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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剑阁论剑 ...

  •   觉苑寺内,各方人马安营扎寨。

      武当的老道长虚无和少林的老秃驴正在合计什么,杜青娥一到便立即就代表峨眉向他们问好去了,我和十四趁着人多杂乱,就偷偷脱离了峨眉那帮丫头。大略环顾了四周,一群乌合之众,鱼龙混杂。江湖中有头有脸的门派一个也没落下,青城、唐门、武当、少林、峨眉这些大派我自然是一个也不放在眼里,唯一值得注意的只有我最视为眼中钉的门派“玉宇琼楼”。他们的人个个身着月白色云锦纹缎袍,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异常显眼。乱七八糟的小武行、镖局也有派人来的,还有些邪门的,什么五毒教之类的外道,竟然也现身于此。同为魔教,相煎何太急?唇亡齿寒难道他们都不明了?

      此外,我竟还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当年叛乱了镜花宫的长老——屠龙手段岑。这老家伙,半年不见,竟然投靠了西南的镇西王府,也就是投靠了凤栖梧他爹。段岑这厮对全武林宣称自己当年是被白玉蛟要挟,才被迫投靠在镜花宫手下。哼,什么帐都算在本座头上,你们倒是方便!

      总之,各门各派十个八个人凑在一起,一干乌合之众,约摸也有五六百人。这些人大抵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虽然我一再贬低武林正派,但是平心而论,这帮人战力还是不弱的。

      我令十四潜回镜花宫总部,若教中内乱,就传我的口谕给顾染织和长老们,就说白玉蛟已经到了剑门关。从剑门关开始,不许再后退半步,让他们死守也得给我守住了。谁要投降,要逃跑的,我白玉蛟便亲手把他脑袋给剁下来。剑门关易守难攻,地势高耸非常险要,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他们能背水一战,守他个十天半个月的没问题,到时候,如果我能掌握契机变回去,一切就都好办了。

      问题就是,怎么才能变回去……这可真真是个须得冥思苦想的问题。

      我正举头望明月低头思人生,突然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整个给熊抱住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正要挣扎,却忽然觉得身后这人的感觉甚是熟悉。

      “死丫头!竟然失踪了一个月!你是想撇下你爹跟你的小情人私奔不成?!”
      背后一男人哀怨的声音响起来。

      我立即意识到背后的人是谁,还没挣脱,就被这人面兽心的家伙给揪住了面颊一番蹂躏。

      我被揉地像团面似的,只能求饶,“呜呜呜,谋杀亲闺女……”
      没错,这个袭击我的家伙,便是被我遗忘许久的沈墨白。

      “你来这里干嘛?”我揉揉脸,怨愤地瞥了他一眼。

      “哈,做什么?显然是凑热闹呀。”沈墨白毫不在意地一撩衣摆,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我拉到他怀里搂着。

      入秋已经深了,夜风习习夹杂着些许凉意,习武之人体温略高,被他这么抱着倒是蛮舒服。

      “我说你抱这么紧干嘛!都不能呼吸了!”我把头从他胸口用力抬起来,不爽地挠他脖子。

      “想你了。”沈墨白把头埋在我背后,轻轻说。

      我听了这话,挣扎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瞬间。

      那句话听起来柔和得有点令人难以置信。有点叹息有点无奈,有点让人无法理解的安然。柔和地让我觉得太过于陌生,师傅走后,多少年了?不再有人会用如此的语气对我说话。

      我感觉有点别扭,于是用力推了他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还会想我?你不是嫌弃我都来不及么?”

      “怎么会?”沈墨白嬉皮笑脸凑上来,“我有多疼你,你感觉不到?多希望你就是我家的丫头,一辈子也不要跟我分开。”

      他这肉麻话说得自然,我却有点撑不住面子了。赶紧白了他一眼,匆匆忙忙扯开了话题,“喂,你们烟雨楼不是不介入江湖纷争么?你这次来是什么意思?”

      沈墨白挑眉,“仅仅看热闹罢了,如此江湖上百年难遇的大热闹,我这一闲人,怎么能错过?倒是你,为何在金陵不辞而别?为何又突然到了这里?”

      “呃……”我打太极似的跟他兜圈子,“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你不是一直说我是小魔头吗?现在我自家有难,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了。”

      “哦?那你要如何‘理’了此事?”沈墨白浅浅一笑,墨色的眸子在夜色里反射着火光,闪发出一抹妖异的橘色。

      我盯着他,忍不住恶寒了一下,“大白,你可知自己这表情很邪恶啊?”

      沈墨白摇了摇头。他眯起眼睛,仰望天空。天幕上,那一轮明月,将满未满。

      “我真是非常期待呀,明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我皱眉,“明天?”

      “你不知道?今夜是十四,明日,也就是望月之时,武林同盟将对剑门关发动最后的总攻。镜花宫是存是亡,就在明日了。”

      我呆呆得愣了几秒钟。

      怪不得我一来,便觉得这里的气氛紧张地如若要崩断的弦,原来明日便是总攻之时。

      我随即叹气连连——本座不过是离开镜花宫半年多,这魔教就要解散了,这到底是说明我实在是太重要,还是说明我统治方式明显是出现问题?

      我正陷入无尽苦闷,忽然又听到沈墨白“咦”了一声,“跟着你的那条小狗跑哪儿去了?你不是跟他来的?”

      沈墨白所指的小狗,自然是指十四。

      “啊……他啊?”我远远瞄到穿得花里胡哨的峨眉派众人,于是打马虎眼道,“刚才就没见到了,可能是跟峨眉派的美女们调情去了吧。”

      “哦?”沈墨白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我正想着要怎么打发他,忽然薛紫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对沈墨白微微比了一个手势,沈墨白当下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神色。

      “薛紫,你在这里看好小白,我去去就回,”说完,沈墨白起身,低头在我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摸摸我的头顶又不放心得叮嘱,“乖乖在这里等爹爹,爹给你糖吃。”

      至于后来,沈墨白是不是真的拿糖给我吃我就不知道了。因为,这匆匆见面之后,我们又机缘巧合的失之交臂。而从这一日一夜之后,我们俩的关系,也发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

      好些日子不见薛紫,这孩子貌似是长高了。我抬头看着他,充满母爱地感叹:十几岁的男孩子,长起来就是快……想当年十四……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不料,薛紫仔细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语出惊人,“小白,才一个月不见,我怎么觉得你长大了不少。”

      “是吗?”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儿,仍旧短小,约摸就长了那么一寸,四舍五入之后便可忽略不计。

      “这里人多杂乱,我带你回房吧。”

      “房?”我有点讶异。觉苑寺厢房有限,能分得上房间的,必然都是各门各派的头目,或是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沈墨白隐姓埋名的,怎么也分到房间了?
      薛紫领着我一路经过回廊。此时,大多人都聚在觉苑寺前院商议明日的对策,厢房这边冷冷清清,不见几个人影。

      在我套话之下,薛紫这没防备的孩子便无辜做了内鬼,把各门各派的信息透露给我。

      我本打算施个计谋,比如放个火什么的,拖延一下明日武林同盟的进攻,然而,就在我和薛紫离厢房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突然,变数途生!

      一道白影倏然从天而降,鬼魅一般掠过我身边。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拦腰抱着,给——掳!走!了!

      薛紫一惊之下,反应慢了半拍。他想要阻止白衣人已经来不及了,眼看那白色的身影一起一落,影子一般消失在了黑暗的林间。

      劫走我的人武功绝对是当世顶尖的。他使得轻功是已经失传了的武当绝学梯云纵,乘风御云犹如白驹过隙,身影快得连用眼睛捕捉到都困难。这家伙要甩掉薛紫,根本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我发现他却像玩猫捉耗子似的,故意每到一处落脚点,就停下歇口气,仿佛是故意在等薛紫跟上来。

      最后,在已经远离了觉苑寺的树林深处,他忽然把我放下了。

      周身都是活了千百年的古柏,散发着陈腐古旧气味的枝干耸入云霄,从枝干上垂下来的树藤一直垂入松软的泥土中。

      白衣人一身锦缎青纱,脸上也蒙着白纱,站在一片林叶之下,整个人在微风中衣袖微扬,一副飘飘欲乘风欲归的鬼神样。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到。看样子,这家伙不是想害我,那把我带到这里,又引来薛紫是什么意图?

      白衣人见我盯着他看,却不说话,于是面纱下的他,沉沉笑了,“你也不问问我是谁?”

      那声音低沉而略沙哑,听起来像是老男人的嗓子。

      我冷哼了一声,“你若是想说,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你若是不想,我问了也没用。”

      白衣人略微歪了歪头,表示对这样的回答颇为满意。这种人似笑非笑,看起来高深莫测,让人感觉颇为——靠谱。

      我觉得他不像想加害于我,于是我笑着试探,“不过我还是有问题要问你,你的目标到底是谁?为何将薛紫引来?”

      白衣人没有回答,却抬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是在看重重枝桠掩映之外,天空中的那轮如盘明月。

      “他对我没用,对你有用。”白衣人收回目光,对我丢下了一句非常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用?”

      白衣人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天空中的月亮。

      隔着面纱,我也知道他在笑。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我感觉到毛骨悚然当然不是被吓到了,我白玉蛟又不是被吓大的!本座可是专职走夜路,搞屠杀,鬼神不惧的魔教教主!即便有鬼,本座依旧能够谈笑风生!

      我感觉到毛骨悚然,是真的感到全身到处都不对劲。我猛然感到从脚趾尖到头顶一阵麻木,一瞬间,我便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我已经是第二次遇到。上一次是在八月十五的灯会上。与其说是感觉,倒不如说是毫无感觉。仿佛全身都不是我的了,我竟然一瞬间连一点知觉都感受不到。

      难道说……我艰难地抬头看向那个白衣人,在全身毫无感觉的时候拧动身体真的非常怪异,仿佛拧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一块生猪肉。

      我抬眼去看,视野里空无一人。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本座又昏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我爬起来,发现了一个悲剧——不出所料,我又只穿着劲爆的碎布条变回了大人。不过紧接着,我就又发现了一个喜剧。我发现薛紫被点了穴道,晕倒在地,就躺在我的一步之外。

      我顿时领悟了那位白衣飘飘先生的言下之意。于是立马身体力行,开始动手剥薛紫的衣服。

      男孩子嘛,不袒露胸肌的青春,是不完整的……片刻后,薛紫的衣服已经完好穿在了本座的身上。

      ···

      当年,江湖上谈起白玉蛟,人人斥之为魔头。然而,就像每一个年代都有一个英雄一样,这个时代的枭雄也能在历史上抹上浓重的一笔。那些对于大奸大恶之徒的记述,有时甚至是比英雄要更加详尽,千百年之后仍旧能够为人在茶余饭后念叨,拿出来评述一番。人们往往是这样叙述的,“从前啊,有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某某某……后来,他死了。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做人一定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啊!”

      而让白玉蛟从一个遭人唾骂的魔头,变成一个真正为天下所畏惧,为刀笔吏所记录的枭雄,事实上,是在那一日,她以一人之手,将江湖上最精锐的力量一一挫败;以一己之刃,将全江湖之力挡在剑门关外半步不得入内。剑门关一役后,江湖上的精英之力,在一日之内折损过半,从此数年之内,再无力与魔教争胜。

      ·····

      我醒了之后,屏息凝神,听了听动静,顿时觉得不太妙。我这一昏似乎睡得有点太久,攻城战已经开始了。万一剑门关失守,那镜花宫就难以再抵抗,武林同盟攻入镜花宫可以说就是如履平地了。想到这里,我顾不得其他,足尖猛的一踏地面,整个人骤然腾空,以我自己都有点不敢想象的速度冲了出去。

      我运了运气,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武功变强了……至于为什么变强,姑且可以解释为——经过了足足一个月的技能冷却,本座在月圆之日,终于能够放大招了!再怎么说,本座也是冲上满级的女人!满级的女人!你们伤不起!

      我赶到剑门关的时候,尸体已经在台阶下堆了足足有两米高,而且大部分都是穿着黑衣的家伙——咱家自己人。

      剑门关外头,武林同盟倒是好整以暇。有条不紊不停往剑门关内投石,放火箭。剑门关内一片惨状,到处是伤者和鲜血,还有来不及扑灭的火。

      剑门关口,全靠两三个镜花宫的最精英在顶着。我看到抵挡在最外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十四。他身旁便是顾染织,还有许久都不出山的凤栖梧的师傅,绝尘女。

      我顿时悲从中来,这是败落到什么程度了啊!这和幕后老板都跑出来做跑堂伙计有什么区别?当真是逼到绝境,穷途末路!

      当下,本座风一般卷入剑门关内,在任何人都没来得及看清的时候,一把抄起角落里的茅草叉,紧接着有一阵风卷了出去。

      不是我看不起武林同盟,只是这帮孙子当真是太不上道了!

      武当和少林的刀斧手,抄着家伙藏在剑门关的城墙两侧,正面是天机山庄献上的一排青铜铁甲,铁甲后面是青城派的弓弩手,弓弩手后面躲着的是唐门放毒的小瘪三们。最气人的是,各门各派的当家们全都躲在最远最安全的位置,隔岸观火,一边谈笑风生,简直就是在看一场好戏一般。

      怪不得镜花宫伤亡如此惨重!镜花宫在我领导下一直采取悍匪打发,不防守不后退,因此镜花宫此时根本就连盾牌都没准备,站在门口就是肉盾,然而又一点退缩的余地都没有,一旦退缩就会被两侧的武当和少林的人抓住机会攻进去。

      本座怒火中烧,想也没想,在漫天飞射的流矢之下,直接就空降在了天机山庄的铁甲上。我单膝点地,借身势之力,回身一枪,不,是一叉扫出去,混含着巨大内力的叉子尖,不偏不倚从那帮孙子脑袋上扫过。在空气中,劈出一道半月形的银光。一刹那,空气都被压缩了一下,猛然向后喷发。

      一瞬间,这世间再无其他颜色,只剩下鲜血喷溅。

      断颈中喷出的血,足足又三米高。

      整个战场忽然变得非常安静,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只在一瞬间,青城派的弓弩手十三人,全数,人头落地。

      我冷冷扬起了嘴角,反手握着茅草差,在冰冷的铁架上站起来。

      风中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我慢腾腾抬手抹掉脸上的血,邪笑道,“对不住啊,青城派的姜掌门,你门派里这十几条人命,我今日便收下了。”

      青城派的姜掌门上一刻还满面红光,沉浸在“屠灭魔教”的恭维里,这一刻脸色煞白如灰,手抖如晒,惨叫道,“白,白玉蛟!”

      此言一出,在场武林同盟诸人无不变色。

      我一扬嘴角,扬声道,“我白玉蛟,平日里最看不得别人耍阴险手段。游戏自有游戏的规则,既然是在我的地盘上,规矩就得我定。各位武林同道不远千里来此处,与我镜花宫‘切磋武艺’,那就请拿出点习武人的尊严来,这种弓箭,毒物,机关,不上道的东西……抱歉,我白玉蛟,拒不接受。”我说完,手中的茅草差底座,用力重重敲在了青铜甲胄的表面。下一秒,我人已经轻飘飘向后腾空,不偏不倚落在剑门关的关口。

      而那一排青铜甲胄,一瞬间就化为了一地碎片。在内部操纵甲胄的人,被困在一片废墟之中,也不知伤势如何,只是发出凄厉的惨叫。我扛着茅草叉,站在自家门口,微微扬起下巴,对着脚底下这帮乌合之众,露出了一个极其挑衅的微笑。

      几秒的寂静之后,整个战场忽然炸开了锅。

      方才已经攻到剑门关城下的人,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样,你推我挤都往后撤退。一瞬间,战场中央便空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剑门关口只剩下一堆碎了的铁甲和一帮倒在血泊里无头的尸体。

      “教主。”这边,十四第一个有反应。他迅速收了剑,单膝跪地。

      他这一跪,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都一副见到了亲娘的表情,成片趴到了地上。有几个不淡定的,哆哆嗦嗦都哭起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真是死到临头才能想起本座,早干什么去了!
      我眼角瞥见顾染织跪在十四边上,反握着剑的手指为血缩染透,鲜血在他指尖凝结,一滴滴落在地上。
      我扫了一眼诸人,发现他们面色不对。于是我蹙眉问,“你们都受了箭伤?有毒?”

      按照尊卑,理应是顾染织答我。他也如往常那般淡淡答道,“回禀教主,箭没毒,但是,水源里有毒。”

      阴险下流的招数难道不是我魔教特权么?什么时候轮得到白道上的人来使了?我低低嘟囔了一句,一提气,人就没影了。

      我再出现在原地时,手里多了一个人——唐门的门主,唐斩。唐斩被我点了穴道擒来,眼睛瞪地像灯笼似的,整个人已经呆掉了。

      毕竟他唐斩也混了几十年的江湖,他平生也是头一次见识到:一个高手,竟能够闯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在一群高手中间擒走一个大活人!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众人都愣愣看着我手里的唐斩,再慌忙回头去看唐斩方才站立的地方,一时间竟无人能够做出反应。

      终于,武当的虚无老道长先反应过来,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声音都在颤,“妖女!你要耍什么花样!速速放了唐门主!”

      我嘲讽一笑,扬声,“虚无道长,你稍安勿躁。我请唐大门主来,不过是想请他帮个忙,把我这里水源的毒给解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你们不把我们教众的性命当命看,但,你看这剑门关上,鸡鸭猪狗,花花草草还都指望着这水源活呢,你们这样丧尽天良谋害生灵,算的上是正道么?”我声音里混含这内力,震得人耳朵都嗡嗡地疼。

      一番话说出来,对方果然没人出来反驳。

      “那么,就有劳唐大门主了。”我说完,用力推了他一下,把他推给了顾染织,“染织,你带唐门主去解毒。

      顾染织一只手按住唐斩,他回头退下的时候,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

      那一瞬间,我看到他溅满鲜血的脸上,闪露出一抹浓浓的疲惫。然而,他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仍旧是找不出什么情绪。

      顾染织走后,我把注意力转向十四。他已经换了暗卫的服饰,脸上带着一张金色的半脸面具,并无人能识得他的真容。

      “你受伤也颇重,下去休息吧。辛苦了。”

      十四对我一拜,运起轻功,人消失在屋檐后。

      最后,我对还跪了一地的教众们说,“行了,你们该回去疗伤的,休息的,解毒的,都各自去吧。别杵在这里了。”言下之意,此处我一人即可搞定。

      把我手底下的人安排好,我终于能集中精神对付这帮“武林同袍”们了。

      趁着我安抚属下,白道大侠们已经私底下开了好一会儿的小会了,八成是在讨论怎样能够保全面子并且全身而退。
      哼,你杀了我那么多人,我能让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这儿又不是观光胜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我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冷笑,叫人搬了张太师椅,大模大样坐在剑门关门口,膝盖上横放着我传说中的神器“茅草叉”,也就是江湖传说中的“定海三戟叉”,手里还捧着一杯金骏眉。

      武林同盟嘀咕了一会儿,终于,少林的高僧出来说话了。“白施主。”老和尚合掌对我遥遥一拜。

      我放下手里的茶盏,也象征性对他点了下头,“悟能大师。”

      “既然,白施主说,我们是切磋武艺,经过今日的切磋,你我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而既然是切磋,也得讲一个适度,方才白施主一刀斩杀我青城派十三条人命,实乃过于激烈了……”

      我听到这里不由仰天大笑三声,“大师此言差矣,青城派射死我们无数教众,唐门毒杀我们无数人命,不知道算不算激烈啊?”

      大和尚远远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谁都看得出来,想跟白玉蛟谈条件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这女人,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主。

      “你我双方皆是死伤惨重,上天有好生之德,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事已至此,这场切磋,不知可否到此为止。”

      我好笑地看着他。徒增伤亡?伤的亡的只怕只会是你们。我扬着眉梢,轻轻吐出了两个字,“不能。”

      一阵阴风卷过,在场的诸位白道大侠女侠们,不由自主都打了个寒颤。

      我喝完茶,润好了嗓子,于是站起身。

      对方站在前排的人,都不由向后一退,马步一扎,一副全方位防卫的警惕模样。

      我笑,“诸位大侠们远道而来,想与我镜花宫好好切磋一番,诸位的诚意,我已经深有感触。我呢,姗姗来迟实在是怠慢了诸位。错都在我,所以本座实在是过意不去,一定要弥补各位的遗憾。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今日在此设一擂台,在场的五十多个大小门派,每一个都上来与我对打一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都“唰”一下白了。和恶鬼罗刹对打?!这哪里是擂台啊!分明就是地狱!

      “万万不可!”我刚说完,那边武当的老头子就大叫起来,“不可再枉害人命了!”

      我说你们就会装,杀我们的人的时候你怎么没跳出来叫?
      什么正道,什么魔道?别人杀到了家门口,我们顶多算是求生自卫,怎么倒变成了草菅人命?反倒是你们几十派联军杀过来,抢我们的地,杀我们的人,赤裸裸的恃强凌弱。

      对面响起一声声的附和,听得我越来越不舒爽。本座不悦,甩手用力拍了一下太师椅的把手。只听“哗——”得一声,顿时,整个椅子就被我拍成一地齑粉……

      我没地儿坐了,对方也安静下来了。

      没地儿做了,我便要活动活动。
      “那这样可好?我答应你们,擂台上我不伤人性命。我还答应你们,只要是同一门派,无论你们多少人杀上来都行,带什么武器都行。我宅心仁厚至此,诸位‘前辈’,‘大师’,‘大侠’可满意了?”我说完,又话锋一转,继续施压,“当然,若是不想打,也无妨。切磋嘛,也是个你情我愿的事。不愿意上擂台的,只要给我磕个响头认个错,我白玉蛟也是宽宏大量的人,我也就不计较了。只怕呀,以后这事儿若是传到江湖上……你们这些个名门正派,各个都是缩头乌龟,恐怕,在江湖上名声可不太好……”

      白道中人总在乎个面子的问题,今日不想打,是不行了。武林同盟那边几个领导一合计,觉得现在除了硬着头皮上也没其他办法,于是只好同意。

      最先上来的是“玉宇琼楼”。
      作为镜花宫在江湖中的劲敌,“玉宇琼楼”来打这个头阵是没什么好商量的。玉宇琼楼来了二十个人,一上场,二十人以全方位包围之势,非常默契地将我围在中央。他们整齐地拔剑,我看得出来,这些人配合极其巧妙,定然是长年累月一同修炼一种杀伤力很大的剑阵。

      我还没动,就突然看到乾坤两个方位的五个人,忽然踏着非常诡异的步伐迅速穿梭移动。剑阵最恼人的地方就是看得人眼晕,左晃出来一个人,右晃出来一个人,每个人脸又长得差不多,实在是令人眼花缭乱头晕脑胀。

      正在我打算打起精神对付他们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句,“趁着‘玉宇琼楼’困住魔女!我们杀进剑门关去!”

      紧接着我就看到有十几个人反应过来,冲向剑门关。

      本座顿时脸色一沉。
      我与你们面前做足了君子气度,你们却处处使阴招。你们这些不干光明磊落事的孙子,就是欠教训!

      我正分心,眼前一把剑倏然闪过,想也没想,我轻轻一转身,躲过上下一同刺来的剑,劈手夺下迎面那人手里的剑,回身向后一掷。随即我一脚踩住削向我脚腕的剑,身体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另一只脚重重踢了那人手腕一脚,顿时,他手里的剑脱手也向外飞了出去。
      接下来我如法炮制,一口气踢飞了十几把剑出去。几个转瞬的光景,站在擂台上的人,除了我之外,只剩四人。而百步之外,剑门关的城墙上,密密麻麻钉着十几具尸体,皆是刚才想趁我被围,闯入关内的蠢材。

      “白施主!你不是说不伤人性命么!”

      我从容避过剩下几个人垂死挣扎的攻击,平心静气地笑着回答,“我白玉蛟素来信守诺言,只是大师,我方才明明说的是,‘在擂台上不伤人性命’。若是出了擂台的区域,休怪这刀剑无眼。”
      我表情那叫一个和善,笑得人畜无害,然而在场的人,已经觉得冷汗湿的手掌都握不住剑了。

      最后,“玉宇琼楼”二十人都倒在了地上,握着手腕凄惨得呻吟不止。

      我知道擂台外的人,没有几个能看清楚我的动作。于是,我好心解释,“诸位都知道,我镜花宫与‘玉宇琼楼’可谓是有势不两立之血海深仇,既然我今日答应不伤人性命,我白玉蛟说话,一言既出,绝不反悔。所以,这二十条狗命我就留下了,姑且就断了这二十人的经脉。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伤,修养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只不过呢……这辈子,怕是别想握剑了。”

      我说完,非常阴险地笑了。

      台下,骚乱更甚。我看到不少小门派的人,已经偷偷后退,准备趁乱溜走。大门派的人,脸色一瞬间就难看到了极点。上台,毫无胜算,只有手被废,从此结束武林生涯的结果。不上台,门派颜面扫地,说不定,这一辈只能在别人嘲笑和非难中度过。

      不过,任何时候,总有些不正常的疯人。
      玉宇琼楼那二十人被横七竖八抬下去之后,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凶悍冲到我面前,“唰”得,亮出一把剑来。

      “白玉蛟!你可记得我?!”

      我皱眉,指尖托着下巴,仔细打量一圈他的脸。

      照理说……这么有个性的人,我若真见过应当有印象吧?于是,我诚实地摇了摇头,“阁下贵姓?”

      男人突然捂着胸口路出一个痛心棘手的表情,“我就是——当年被你灭了门的岭南别苑的护院的小舅子!”

      我表情呆了一下下。岭南别苑是……度假胜地?话说,什么护院什么小舅子本座怎么会记得,本座的公务可是很繁忙的!

      在我无语之时,这位疯人,忧伤仰望苍天,咆哮道,“啊!可惜苍天弄人!当我的灵气变得无比强大的时候,我想保护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我默默无语。
      喂喂……我说,为什么你想要保护妹夫啊,这似乎赤裸裸的断袖加□□啊哥们!踏上这条不归路会断子绝孙的呀,哥们!那个灵气又是什么东西?!

      我默默想完以上这些话,非常淡定地一步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你丫早干什么去了,我看你还是趁早的去陪你妹妹妹夫吧……”说完,本座礼貌得一掌将其抽飞……

      这一段小插曲之后,我恢复了一下面部表情,很善解人意对诸位“武林同袍”们说,“刚才那是个意外事故,不能代表诸位大侠们的正常水准。就让我们共同将方才的事情忘记吧……那么,在‘玉宇琼楼’之后,不知道哪个门派的大侠,肯上来赐教?”

      我边说,目光边和善从众人脸上扫过。所有人对上我的视线都迅速躲开。最后,我的视线在峨眉派的姑娘们身上停住了。

      “哎呀,早就听闻许多关于峨眉派的传说,我对峨眉派的诸位女侠们仰慕已久,不知诸位是否肯赏白某一个面子,与我,切磋一番?”

      我话音一落,就听到几声低低的“嘤嘤”啜泣声。

      啧啧,姑娘们都被吓哭了。

      我恶意地笑了笑,正想看这帮平时之中看不中用,不明白江湖险恶的丫头们要怎么应付,忽然,杜青娥向前迈了一步,竟然一人向我走过来。她走得不慢,脚步很小又很快。我看到她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抓着剑,一副紧张的都快要吐了的模样。

      我看她那副样子,于是压低了声音调戏她,“喂,你这次怎么不直接摔倒,然后大叫是我暗器伤你?”

      杜青娥脸色又青了几分,想来是没料到我是这么个记仇的人。

      杜青娥深深吸了几口气,尽量稳住声音道,“峨眉派杜青娥,赐教了。”这话虽然理应是豪情万千的,可惜杜姑娘尾音里隐隐带着哭腔,怎么听都觉得好笑。

      只要站到这台上来,定然是不能完好无损地下去。杜青娥这是想牺牲她自己一个,保护自己的那群师妹们?

      我歪了歪头,颇为感兴趣地扬眉。这杜青娥,她现在是代行掌门之权,完全可以下令让另外一个人上台来当替罪羊。若是让我废了武功,她这辈子也别想出头,掌门什么的肯定也是没谱。我本来只当她是个一根筋的傻丫头,没想到,这傻丫头还懂得舍己为人,居然自己不知死活得上来了。真是不知道这家伙是缺心眼啊,还是缺心眼儿啊。

      “杜女侠,你可知道,”我说话间,脚步猛然加速,一转身已经在她背后了,轻轻在她耳边说,“一直以来,我都很讨厌你。”

      杜青娥猛的听到我在她耳边说话,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想也不想,尖叫一声猛的一抽剑就往后划。我没想到她反应这么过激,距离她太近,一下被她把袖口划破了,露出一截小臂。

      我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哼笑了一声,“怎么,杜女侠这是想撕破本座的衣裳吗?大家都是女人,何必闹得这么难堪呢?”

      我说着,已经一掌抓出去,猛的一扯,杜青娥左臂的袖子就被我给扯掉了。

      杜青娥吓得一哆嗦,死命把掉在地上的袖子抓起来又套了回去。

      我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冷笑道,“你可否见过市井的女人打架?她们打架通常有三招:一,是扯衣服,二是揪头发,三是照脸挠。莫非杜女侠是想跟我试试这经典的打架招式?”

      我说着,骤然闪到她身后,一把揪住了她的发髻。

      杜青娥已经被吓得有点神志不清了,在我手底下像个小猫似的一边挣扎一边惨叫。

      就在我准备把她从台上扔下去的时候,忽然我看到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个身影腾空而起,最后悠悠然落在了擂台中央。

      “白教主,您就别跟杜小姐玩笑了,您吓到她了。”男子温和地笑笑,眉梢眼角全然是云淡风轻的随性之感。

      我闻言,一把推开了杜青娥。杜青娥顿时一头趴倒在地上,嘤嘤哭个不停。

      我满眼趾高气扬地蔑视了对面的男人一眼,“你是什么人?”

      男人回礼道,“在下沈墨白,区区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剑阁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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