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盏·刘郎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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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郎酒·莫辞更送刘郎酒，百斛明珠异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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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这一瞬间云破月来，一缕清辉从窗隙中漏入，床边人眼角边的一方画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彩。
我干笑两声，“殷少宫主，别来无恙啊。不过您貌似找错地了，既然来的是天枢宫，倾镹不住这里。”
殷鎏川好像也笑了，声音依旧是懒懒的：“我是特地来看望小娘子的。”
还小娘子，我还二姨娘呢！
我翻了个白眼，忽然说：“说吧，殷少宫主，怎样你才能放过我。”
“怎么这么见外，你该叫我夫君的。”
“殷鎏川……我知道你这人自私，只顾着自己有趣不会管别人死活，可这样下去很没意思的，你又不喜欢我。”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在加之有了月光，我看到殷鎏川眯了下眼，忽然笑道：“既然说到了喜欢……我倒还没试过，看别人的样子似乎很有意思，要不我试着喜欢你一下？”挑着眉看我，漫不经心的语气。
我没有讲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殷鎏川，想着全天下估计也只有他，在讲“喜欢”这个本来让人心暖的词的时候，却让人听着发寒。
果然，都是没有心的人啊。
“殷鎏川，”我定定看着他，“即使将来你以为自己喜欢上了谁，其实都只是喜欢放纵自己的感觉。”包括你自己，你谁都不爱。
对方无所谓的笑，“那又如何。再说我本来就只是说着玩玩，小娘子怎么突然变认真了。”
我又翻了个闪亮亮的白眼，懒得再和他讲话，翻身下床打算出去乱逛，鞋还没穿上，却被殷鎏川抓住了手。
他用的力道和他为人一样，霸道，不容抵抗，并且一定要留下痕迹。
“你不是问我怎样才能放过你么……”殷鎏川仰头看着我，从我这个角度刚好看清他的脸，在清冷的月光下，漠不关心而凉薄的笑意，“如果两年后你还是输给了我，我就不会再对你感兴趣了，在此之前，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一把甩开他的手，我转了转手腕，披上外衣面向外走去。
“夫君我今夜就睡在娘子的香闺了，娘子可要早点回来啊。”
我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月光一倾而下。
……………
天枢宫很大，而我为了避免偶遇倾镹只记得出大门的一条路，今天又不想走远，只在宫中乱逛，一下就迷路了，我也不甚在意。
宫里有很多暗卫，自然瞒不住我的眼，我也没有掩饰，大摇大摆地四处乱逛，那些暗卫也识相，没有拦我。
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但就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这样就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觉得烦躁，我知道不是为了殷鎏川。
拐了道口子，进了一片树林，夜里也看不清是什么树，顺着小径走啊走，树荫下一片黑暗全凭脚底的触觉才分得出路，忽然就走出来了，皎白的月光迎头扑来，就像从无尽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豁口，跨出去，一下就来到了另一个无暇美好的世界。
我眨了好几下眼，才适应过来，眼前是狭长的一片空地，十步外就是悬崖。原来是到了天枢宫的后方么。
还没走几步，隐隐间好像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是酒香。
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觉得一阵不舒服，睡着酒味飘来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果真有个人，就坐在悬崖边上。
我看着那人的背影，肩宽宽的，偏偏人又是清颀的，青丝流水一样的披落，莫名的让人想到鹤，或者竹。
其实也就一个背影，我却一下就知道他是谁了。
我觉得我该立即转身走掉，哪怕为了那讨厌的酒，然而就是挪不动步子。
记得谁说，身体很多时候才是最诚实的。想到这句话后我忽然很想自嘲，可连扬扬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那人也没有回头，却轻易叫出了我的名字，“……沽衣。”
然后他回过头来看我，肩上的墨发一下子泻落，带着淡淡的光韵流转起来。他明明在对我笑，眼睛却有些黯淡。
这一刻，清淡的光洒在他的侧脸上。
月光倾城。
人亦倾城。
……………
倾镹笑着对我招招手，我又鬼使神差了，所以我凑过去坐下了。
将两条腿悬下，在半空中晃荡着，这样子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
“……不久前，我们也这样坐在崖边上呢。”身边的人开口道，声音却好像有丝不稳。
“……嗯。”
“可是后来我又惹你生气了，所以沽衣就不理我了。”倾镹仰头喝了口酒，低头闷闷道。
我悚然一惊，觉得这完全不是冷酷无情的倾大宫主的说话风格，侧头看了很久，才叹了口，“倾宫主，你醉了。”
倾镹的脸颊在月光下呈现着醉态的红晕，他孩子气地歪着头看我，眼神有些涣散，波光潋滟的凤眼还一眨一眨的，喃喃道：“你答应了我，会叫我倾镹的。”
我深呼一口气，“……倾镹，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这里危险。”说着便去拉他的胳膊，然而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包在掌心。有些冰凉，冰凉之后又有些温暖的触感。
我低头看着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呆着没动了。倾镹却又开口了，“沽衣，我送给你的桃子你吃了没啊。”
“倾镹……我说你以后别再喝酒了。”
他呆愣愣地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凤眼微挑，勾着清浅的光，两颊酡红，连着唇色也是殷红，他皱了皱眉，好一会才巴巴地说：“……你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觉得自己快疯了，看到堂堂天枢宫的宫主喝醉酒后像个小孩的样子，我怀疑自己明天会长针眼……
“……我吃了，很好吃。”
“我就知道！”倾镹得意地扬起嘴角，还晃了晃手，要知道我的手还在他掌心里，“沽衣沽衣，我们明年开春就往天枢宫里移栽好多好多桃花树好不好？”
“倾镹，你真的喝醉了，你已经十八了……”
“就在那！”指着我们身后的树林，“这样就有一片桃花林了，我们春天坐在树下赏花，夏秋就吃桃子。”
“这倒是不错——呸呸，倾镹你真的醉了，你别再讲话了，我们回去啊，乖。”我从他掌心扯出手，站起身再一次扯他的胳膊，却反被一把拽了下去。
我栽进了面前已经完全醉了的人怀里，僵着身子抬起头，鼻子却刚好擦过他的鼻尖，我立即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推搡着想站起来，倾镹却抓住了我的肩，他盯着我，忽然问：“怎样你才会原谅我？”
“……我没有怪你，你也没有做错。”
倾镹勉强地扬了扬嘴角，笑得很难看：“沽衣，我知道你在怪我当初被你救了后还要杀你，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伤你了，你不信对不对，那再来一次，你再救我一次……”
忽然推开我，倾镹往前一挪就往悬崖下跳去！
我睁大了眼，心脏在一瞬间似是被什么紧紧攒住，那疼痛感直击四肢百骸，千钧一发之际我险险搂住半截身子都已经悬空的倾镹，把他拖了上来，摔在地上，恨得牙都痒了，我指着他鼻子怒吼：“倾镹，你真他二姨娘的欠抽！你这老匹夫！你以后喝酒再被我撞上了我阉了你！”
倾老匹夫完全没管我在说什么，而是伸手握住我的手指，弯着眼对我没心没肺地笑：“……沽衣，头撞在地上好痛。”
我一阵抽搐，面部扭曲地瞪了他半天，然后……屈服了。
看着倾镹在被我揉脑袋露出一脸满足而得意的表情的样子，我真的很想抽他，最后本着好女不欺醉男的美德，只咬牙切齿道：“你边上只有两个酒壶，这样你都能喝醉，你也敢说自己是个男人，以后不准在喝酒了，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想着要喝酒啊，然后一下就……醉了……”
低头一看，倾大宫主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我蹲在边上，沉默地看着边上阖着眼的人。这人实在太好看，像是妙笔丹青，又像是梦里才会见的仙人，然而不用看，都该知道他眼底的冷漠和无情，即使他多么温柔地对你，所以一点都不想猜他的心思，不想徒增伤悲。
这样的人，就该站在比这里还要高的地方，孑然一身，含笑睥睨天下。
而我就只该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就这么望着吧，直至把他望成心口的一捧酒，然后深深地，深深地，埋在心底，也算是相守。
皎月冷千山。
我低下头，吻在了身下人的额上。
倾镹的额是温热的，而我的唇是冷的。
在这一刻，我于鼻息间闻到一阵淡淡的酒香，先是苦，再是涩，最后再也不能分辨气味，馥郁陈杂，像是埋在花树下深酿了几十个轮回的心事。
我抬起身，拿起倾镹身边的酒壶，将其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酒是这样一种辛辣的液体，像是一把剑，笔直贯穿了我的肠胃，又像是毫无顾忌的火种，焚烧着扩散开。然而深夜的秋风席卷而过，刮在身上寒冷无比。
身体同时冰刺又火燎，最后归于平静，只剩下灰烬。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十二盏·刘郎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