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六章 棋终局未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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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夜与小光、佐为相向而行，在网吧门前隔着几步停下。
霜夜微笑：“看样子，你们都斗志高昂呢。”
佐为眉眼间已透出坚定与战意：“终于等到今天了。”
霜夜点头：“我订好了座位，进去吧。”
霜夜和佐为并肩走进网吧，两人不自觉地在周围形成强大的气场。留下小光一个人在后面低着头画圈圈：这个准备也太充分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可能没位子啊。
霜夜和小光一起坐在电脑前，像往常一样，佐为指挥，小光操纵鼠标。
看着小光在旁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苦脸的，霜夜忍不住提醒他专心些，别乱想。他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无非是怕塔矢行洋输了会引退罢了，霜夜侧头看一眼闭目养神的佐为，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塔矢名人真输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当时用激将法的时候倒是想到过这个结果，只不过没想出来对策。毕竟就她对塔矢行洋性格的观察，这次是抱着必须要赢的觉悟来下的，输了就引退，赢了大概会让佐为把真实身份交代出来吧。可是作为佐为的弟子，果然还是觉得佐为会赢啊。实在不行塔矢行洋引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退不退的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唔，就是不知道塔矢亮会有什么反应，这次当了一回给他父亲下套的坏巫婆。霜夜心里稍稍纠结了一下便释然，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一拍两散，就当自己识人不准遇人不淑，借此机会正好看清楚好了。再说塔矢行洋有答应过保密——就算她从小受的教育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事物都有迹可循——大概也不会暴露得太快吧。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或许引退对塔矢行洋来说是一件好事，能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这样的赌注，大概之前在心里也有想过吧，毕竟人的快速反应最能映射心中的想法。
其实霜夜思绪飘到这里未免跑偏得太远了，不过别人最多走一步看三步，她恨不能走一步看三十步，做一件事之前好的坏的都会用最快的速度分析个遍，每一种都想好相应的应对方法。因为把人性的光明与阴暗都看个通透，所以不管什么结果都算提前有心理准备，能够从容淡然地面对，更多几分洞明世事的豁达。
十点，塔矢名人执黑，时间三小时。
这恐怕会是震惊世界的一局。
刚开始局面还算平静，之后佐为率先发起进攻，塔矢行洋毫不留手地反击，局面按照佐为所设想地发展，却被塔矢行洋不知不觉间扳回大势。
霜夜仿佛能感到一种压迫感源源不断地从网络另一端传来，绝不留情，必取胜利，这就是塔矢行洋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他的围棋。
身后佐为的气势也丝毫不弱，佐为，你要如何应对。
霜夜在他们两者中间，好像有一只手将她的心脏攥住，让她不自觉地挺直脊背对抗这种气势。
走到大官子，塔矢行洋的走法越发谨慎厚实，黑子占优但优势不大，白子也逐渐依靠强大的计算能力与观察力，上方走消取得实地。
黑白双方妙招频出，每一步都精密周详，即使如此佐为依然再次将局面变成势均力敌。只是让霜夜说的话，她会觉得佐为更占上风。霜夜头脑飞速地计算着，小官子只有一种走法是最佳的，现在形势如此混乱，真是难办啊。
还没等霜夜理清头绪，塔矢行洋已然认输。
霜夜没有注意佐为的满足的神情，而是继续盯着局面思考——原来塔矢行洋输了半目。霜夜不由得轻轻舒了一口气。
其实以现在的混乱局面，能看清终局的所有路数的人少之又少，此刻众多网络围观党正在跌破一堆眼镜，一边喊着怎么这么早就认输一边为拉动眼镜制造业做出贡献。霜夜能看出来，一方面是她的棋力提高不少，更多的则是因为在佐为身旁观战，在两方气势的压迫下会激发出人的潜能，想到一些其他观战者所想不到的东西。
就像佐为之前说过的，只有当局者才能看到盘面上最深奥之所在。
霜夜微微侧头：想必直接执棋、站在最核心之处的小光收获更大吧。
佐为喊了两声小光没有回应，小光突然指着屏幕：“这里，塔矢老师是在这里截断的吧，谁都认为这是必要的一步吧。但是在这之前，”佐为突然想到什么睁大眼睛，听小光继续说下去，“如果下在角落的要害，看，白子就只能被迫阻截了。这样不是比刚才更好吗？也就是说，如果黑子在截断之前，现在角落下子的话，就能反败为胜了，佐为就输了！”
佐为神色震惊，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了，神为了让小光看到这局棋，才延续了我千年的时光。
霜夜固然有着恍然大悟的惊喜，为小光也为佐为高兴。
进藤光在围棋上的确是天纵奇才，他身上的光芒已经逐渐崭露。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可是她也克制不住地皱眉——此刻感应到的佐为的灵魂状态十分不妙。他现在的感情波动一定很大，对他这一刻的心思，霜夜只能想到一个大概的方向，却没法完全猜透。
如果霜夜多有一点阴阳术方面的实践经验就会知道，这种程度的波动，一般是灵体遇到执念所在的人或事，或者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的时候会出现的。死去的人灵魂之所以能够继续在人间留存，靠的是强大的意志力和执念的支撑，一旦认为自己留下的目的达到、使命完成，灵体便离消亡不远了。
之后霜夜神思不属，离开的时候只心不在焉地嘱咐小光这几天不要去医院看塔矢名人，以及不要再让佐为用网络围棋——这次是出其不意，下一次如果有网络高手或者黑客查到他一点都不难。不理会小光在后面喊为什么，霜夜坐上车直奔她师父那里找晴明。
其实小光也是个死脑筋，因为没有问清楚缘由，又担心塔矢行洋真的引退，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爱新堂医院，结果不锁门就大喊关于Sai的事，果然被人逮个正着。不但被绪方听到了只言片语，直接把他按到墙上揪着领子质问，还撞见了塔矢亮。
后来霜夜听到这件事，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努力按按石化的脸：小光啊，你可千万不要策划组织大一些的事情。
进藤光蚊香眼困惑：……
霜夜深吸一口气：你会织个洞把自己和同伴全漏下去的。
那天她最后说上那一句，一方面因为知道小光会去找塔矢行洋请他不要引退，但是他这点道行一定不会劝服成功，毕竟以塔矢行洋的倔强必然会坚持说到做到；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次太容易暴露，说不定跟塔矢行洋关系近的几个人——比方说他的弟子绪方，再比方说一直追逐佐为的塔矢亮——会发现破绽。结果小光不但去了，还一个不落都见了一遍。让她怎么能不扶额叹气，摊上这么个毛躁莽撞的师弟她会老得很快吧，难怪这几天都有白头发了。
塔矢行洋依然坚持退出围棋界，不过请求跟佐为再下一局，这回佐为是真的让他惺惺相惜了，自尊心这么强、一向要求对手报出名字表示尊重的塔矢行洋，居然说出了网上也好、不说名字也好，只请求与佐为对局的话。
小光叙述到这里的时，霜夜不禁想到佐为的状况，余光瞥到佐为，看到他的不甘愤怒与黯然神伤，看来他也对自己的灵魂状态有所察觉了。
不过小光还真是可怜，当初这件事主要是霜夜促成的，现在这家伙居然自己祸水东引，而且是引到自己身上，倒是给霜夜打了掩护。当然，这也是以前他做事留了太多破绽，别人想不怀疑他也难啊。
那天霜夜支开小光，与佐为谈了谈他的状况。虽然佐为是寄居与小光内心的灵，不过只要离得不太远，倒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
霜夜抿一口进藤阿姨泡的红茶：“佐为，你有话要对我说吧。”
佐为的脸上浮现深深的忧虑，眼中又带着一丝期盼与希望：“小夜，我最近感觉到，自己曾经停驻的时间，已经重新开始流逝。我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霜夜在今天见到佐为的时候，就发现他欲言又止，很快便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其实佐为把自己要消失的预感告诉霜夜却不告诉小光，并不是因为亲疏之别。只不过一来霜夜是不需要他进入内心就可以直接看到他，说明是霜夜本身所具有的能力，并不像小光只针对他一个，对灵的其他方面一窍不通；另一方面霜夜性格稳重，心思缜密，佐为虽然是棋盘上的王者，但是其他方面自有一份天真，不自觉地便对霜夜有些许依赖。
霜夜放下茶杯，手指细细摩挲杯壁：“其实我发现的比你更早，而且已经开始想办法了。”
佐为希冀的目光目光更盛。
霜夜声音平和，总有一种十拿九稳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被安抚、去信任：“别担心，我会尽力的。”其实尽力的不是她，而是晴明，只不过她答应了晴明不说出去他的事，自然要遵守诺言守口如瓶，不只是因为她跟晴明的感情甚笃，也是因为没这个本事在晴明的灵力洞察下造假。
佐为的忧虑却没有减少多少：“真的有办法吗，小夜？”
霜夜微微垂下眼帘，遮挡眼中的情绪：“说不好，可是除了我，你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了，不是吗？那就不要担心了，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放开心胸，一切随缘，享受现在的生活。”其实看着佐为的样子，她心里更加难受。只是霜夜早已被训练得情绪内敛，即使此刻心如刀绞，五内俱焚，也不能流露分毫。如果连她都慌了，依靠她的同伴岂不是更糟糕。
佐为却激动地猛地站起来，冲霜夜喊道：“不要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怎么能不诚惶诚恐？想要下更多的棋，想要跟更多的人对局，想要拥有更多的时间，想要有小光一样的未来！我，我……”之后再说不下去，扭过头用独自神伤。
霜夜的目光直视佐为，像是能照进心灵的每一个角落，或美好或幽暗：“佐为，放弃生命的人是你自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个人如果真的想活下去，不管忍受多少耻辱多少痛苦，他都一定可以活下去的。”看着佐为愣在那里，如遭雷击，霜夜继续说，“道法自然，灵也好，人也好，哪怕是神，也必须遵循自然的法则，不能任性，无可违逆。我会尽力而为，也只能尽力而为。”她依旧神色平静，只有捏紧杯子的手指泄露出缕缕不平稳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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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从认识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有今天。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六章 棋终局未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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