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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求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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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
白云城主的效率一向极高,一刻钟之后,叶孤城已经在往瀛洲的船上。
且不说叶孤城此行凶险异常,南王此时也是焦头烂额。
天子泰山封禅,所有诸侯都要随行。可是存懋,存懋他如何能与这小皇帝见面呢?恐怕是一个照面,朱存懋便要做了刀下之鬼。
此时恰好白云城来信,说朱存懋受伤养病,不宜旅途奔波。南王顿觉叶孤城简直太体贴周到了。尽管同时也收到了邝总管对叶城主暴力殴打世子一事的告状信,南王却毫不在意,白云城主,那是什么人,他用得着殴打么,于是他立刻回信,世子既然已经拜师,理应凡事听叶城主的,丝毫不提接世子回家一事。
五日后,叶孤城果然带回了神仙草,依旧是白衣无尘,气度雍容,只是面色有几分苍白。
看着施老头将药灌下去后,叶孤城便转身朝内室走去,一回头,却看到施老头跟了进来。
“何事?”叶孤城端坐在桌旁,把刚刚解下的剑放在桌上。宽大的衣袂遮住了些许缂丝魑龙骖乘流云锦桌布上的图案。看到施老头进来,他微微抬眼,却并未起身。
“自然是给城主治伤。”施老头一改平日的嬉笑模样,面上有了几分严肃之意。
“一点小伤,不必在意。”叶孤城并不意外他能看出自己受了伤。
“再小的伤也是伤。”施老头与叶孤城相交多年,自然知道这位城主的固执脾气。
叶孤城眯了眯琥珀色的眸子,终于伸手解开了腰上白玉扣带,又脱下自己的外袍,里衣,转过了身。
当他露出整个光滑劲韧的背部之后,施老头看着那狰狞的伤口足有尺许,皮肉翻出,似还有灼伤痕迹,不禁楞住了,“这是何物伤的?”
叶孤城将褪在腰际的衣袍索性解下,放在床边,略微回想了一下,“未曾见过那种异兽,高有四五丈,厚甲,利爪,当时被它尾巴扫了一下。我已将此物的皮甲带回,先生若有兴趣,明日可去瞧瞧。”
施老头仔细看过伤口,拿出四五个小小的盒子,将不同的药膏涂上不同的地方,又把旁边伺候的侍人叫过来仔细嘱咐了一番,说了几味药物和剂量,涂药时的注意事项,然后洗净了手,拿出个墨玉的脉枕。
叶孤城此时系妥衣带,伸出自己的手搁在脉枕上,让施老头把脉。这是一双绝世剑客的手,修长,有力,泛着寒玉般冷白晶泽,衬着那脉枕,愈发黑白分明。
施老头毛病又上来了,趁着把脉,细细瞧着那手,半晌放下了叶孤城的手腕,“恭喜叶城主修为大进,只是——”
“只是什么?”叶孤城近来觉得神思亢然,加上此番找药的确遇见不少异事,心中也有些疑惑。
“只是城主是否会觉得修行时神思亢然?”施老头捋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却不小心扯下几缕,忙将手藏了。
叶孤城眉峰微微一叠,淡淡嗯了一声,问道:“那又当如何?”
“泄欲。”
施老头此时已经收拾好了诊箱,抛下这两个字,也不敢看叶孤城锋寒如刃的眼神,急急忙忙便走了。
叶孤城当然没有去找女人,而是选择了闭关。
他这次闭关,足有十日。
施老头果然妙手回春,几剂药下去,死了八成的朱存懋又能下地了。
邝总管每每问起世子,叶城主何以下如此重手伤他,朱存懋却总是支支吾吾。听说叶孤城为寻药受了重伤,朱存懋心中越发忐忑不安,内伤稍好些许,便发了疯似的练剑。
这天,在海滩上练剑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满头银丝般白发,穿着件千缝万补的破道袍,袖管和裤管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头发似有半个月没洗过,身上还散发一股油腻味,这老道形容枯瘦,浑身上下看起来既肮脏又邋遢,手上却拿着一把缀着七颗宝石的剑,黑漆漆的剑上系着一个轸玉剑穗。
“娃儿,我找白云城主,你腿脚好,先去替我通报一声。”这老道打量了朱存懋一番,大咧咧的吩咐,话说的跟“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自然。
朱存懋想起叶孤城受伤的事,心里咯噔一下,此处已是城主府的范围,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来,武功已经不凡。
他看向那老道士的手,干净,稳定,有力,还带着厚厚的剑茧,是双剑客的手。
“叶城主不在,你过些日子再来吧。”少年一双黑亮的眼睛闪着天真诚恳的光。
“哦?小娃娃骗人,白云城主极少出门,怎么会不在?他要是不在,老道我正好烧了他的城主府。”老道一眼就瞧出了破绽。
“要烧城主府,你先赢了我再说吧。”朱存懋少年心性,见老道士不上当,不由得恼怒起来。
“小娃娃火气倒是不小,看样子,你也学剑?”老道士仍旧是一派满不在乎的样子。
朱存懋已经拔出了剑,翻腕疾出,剑势浩大如惊雷奔至,直刺向那老道眉间。
老道士见了这一剑,神情突然凝重起来。
铮然一声轻响,他也拔出了剑。
没有任何复杂的招式,也没有丝毫外放的剑气,朱存懋只觉凌厉至极的气息直罩住全身,压得他双膝近乎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额上立时便冒出满满的冷汗。
他咬着牙,觉得那剑光已经到了喉头,森森的剑气直刺入骨髓,几乎让生命一点点的挤了出去。
朱存懋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在强压之下,剑光陡然爆起,他竭力挥出了第二剑。盛大的剑气将那凌厉至极的气息撕开了一道口子,可转瞬之间,更为强大的气息立刻奔涌而来。
朱存懋此时已经是汗透衣背。
这个老道的剑法,竟然与叶孤城只在伯仲之间。
双剑相交,剑光如电,一切只发生在一霎间。
冰冷锐利的剑锋已到朱存懋眉心处,那老道却突然收了剑,一脸的若有所思,“小娃娃剑法不错,你拜了师没?要是没有,去我武当山如何?”
朱存懋平息了一□□内翻腾的血气,吐出喉头那点腥甜,执剑的手也极细微的发着抖,他倔强的昂头,“我自然是有天下最好的师父,只不过还没学成罢了。你又是谁?私闯白云城,可知此处是谁的居处!”
“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真是没有见识的小娃娃,去带我去见你家的叶城主,武当的木道人来了。”木道人打量着朱存懋华贵的衣着,估摸着他大概是叶家的某位远亲子弟。
朱存懋自知打不过,只得领着木道人往城主府走去。路上遇见了下来采买的城主府下人,好一通挤眉弄眼,想提醒那人赶紧去通报,谁知那人懵懂不知,只疑惑的想,世子冲着自己做鬼脸是何意呢?
“呃,这位前辈,你真的不需要先洗个澡,换个衣服,吃顿饭?”朱存懋决定能拖得一刻是一刻,万不可让这个剑法高的出奇的人去找师父的麻烦。
“也好。”木道人瞧着朱存懋装出来的乖顺,心里暗暗好笑,这个少年,倒是挺有意思的。
朱存懋立刻吩咐给道长多烧些浴汤,又东拉西扯的吩咐菜色,直拖了四个多时辰,正在苦无法子的时候,门口缓缓走进一人,一身雪白的素罗纨袍,矜贵高华,自然是叶孤城。
“叶城主何处找来的这小娃儿,倒是哄着老道好等。”木道人此时换了一件干净的蓝袍,他本是行迹洒脱之人,只不过对于叶孤城,却总有些说不出的尊敬。
尽管叶孤城年纪尚轻,几乎与他的徒孙们差不多。可是他身上那种气度与光华,却是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有劳道长久候。这位是小徒存懋,平时并不出门,因此不知江湖中事。”叶孤城的声音低沉中稍带着丝寒意,他的皮肤似乎又恢复了那种玉一般的润泽。
两人聊了几句剑道,叶孤城想起一事,便说道:“有劳道长教导族弟孤鸿,我这里有柄水寒剑,倒是适合他的路子,烦请道长代为转交。”
说起叶孤鸿,木道人突然问道:“城主可听说过,最近中原武林出了位叫西门吹雪的剑客,风头极盛,年轻人效仿者不少。”
叶孤城眼里突然亮起了光芒,“那他剑法如何?”
“未曾见过,不过孤鸿似乎是见过此人,据他认为,此人剑法可与城主一较高下。”
叶孤城的眸光灼灼如烈火,“孤城此次闭关,亦悟得一招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