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森森》云彦卿

15、纸钱（上）

　　刘树根站在村口左顾右盼，搓着双手来回踱步，直到视线里出现两名背着包袱的清秀少年，立刻兴奋地迎上去。“二位是扬州府衙来的阴阳师吧，”看到二人点头，他又说，“我是刘村的里正刘树根，就是我托刘秀才给你们带的信。”

　　话还要从三天前说起，那日顾雅月突然接到刘师爷给的一封信，说是从家乡刘村带来的，事情紧急，希望顾雅月他们能帮帮忙。

　　信上说刘村发生了一件怪事，先是一夜之间，全村的人都梦见自家先人哭诉钱不够花，第二天全村人都打好纸钱，烧在自家的门口，烧的满村尽是纸钱灰乱飞，乌烟瘴气熏的人直流眼泪，本以为自家先人拿到钱，在地府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谁知道才过两天，全村又梦见自家先人哭诉地府苛捐杂税多，拿的钱还不够交税负。村里人又一连烧了几天的纸钱，每次都是一筛子一筛子地烧，结果过个两三天就有先人托梦哭诉。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让先人在地府受苦可是不孝，村长刘树根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问题，正好逢刘师爷回家探亲，就托他写了信，带到扬州府，好找个有能耐的人回来帮帮刘村的人。

　　于是顾雅月与张剑莫便来到刘村。

　　他们跟着村长往村西头的家中走，正值傍晚时分，一路上看到许多村民跪在自家门口烧纸钱。顾雅月在一户村民家门口停下来。

　　村民跪在门口，往面前的铜盆里一张一张地放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纸钱一定要一张张地烧，烧的匀称，不能飞散，烧的好纸钱在火熄灭后，一张张纸灰都是叠在一起的，若纸钱有部分没烧完，露出土黄色，则亲人会拿不到纸钱。若一叠纸钱都烧不好，则是亲人的鬼魂在警示你或即将有祸降临。烧纸钱时，口中要一遍遍地念亲人的名字，呼唤他来取钱，否则纸钱不能到达亲人手中，而会被孤魂野鬼取走。

　　那位村民在烧纸钱的时候，旁边蹲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家，每当一张纸钱烧完，他就伸手将面前的纸钱收入怀中，想必是这位村民的先人，而老人的后边蹲着一个身披黑衣的人，看不清面貌，也不知是男女，只能感觉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铜盆里的纸钱。

　　纸钱烧的差不多的时候，村民又令取出一叠纸钱，烧在别处，老人捧着纸钱走了，而黑衣人捡了另一边的纸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每次烧纸钱时，旁边有几个孤魂野鬼不足为奇，因为人们也会烧些纸钱给孤魂野鬼，积些阴德。

　　村民站起来，疑惑地打量顾雅月和张剑莫，刘树根介绍道：“大海，这两位是刘秀才请来帮助我们村的阴阳师。”

　　刘大海立刻激动起来，“两位贵人，你们刚才也都看着，我爹收到纸钱了吗？”

　　顾雅月正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张剑莫已经开口了，“你说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头么？你烧一张，他拿一张，还有你刚才烧在那边的那一堆，也被一个黑衣人拿走了。”

　　“什么，贵人，您。。。您说我爹穿的破破烂烂？怎么可能，我前两天才给他烧了几套衣服呢。”

　　“你爹，是不是下巴边上有颗痣？”

　　“没错。”刘大海忙不达迭地点头。

　　张剑莫摸着下巴，“那就没错，老人家一脸愁苦之色，想必是受了不少苦。”

　　刘大海愁眉苦脸道：“这可如何是好？”老爹生前没来得及享福，死后还要过凄苦的生活，他心中悲痛，而且不孝子死后，是要下地狱受苦的。

　　刘村的人都是同姓，多多少少都带着血缘关系，算起来，刘大海的爹算是刘树根的表叔，“两位贵人，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

　　顾雅月抬头望着天上厚重的乌云，道：“明天是阴天，你召集些村民，在午时之后烧纸钱，到时我问个明白。”

　　“诶诶，好。”

　　转眼到了第二天，午时之后，刘树根就找来些人，蹲在村口一起烧纸钱，来了许多村民围观，将烧纸钱的人围成一个圈。孩子和老人是不许来观看的，因为孩子老人的阳气弱，容易被鬼魂俯身，过长时间接触阴气也会令他们生病。

　　死去的先人一个个从人们的身体中穿过，来到圈内捡走属于自己的钱，也有孤魂野鬼蹲在一旁看，然只是安分地看着，或许是等待最后一叠烧给鬼魂野鬼的纸钱。每个被鬼魂穿过的人，都觉得脖子一阵发凉，转过身却什么也看不到。

　　顾雅月在鬼魂群里看到刘大海的父亲，“老人家，”顾雅月道：“我是刘里正起来帮助你们的阴阳师，您有什么事儿，尽可以与我们说。”

　　老人只是用凄苦的眼神望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低头捡纸钱。张剑莫问另外一位老妇人，同样得不到回答。两人问遍了在场所有的鬼魂，得不到一句回答。

　　顾雅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刘里正，他们不信任我们，什么事也不与我们讲。”

　　“各位乡亲们，这两位阴阳师是我从扬州府请来帮你们的，你们有难处，尽管与他们讲。”刘树根朝圈内喊着。

　　“没用的，”顾雅月说，“没有怨气没有法力的鬼魂是听不到人讲话的，有的甚至连人都看不到。”

　　刘树根没了办法，村民们也都沮丧了。

　　顾雅月拧眉，揉着眉心头疼不已，“我原以为是孤魂野鬼抢钱，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一带的孤魂野鬼安分的很，大多只是在旁边看着，捡点小钱。他们的神情都很愁苦，受了不少罪吧。”

　　村民们纷纷议论起来，先人死后还受苦，他们肯定也不好过，末了死后下地府接受审判还要落的个不孝的名头。

　　张剑莫一摊手，“他们不信任我们，我们不知道事情经过，也帮不了他们。不然，你们在他们托梦的时候，问问事情缘由？”

　　刘树根颇为苦恼，“没有用，我们也试过，但是在梦里，我们发不出声音，好像被掐住喉咙一般，先人也都是匆匆说完话，就消失了。”

　　“他们一般何时来托梦？”顾雅月问道。

　　“三天左右，只要三天没烧纸钱，他们就会来托梦。”

　　“那请您找一个人出来，我们今晚要入他的梦，帮他解除梦中的禁锢，然后让他们代问。”

　　刘树根便向来围观的人群吼道：“你们之中，谁三天没给先人烧纸钱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被村民们一阵唏嘘。刘树根上前就揪着他的耳朵，骂道：“好啊，刘大，竟然三天没给你娘烧纸钱了，你怎么对的起你那苦命的娘，你也不怕你娘把你掐死。”

　　刘大捂着耳朵哀嚎，“哎哟，叔，我这两天不是手头紧吗，哎哟，叔别揪，耳朵快了，我马上去老刘头那里买纸钱。”

　　“不必了，我有话跟你说。”

　　刘树根挥手让村民们都散了，然后附在刘大耳边把顾雅月的话转述了一遍。刘大揉着那只被拉红的耳朵，疑惑地问：“叔，这样行吗？”

　　“按照两位贵人的话做，没错。”

　　刘树根佯装要打他，刘大赶紧捂着耳朵跳开好远，“诶诶诶，是，我听叔的。”

　　远处土墙后面的黑影见人慢慢地散了，于是直起身子，晃晃悠悠地往村后的墓地飘去，一边飘着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甚是悠哉。

　　刘大属于沾枕就能睡着的人，而且睡觉的时候还磨牙打呼噜，刘树根不好意思地笑笑。顾雅月却不在意，拿出下午刚画好的符纸捏在手中，对着张剑莫道：“你在这里好好看着我的身体，若是有不对劲，马上叫醒我们。”

　　顾雅月趴在床边，慢慢地闭上眼睛，长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然后呼吸平稳下来。张剑莫在他身边坐下来，脱下外衣为他披上。

　　就在顾雅月入睡的那一刻，刘大的家门外现出一个淡色的影子，影子飘到门口贴在门上，融进门里。

　　一连坐了几个时辰，毫无动静，只有刘大发出几句呓语。刘树根在桌子旁边支着脑袋睡的正香。张剑莫环顾四周，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末了，只能敛下眸子，注视着顾雅月。

　　太阳初升时，顾雅月也醒了，揉揉发涨的眼，面色不太好看。

　　“有结果了吗？”张剑莫问道。

　　顾雅月打了个哈欠，摇摇头，道：“一夜无梦，我觉得是有人在外下了禁制，因此鬼魂不能靠近此处。”

　　“昨晚我有感觉到不对劲，可……就是找不出来地方。”

　　刘树根此时也已醒来，唯有刘大还睡的沉，这好吃懒做的家伙的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的，刘树根对刘大很是不满。“两位贵人，昨夜可有结果？”

　　顾雅月轻叹一声，“没有。”

　　刘树根犯了难，“这……这可如何是好？”

　　顾雅月想了想，道：“我倒是还有一计。刘里正，烦您给我们牵头牛来。”

作者有话说

　　啊- -终于到3W5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