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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出本番外 璡陵·雪 ...
这是自立朝以来第三次,群臣联疏请求迁都。长长的奏折叠起来快赛过《春秋列传》了,忍足摊开折子阖起酸涩的眼,终是将长笔搁置了。
王亦对迁都之事三缄其口,每每朝议遇旧事重提,只道是:“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如此一来二往,直谏总得不了了之,众臣只好改道联疏。虽说是换汤不换药,这等架势,若让那人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
王心中所想,非忍足不知。如今不比往昔,他位列群臣之首,于公,迁都之事实乃大势所趋,这座冰之旧都璡城即便在帝王登基时更名璡陵,也改变不了其地处西北偏安一隅的不利之境。毕竟在实现中原一统之后,都城偏离,恐怕中置难控,西南边境又总不太平……王并非未有考量,只是。
于私,忍足亦无法易位,替其定夺。
那人喜欢北国。
再者。
他推开西面窗阁,又是一年落花时。
今年的中元节【1】,怕又是只得他一人了。
忽闻人声,大约是宫人被遣了去,也未听得通传。
只见王着一身黑锦龙袍,正搀着身怀六甲的皇后向园内来。
“你该多留心着些,怎可只差香兰伴驾。万一出了闪失……”王并非欲言又止,而是言尽于此。女子望向他,敛目垂眸笑笑:“臣妾只是在园中走走,原也没想能遇到皇上……”
“这是什么话,你既然怀了朕的骨肉,朕哪能不闻不问。”话出口才觉不合情,王顿了顿,干脆停下来转身。想了想又慎重道:“最近朝中,有些事儿。朕疏忽了……是委屈你了。或者朕想个法子,日后多陪陪你罢。还是你想……罢了,朕知道你对那些个赏赐也不稀罕。”
“蒙皇上记挂着”,皇后笑笑,随着王走走继续道:“臣妾亦知,这皇儿与臣妾皆是厚福之人。皇上与臣妾之间,有些话不必说——有些话,陛下不说,反是顾及着臣妾了。确实正如陛下所言,这孩子若是有何闪失,陛下……臣妾也确实难以交待。臣妾晓得了,日后会多差几人跟着的,也方便照应。“
“凝筱……”拍拍皇上搀扶的手,女子方要开口视线却扫过窗前,与忍足的视线撞上,一笑便立刻向身旁之人递过一个眼神,王也抬眼望了过来。
“臣忍足见过陛下,皇后娘娘金安。不知陛下和娘娘驾临上书房,臣有失远迎。”
见皇上不说话,皇后忙还礼道:“忍足大人言重了,快快请起。”忍足起身谢过之后又道:“娘娘,臣前日打从姚太医那听闻,娘娘胃口不佳。不知可是御膳房多有懈怠,菜品不宜?”
“怎会呢,有劳大人政务繁忙,还惦记着本宫。皇上每日封膳堪比国宴,花样多得本宫都嫌看不过来了。御膳房也是花了各种各样的心思,姚太医更是每日听诊从未间断过……大人多虑了,可能只是季节更替,稍有不适罢了。”
“是臣多虑了,不过娘娘,还是千万要保重凤体。若是哪里有不周到的地方,请务必知会臣一声。”
“这等事,何时轮到你堂堂一国丞相过问了?”一直未开口的王声音沉冷,忍足怔了怔,低着头再拜:“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僭越了。”
“陛下,忍足大人怕是有要事相商才留在上书房的罢,臣妾也不宜旁听,陛下就与大人进去罢,臣妾这就回凤仪殿了。”
忍足撤一步躬身施礼:“回娘娘,臣只是来请批示的折子,先前也与陛下通传过了,这会儿正要打道回府去的。陛下好容易抽出些空来,娘娘就不必理会下臣了。——陛下,皇后娘娘,臣先行告退了。”
“皇上,这……”
“进去罢,姚太医说了,你不能受风。”
“……”
出了上书房的大门脚步一陷差点跌坐在阶台上,忍足扶着额使劲眨眨眼,又觉颅内某处隐隐作痛。他在院墙上靠了一会儿,忙叫住经路的宫人。
姚太医正端着药碗,见他起身慌慌张张地将汤药搁在床沿凳上,过来扶他。忍足愧疚道:“又让姚先生费心了。”
“大人。”慈眉善目的老者拧着眉,额心一道,刻痕一般深。忍足又笑着道:“先生该不会是把这事告诉了陛下罢?”
老者连忙摆手摇头:“这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可不得了……老臣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乱说啊。”忍足笑着点点头。
“可是大人啊……”姚太医吞吞吐吐,终是叹了口气,小心道:“……再这样下去,怕也是瞒不住了啊……”
忍足微微眯起眼睛探问:“是说,快到时候了吗?”
“倒也不是,但是……大人这疼痛开始伴随昏迷了,这就……是不太好了的先兆啊!”
忍足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有感知。见他仍是不痛不痒的答应,姚太医更显出几分急切。忍足自行取过一旁汤药,毫不犹豫地一口灌下。老者接过药碗又道:“大人也不要太依赖老夫的药方,这药虽能延迟痛楚,保持神志清醒,却自携毒三分,若长此以往,大人恐怕五脏六腑都至大损,纵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先生,只需告诉在下,还有多少时候?”
“……大人……”
“先生不必犹豫,在下只要时间,就算只是多一个时辰,都好。”
“大人为何如此执着,若现下辞官归隐,说不定还来得及……”
“先生。”
转眼又过一旬。上元这日方下了早朝,忍足便拎着准备好的酒水前去探望故人。王上最初登基那几年,两人还时常同来此处,为手塚不二行扫洒、祭酒食。后来就渐渐的少了,到去年寒食上元,终于只得忍足一人。
三年前宫中闯入刺客,是南燕旧将越前龙马。忍足与跡部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初战场相遇,还是少年,如今已完全长成大人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居然十分神似手塚。跡部不仅说服他留在身边,还亲自教导政务一干。一年前又为了历练,命他前往西南戍边。王的用意,忍足是清楚的。
可惜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
姚太医的医术也是信得过的,既然他都无法,那么忍足也就知天命了。他逼迫王留下子嗣,那之后,两人几乎没有好好说过话。
忍足笑了一下,与墓碑相对而坐。酒水将墓碑整个浸湿,水注下淌。碑面上的字,用清漆刷过,依然清晰得很。他抱着酒坛。
“手塚,你我都是知天命之人,果真是天命难违啊。你与不二,我与景吾,始终……尘世缘浅。”墓两旁的梨树叶还未落,晃动的枝桠沙沙作响。忍足一直觉得不可思议,每次与墓碑对话,都好像真有鬼神——那两人正与他对谈似的。跡部总说那两人的魂一定就寄托在这两株梨树上,渐渐的,竟连他自己也觉得说不定真是如此。
忍足抱着酒坛笑,忽然豪饮一场,仰着头吟起诗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2】
“手塚。你离开不二之时,可也是同样心情?我从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贪生,怕死。我真的,不放心他。”
“你肯定想不到,如今我居然会如此地羡慕,你。还有不二。”
“我真的不放心,把他一人留在这世上……这天下,太大、太难了……”
“可是我更不忍,带他走啊……”
他的王,越来越像真正的帝王了。变得沉稳,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变得内敛,还学会了怀柔。他对皇后莫凝筱心怀愧疚,甚至想要弥补,这些,都是以前的那个人不会做的事。他真的开始变成一个好皇帝,他还可以做得更好。
可惜的是,他看不到那一天了。
所以至少,有生之年他想要给他留下那些宫阙殿宇,妻儿子女,还有佐伯越前,诸如这些能够为其所用之人。
“若我走后,想他,总不至于,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
“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罢……”侧脸枕在酒坛子上,树叶间的响动仿佛雨声一般绵密,忍足眨着眼望去,唇角一丝落拓的笑。
“手塚,这就是报应吗。”
朝堂上群臣要求王给出个说法,那人闭着眼眉间紧锁,还是没能压得住火气,震袖离去了。佐伯站在列中眼神瞟向他,忍足也只能颔首以应。文武百官,芸芸众生,现如今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王不愿迁都的理由了。佐伯垂目,摇头叹息。
想起早朝之事,忍足亦无法安睡。习惯性地入了宫,却在金华殿前得知,皇帝今儿个留在了凤仪宫。于是又折了路向东去。
开始收归中原之前,那人几乎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忍足也就习惯了每晚与侍卫一同守在门外。奇怪的是手塚走后,他便很少再做噩梦了。可能因为自那之后一直南征北讨,建朝登基,连做噩梦的精力都没了罢。这些年,有了妻室,忍足便再没有为他守过夜。只是偶尔夜半惊起,就习惯性地要来宫中看看。
好在,总无恙。不过能来看看,他也就安心了。
待行至凤仪宫已是丑时三刻,再过两个时辰又是早朝时间。忍足站在檐廊下,正犹豫着是不是回府去,又遇上巡夜的侍卫一队齐刷刷地跟他行礼。几番慰问之后送走了侍卫,也全无回府的心思了。他寻着廊台,干脆坐了下来。
夜色正浓,更深露重。
有些寒。
望望中天一轮朗月,银泻的光一地霜华。他闭上眼。安静的院落忽然传来木门的吱呀声,转头望去,王正披散着长发,手中还叠着一件披风。忍足眨眼,冲他笑。
“睡得好吗?”接过披风为两人一起披上,王没有拒绝。挤挤挨挨地坐在高阶上,为防披风滑落,忍足一手揽着他的肩。王没有答话,少许,从颈窝处传来重量,以及,温凉。跡部枕着他,没有更亲密的动作,忍足却忽然就安稳地笑了。
“忍足,你想我怎样呢?你想要朕怎样。”听不来这声音中透出的重重的疲惫,方才那一点点的满足顷刻间就被苦楚替代了。忍足的手指瑟缩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
王英气的嗓音幽幽地回荡在空寂的园子里。
“这天下,皇室、和血脉……你不希望我选择越前,你希望我留下自己的子嗣,你希望这天下百年之后依然、是姓跡部的……朕也都依你了……朕都依你了,都依你了……”
“……”
“普天之下,再没有人,除了你——真的再不会有人能像你一样,让本大爷觉得啊——真他妈的难受。实在是太难受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究竟是想要我怎样?怎样你才能不是现在这幅摸样……我认识的忍足,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啊……”
“景吾。”王蹙着眉,下颔的线条紧紧地绷着。忍足更加揽紧他:“我的王,你是我的天,我的地。”忍足仰起头。
“你是,我毕生的心愿。”
巡逻的侍卫自他们眼前绕过,一圈又一圈。忍足揽着他的王,颈窝处一滴温热,淌进心里,生生地剜出血来。
“我答应你,不会再逼你,不会再离开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我多么想答应你。
一夜丹枫落尽。
难得休朝【3】日,偷了闲在府上小憩。坐在院落中读书,读着读着居然睡去了。睁眼时慈郎柔软卷曲的头发在脸上蹭来蹭去,忍足托起他坐起身。与年龄不符的稚气未脱的脸上,不知从哪里蹭到的脏污,花猫一样。忍足抬手为他擦拭着。因为那一年喂的毒,身量也未曾再变过的原十七皇子,手中托着几片落叶,正嚷求忍足和他一起嬉戏。
“九哥九哥,教我玩翻轿子翻轿子……九哥……”忍足抱起他坐在自己膝上,为他打理头发。起初还能安静地任他梳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地推开他又去找落在园中的雀鸟了。
他永远也不会长大,也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九哥,并不是眼前这个人。而眼前这个人,却是害他沦落至今昔的罪魁祸首。颅内又隐隐作痛,忍足闭着眼强行忍耐着。
疼痛的时间开始延长了,因为汤药的关系,他开始昼夜颠倒,白日嗜睡。姚太医来过,最近一次就只是望着他摇头而已。忍足长长地吁了口气,离开躺椅,立在廊檐下。
捉到了雀鸟的慈郎远远地跟他招手,“九哥、九哥”地喊着。忍足亦向他摆摆手,示意他近前来。
“大人,皇上派人来传话,说是‘午后未时,故地有约。’”
忍足点点头,打发管家下去了。
故地,谷地。
忍足曾两次问他,是否喜欢那里。后来王说,待他二人百年之后,要与手塚不二分谷而治。以中央的溪水为界,每日隔江喊话,比剑手谈。
王说,以后不管政务多繁忙都要两人一起去祭扫,那也是日后他们的安身之处,不可不放在心上。
王说,你答应过的还从未食言过,本大爷相信你。
王说,不许你死。
“九哥,九哥,你怎么了?”忍足蹲下来仰起脸,痴子的眼中,他看到了他的王。那么清晰。
“还剩下、多少时候……”
“九哥……”孩子的手抚上他的脸,忍足眨眨眼,一股微凉的湿意。
“九哥,你看你看!是雪,下雪了……哦哦下雪了下雪了……”向一旁跑去的孩童一蹦一跳的,分明还是晴空的日头下,一片一片的雪花缓缓飘落。
这璡陵城的雪,越下越早了。
番外璡陵雪终
注【1】:俗称鬼节,阴历七月十四(十五)日,又称盂。兰盆节
注【2】:李煜《乌夜啼》。
注【3】:顾名思义,每月一次不出早朝的日子。
这是《逐风晚》本子中增写的番外,今天放出补贺昨日七夕吧。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感谢键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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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出本番外 璡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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