打的那只手臂微微一缩，徐暮凝放在半空中的手立刻顿住了。她的动作不轻，但是这样的打闹两个人之间以前也是经常进行的，可是也不至于让周诚笙出现这样的反应啊。徐暮凝偏了偏头，看了看正在开车的周诚笙的侧脸，试探着问道，“你没事吧。”说着还伸出手来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捏了捏。没想到，不动手还好，一动手车子就是猛地一个刹车，周诚笙急急地打转方向盘，将车子泊进了路边的一个露天停车场。徐暮凝的那种手放在他的手臂上面，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是这个反应。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她又试探着在周诚笙的手臂上面稍微用力一掐，果不其然，又传来他一声吃痛的轻嘶声。
　　徐暮凝皱了皱眉，盯着他的脸问道，“你怎么了？”她看了看被捏在她手中的衬衣袖子，这才发现根本就不是早上穿的那件了，于是又问道，“你的衣服呢？”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又重新问道，“不是，你今天早上穿的那件衣服呢？”周诚笙不动声色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朝她淡淡一笑，企图混淆视听，“不就是这件吗？”徐暮凝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对他说道，“你当我是瞎子呢。就算我是瞎子，手感也骗不了啊。你的衣服都是我帮你拿的，怎么会不知道你今天穿的是那件。”她打量了一下周诚笙，这才觉得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只是刚才在车里的灯光下面让他看上去不太明显而已。她偏头朝周诚笙问道，“你究竟怎么了？你的手臂又怎么了？”周诚笙没有再看她，而是淡淡地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儿。”说着便又要发动汽车，继续朝前面开去。徐暮凝却没有就这么放过他，依然不依不饶地问道，“没事情你怎么要换衣服？”周诚笙回过头来安抚性地朝她一笑，笑容清俊却难掩苍白，“弄脏了。”徐暮凝看着他，脸上有些莫名的神色，干脆问道，“你的手是不是弄伤了？”周诚笙点了点头，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上过药了，皮外伤而已。”徐暮凝也点了点头，表示这个解释她还接受，又问道，“怎么弄伤的？”
　　“哦。之前想起公司还有事情，有些急地下楼，没想到衣服就被楼下大门的铁丝给挂破了，于是又上来换了。”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以前周诚笙念中学的时候买下来的，房子是八十年代时候的样式，当初买它一来是因为这里离周诚笙的学校近，二来也是因为这里环境清幽，很符合他的性格。基础建设什么的都是以前的老式的，自然没有现在这些小区物业那样全面了，楼下的大门铁丝外露很多，如果真的不注意的话要被挂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徐暮凝没有再问下去，似乎是已经相信了，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回了家，到家之后照例是要先洗澡的，从听了他的解释之后徐暮凝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是也没有再开口质疑。周诚笙自然不会觉得徐暮凝就一定相信了他的话，但是她没有问总比问出来要好许多。
　　拿了徐暮凝给他拿出来的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刚刚脱掉上衣，浴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打开，周诚笙下意识地朝外面看去，徐暮凝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钥匙，神色难辨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我擦，为毛更新了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