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此事两心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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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竿修竹，翠色蓊郁，竹间蹊径弯弯曲曲，通向一座中国古式庭院。若是旁人看到定会惊奇，在繁华拥挤寸土寸金的东京竟然还有如此清幽闲雅之处。
铮铮古琴之声从屋内传来，百转千回，从轻吟到低咽，悠悠滑出最后一个音，一叹三回，声音明明已止，却又让人觉得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的心不静，为什么？”
许久的沉默。
清冽的少女声音应道：“我有东西落在学校了，回去取一下。”
少女的身形在竹林掩映间一闪而没。
许久，林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很快霜夜便坐在自家车上，之前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少年眼神灼灼看着叫进藤光的少年，充满不甘与希冀：“我真不甘心，为什么你的对弈者不是我。”
他眼中燃烧的斗志几乎让人的灵魂震颤：“如果不能超越你，就无法达到神之一手的境界，所以，我再也不会逃避了。”
隐忍着愤怒和屈辱却依然坚持如初留在社团：“最厉害的人，即使是下盲棋也能轻而易举地赢你！”
少年的声音坚定而自信，字字铿锵，反驳着社长：“能够跟他势均力敌对弈的人，只有我而已！”
少年声嘶力竭地与尹老师抗争，为了这次对弈的机会以退社作交换：“这次比赛结束后我就退出社团。拜托，只要这次比赛就好！”
黄色刘海黑色头发的进藤光，身后站着白色直衣真正下棋的灵魂。
那还是在一年前，国中尚未开学，她到学校参观，刚好赶上中学围棋联赛。她看到那个叫进藤光的少年以绝对的优势赢了海王中学的三将，也看到真正下棋的是他背后指导他的灵魂，更看到塔矢亮对他的斗志和敬慕。再加上塔矢亮后来跟她提过的加入围棋部的原因，联想到他后来放弃主将地位努力求取三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便已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进藤光本人实力不济，才会被列为三将；下出惊艳的棋局、吸引塔矢亮追逐的，是那个指导他的背后灵。
她从小便被死老头训练闻一知十、见微知著的能力——所谓福尔摩斯的演绎法不过是基础。但是这一次，如果不是自己拥有灵视，应该也是推测不出真相的。
那个灵魂狩衣直贯、乌帽下履、手持桧扇，尤其是那种优雅的贵族气质，是典型的平安时代的标志——那个即使悲伤也要优雅着的时代。这样看来，他应该存在了一千多年，棋力远高于塔矢亮也会正常的吧。
进藤光想来自己清楚，塔矢亮一次次向他挑战，对象其实是那个背后灵。不出意外的话，塔矢亮是可以完成心愿的——可是，这世上意外这么多，谁能保证这次不会发生。
毕竟，她看的很清楚，那位进藤光，在下棋的时候，眼睛也是闪闪发光的。真的有人在面对有价值的对手时，愿意拱手相让于一个背后灵吗。
如果这次真正下棋的人由那个历经百战的灵魂换成围棋菜鸟进藤光，塔矢亮会有多失望。
承受了那么多恶意，隐忍了那么多屈辱，牺牲了那么多骄傲，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场笑话……
记忆中的一幕幕像是打开的画册，在脑海中飞快地被风翻过。
少年伸出右手，一双眼睛闪着绿宝石般的光辉：“我叫塔矢亮，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少年微笑着解释：“有些事情很在意，想来再找找看有没有秀策的棋谱。班级比赛那边离开一会儿也没什么。”
少年露出温润的笑容：“寒川桑，我想奥村同学没有恶意，只是想照张风景而已。”
少年将外套套在她身上，向水中的她伸出手：“寒川桑，我们上去吧。”
少年将秀策的棋谱放回书架，状似不经意地邀请：“寒川桑有时间的话，围棋联赛那天来看我和进藤的比赛吧。”
影像定格在最后一页——
她只是冷淡地应道：“那天有事，没空。”
……
罢罢罢，虽然与自己无关，就当还他借衣服的人情了。再说，即使那本读史的笔记今天还要用的，《谏太宗十思疏》的分析还没有写完，今日是今日毕，总要回储藏室拿的。顺路看看他的情况也没什么损失。
当霜夜默默站到赛场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少年猛地拍桌而起，眼底尽是燃烧的怒火与不甘：“你不要开玩笑！”
再没有一点平时温文有礼的样子。
褪去了温雅的外衣，未来的巨龙或雄狮，面对希望被践踏时展现的愤怒。
进藤光不服气地反驳：“我……我没有开玩笑啊！”
霜夜微叹口气，没错，那就是他真实的水平，完全没有玩笑。看来自己所担心的已经发生了。
尹老师按住塔矢亮的肩膀：“继续比下去，还是，你想认输？”
少年愤然落座，每一下落子，每一次按下计时键，都带着隐忍的愤怒在远方炸响。
霜夜望向棋盘，这盘棋刚开始还好，到后来黑子越下越乱，想必是那时换人了吧——高手背后灵退场，初学者进藤光执棋。
结果与她想的一样，进藤认输，相互答礼。
塔矢亮转身准备离去，碧绿的眼底泛起隐忍的水光，声音喑哑，句子破碎：“我……以为……以为你……以前的你……可以让我看到神乎其技的棋……”
他再不回头看一眼，疾步离去。
少年悲愤的身影转过走廊拐角，霜夜才迈步跟上，只是在拐角，她居然看到塔矢亮走进了储藏室！
少年站在窗前，蓝色的窗帘随风扬起，他隐忍挣扎并努力克制平复自己情绪的身影时隐时现。窗外樱花早已落尽，换上翠绿的衣装，再不是当日初初相见的样子。
他清秀的眉头是否蹙起，他翠绿的眼里可有泪水，他低下的面庞是怎样的表情。
霜夜突然想起那天傍晚，橙色的夕阳在绿宝石一般的眸底燃烧，那么美的色彩——此刻或许是黯淡的，一想到这一点，心中不由怿然，仿佛空气都沉闷了起来。
霜夜只是站在门外，透过玻璃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个时候的样子，他应该不希望别人看到吧。说什么还他人情，其实除了远远看着，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或者说，不是做不了，而是不该做。
萍水相逢，毕竟没有到可以分享痛苦难堪的程度。
人这一辈子，很多挫折终究要自己去克服。
门里门外，不过是两个不相干的世界。
许久之后，塔矢亮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又回到平时谦和温润的样子。离开时却被长桌桌洞里的本子吸引，这个位置，难道是寒川的吗？伸手拿出来正准备翻开确认，门外的霜夜反射性地迅速推开门，大喊一声：“不许动。”
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少女低头把拳头放在嘴边微咳一下掩饰尴尬，有些窘迫地说道：“那是我的东西，请不要乱翻。”
少年似乎被惊住，少顷，微微弯了眉眼，露出清清浅浅的笑容，一时间天地仿佛失了颜色，只余这一个笑容，伴着明明暗暗的光影浮动在岁月的洪流中：“寒川桑是来看比赛的吗？”一句话说出，却又黯了颜色，露出郁愤的神情：“跟进藤的三将战……”
或许是不忍再看那样的黯然将刚才的笑容浸染，霜夜打断他：“不管怎么样，你追赶的方向总是没错的，不是进藤，可以是别人，只要沿着选择的路走下去，总会遇到渴望的目标和对手。就算是误解，也给你带来了巨大的动力和进步，不是吗？”
一口气说完才发觉自己今天话好像有点多，霜夜不由得深呼吸一下——刚刚居然没有换气，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满于自己脑抽一般的反常。
塔矢亮垂眸沉思，少女的话仿佛一个惊雷将他劈醒，只要方向没错，总会遇到吗……
他好像看到一直纤弱优美的手，慢慢拨开了困扰住他的迷雾，让他惊喜地看到了远方射入的一缕阳光。
霜夜走上前，从塔矢亮手中拿过本子摇了摇：“我是来拿笔记的哦，刚才只是路过顺便看一眼而已。”心中却无比后悔为什么不先拿了本子，也省的现在尴尬，不过比赛是有时效性的，拿本子随时都可以，所以这是由自己的明智造成的，可以原谅，“决赛要开始了，你不过去比赛可要开天窗了。”
塔矢亮眼中有了然的笑意：“恩，的确该走了。”
少女假装没看见他的眼神，一边转身离去一边说：“呐，我现在不欠你人情了哦。”
少年快走几步跟上她：“什么人情？”
少女白皙得脸庞微微泛起粉色：“总之就是不欠你了。”
“虽然你这么说，但……”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想不明白的可以慢慢想，毕竟青春就是这样，青涩而懵懂，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体会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此事两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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