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清风徐徐来》水*沧

24、处刑（中）

　　“行刑！”
　　一声喝下，风声过耳，到最后，竟连一句话也没有么。
　　两个大汉手持大刀走上台，邵明辉闭上眼，砍首啊，老戏码了，不过，应该会很疼吧。
　　自己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呢？这个问题时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现在自己可能猜到了正确的答案了，那就是，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没有什么命定，没有什么主角命运，正如长出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一样，只是纯粹的多长了一片罢了，没什么特别。
　　“等等！”
　　所有人疑惑的看向台上，邵明辉也睁开眼看向熟悉的声源，那人竟是站起身，依旧一身暗紫朝服，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看着他缓缓走下的样子，邵明辉有些茫然了，此时此刻，自己还能奢望奇迹吗？
　　安易看着族长走下去，了然的对着台上的侩子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事到如今，族长肯定是不会放弃，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等到柴璞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一脸痴态，本想过了今日便会结束的紧绷，却在刚刚突然勒紧自己，一瞬的空白后，已是这般情境。
　　看着台下那人闭上双眼，那一刻，感觉他似已提前离开，明明自己谋划已久的复仇，终于又成功了第二步，可并无第一次复仇得成的快哉！
　　柴璞玉看着眼前几日不见却消瘦了很多的人慢慢站起来，有些吃力，可仍挺直了胸膛。
　　“爱妃...你可恨朕？”柴璞玉伸手拔开一直挡住邵明辉视线的头发，轻轻的问道。
　　如此轻柔的动作，如此亲切的称呼，这久违的亲昵，让邵明辉久违的感觉到了...恶寒！几天不见他还是那么恶心，即使面对自己这个‘刺杀’他的人还如此一副让人鸡皮疙瘩横流的深情相，是因为将死，什么都可以放开了吧。
　　“哈哈，”邵明辉忍不住笑出声，“你，还是别用那个称呼叫我了，”都死到临头了，也不担心顶撞冒犯了黄天大老爷了，“还是叫明辉吧，听着习惯。”
　　看着即使在笑，也谈不上可亲的人，柴璞玉心中一阵激灵，难道，忠儿，他说的是真的？“听习惯了？”
　　以安易的听力，即使站在台下也将台上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族长的动摇，莫非跟昨夜阮永忠所说有关。
　　前夜戌时，桂宫门外。
　　“安公公，麻烦通报，永忠有要事求见皇上。”阮永忠对安易低头抱拳道。
　　安易有点惊诧，很少见阮永忠会对自己露出有求的态度，到底有何事能令一向被动应唤的他主动求见，且外露焦急？
　　“还请公子稍等片刻。”在进去得到族长的首肯后，安易出来对阮永忠做了个请的手势，道：“皇上在偏殿书房，阮公子请。”
　　阮永忠快步走到偏殿书房，迎向烛光明亮处，看见柴璞玉正放下手中的书本对自己微笑，抱拳道：“皇上！”
　　“忠儿，过来。”柴璞玉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阮永忠坐上来，算算，又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是想朕了么，呵。
　　阮永忠瞟了一眼柴璞玉的大手，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柴璞玉笑笑并不在意，这么久了，这人还是放不开啊。
　　笑着起身坐到最靠近阮永忠的椅子上，拉过阮永忠的手同自己的手一同支起，柴璞玉满意的将头靠在上面，才微笑道：“忠儿，如此匆匆所为何事？”你的脚步声很少如此急促的，可别告诉朕真的只是想朕了。
　　阮永忠想了很多天，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若说了肯定会被问起缘由，可是那人即使到现在，也遵守着他们直接的若言，而且那时候的威胁也只是空谈，事后知道宏宇只是被叔父软禁并未被劫持，所以他应并非恶人。
　　听叔父说，他之所以会被抓，是单枪匹马到潜入皇宫想向皇上解释清楚并非他主使刺杀，一般情况下，正因为刺杀未成反而更不应该冒险啊，虽然只有短短数日的相处，可直觉告诉阮永忠，一而再再而三犯傻的这个‘清风公子’，确有可能只是被转换了灵魂的倒霉鬼。
　　若此刻自己隐瞒了他无辜的可能性，那么若他真是被枉死，自己下半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把一切说出来，若仍查出他罪有应得，那自己便不再多言，若能证明他的无辜，主使不是他，真正的主谋此刻一定还在某处计划这下一次行动，一定不能让璞玉再次涉险，所以，今日，自己怎么也得将这件事说出来。
　　“皇上，清风公子他，或者说此刻的清风公子是无辜的，他，没有理由伤害您。”下意识的握紧柴璞玉的手，郑重的说道，为皇上的安全着想，以防万一，以此为假设，阮永忠决定以肯定的口吻说出来。
　　听到阮永忠是为谷清风来求情的，柴璞玉有些吃惊，他们二人何时有如此交情的，但更多的是烦躁，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那人最后让人捉摸不透的行动和被压下后大力喊出的那句‘安老大’不停的在自己耳边回响，让自己这几日总不得安宁，如今连忠儿都被他拖进来了，他到底要搅乱到什么地步才甘心？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他这几年处心积虑的结果？
　　柴璞玉抽出手，起身走了几步，以压住心中由烦躁引起的猜疑厌恶，轻道：“忠儿，很多事情你并不清楚，你还是别牵涉太多为好。”
　　阮永忠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立场这样说很贸贸然，但是也只有最后赌一把了，直击主旨道：“皇上，现在的清风公子并非真正的清风公子啊！”
　　“何出此言？你是否得知些什么？”柴璞玉急切的转过身，紧盯着阮永忠。
　　难道谷清风在牢里被掉包了？不过忠儿又是如何得知的？
　　“事实上，是清风公子曾亲口对臣下说过，他在几月前，跟真正的清风公子灵魂转换了，也就是说，虽然如今表面上看还是清风公子，但其实内里是另一人，另一个与清风公子毫无关系之人。”阮永忠斟酌用词，尽量使自己的话能表达清楚意思，看到柴璞玉一脸质疑的表情，也很能理解，“臣下刚听说时也觉荒诞之极，若仔细回想对比，便会发现如今的清风公子确实跟之前的清风公子判若两人。”
　　“忠儿，难道你相信他所说，他是另一人？”柴璞玉知道阮永忠的为人，既不是喜玩笑嬉闹之人，也不会是会随口胡诌之人，只是...
　　“在清风公子对自己坦白之后，因不能确定其真伪，因担忧贸然昭示会引起大动静以中他之计，遂未第一时间向皇上禀告，请皇上降罪！”阮永忠‘噗通’一声跪下，赶在柴璞玉开口之前一口气又接着道：“但，为防其对皇上有不利之举，臣下也曾多方查探过谷清风，他确实是在前次饿晕之后言行举止都判若两人，也并未与任何可疑人物接触过，所以臣下也不得不相信他所说也许属实，人会变自古有之，但是陡然之间从言行举止到道德观念整个改变确是不同寻常啊。”
　　被如此一问，柴璞玉也觉得最近的清风是跟之前大不一样，可是，灵魂转换这一说还是未免太让人难以置信，“忠儿，你这又是作甚，明知朕不会怪罪于你，更何况如此小事，快起来。只是，他为何会突然对你如此说？”
　　“...这，在那次在湖中亭相遇的时候，他突然就这般对臣下说，臣下也不知为何，只是推测，他极有可能是那时来到我们身边的。”
　　“这就能理解了，也许当时他就开始策划刺杀朕了，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万一被抓准备的托辞。”
　　“可是至今为止，他并未说出有关于此的只字片语啊？”说是托辞的话，未免太荒谬而缺少说服力吧。
　　“...朕明白，你是想向朕说明事情的全部，以防抓错让其他人有对朕不利之机，”突然听到这样的信息，柴璞玉的大脑一片混乱，脑中回想起这些日子跟他相处的画面，他毫无防备的笑容和毫无深意的眼神...但！即使有这个可能，只要他还是清风公子，自己的计划就不可能停止，都已经到这一步了，爹亲也一定在看着自己，怎能在此刻动摇，一开始就不是正确，此刻又何必在乎这点小事！
　　一手揽过阮永忠，一手摩挲在眼前人细腻的面颊上，即使内心诸事环绕，柴璞玉仍微笑得一派谦然道：“忠儿，此事朕已清楚，自会查清。倒是你，还是早些歇息罢，你脸色如此差，是否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干脆今夜就跟朕一起歇息吧，保证你能睡个好觉。”
　　“可是...唔...”被柴璞玉一个突袭，被吻到发不出声的阮永忠只能心道：邵明辉抱歉了，看来，皇上听不进我的话。不过为了皇上的安危，还是应该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云走过，在刑台上投下一片阴影。
　　邵明辉对着那双曾经对自己溢满笑意的眼睛，突然拉扯开一个笑脸，平常道：“嗯，是啊。我叫邵明辉，哥们都叫我明辉。”
　　轻轻的声音，只为了证明自己曾经来过这个世界上，也许在场的人并未听见，听见了的人也马上会忘记，但，自己真的是邵明辉，真的曾是一个活生生的易识别个体。
　　柴璞玉微微睁大眼睛复又垂下，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别想它是真是假，一切已经注定。
　　“什么恨不恨的，兄弟嘛，都不是那样。”邵明辉故作轻松，可是刚说完，莫名的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肯定是眼前这人太恶心了，否则自己十几年未出的男儿泪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会决堤，不妙，眼泪好像真的快出来了，一激动邵明辉上前一步抱住柴璞玉，这样他就看不见了，只是“兄弟，你怎么忍心下杀令？”
　　极低的声音，问出连邵明辉自己也感到意外的问题，这几日一直回避的问题。
　　柴璞玉正不动神色之中暗下运劲于掌，以防对方有何异动，便立刻让他提前上路，只是这个问题太意外，太直接，劲松身僵，让他愣在当场。
　　周围的士兵纷纷垂下头，连侩子手也背过身去。怎么说，这将死的也是未来的国母。
　　被冰冷的士兵团团围住的刑台柱子上侩子手大刀的光反射其上，而台上，一个蓬头垢面哽咽欲哭正拥抱，一个锦衣华服僵硬茫然被怀抱。
　　如果这个拥抱不这么温暖，不这么真实，那么
　　邵明辉：可以把一切都当一场梦吧...
　　柴璞玉：便能把所有都轻易抹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