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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来访地府深处 ...

  •   我化了男装,拿着包袱站在地府的门口。黑色的大门上不知是些什么神兽,张牙舞爪的很是狰狞。门边攀满了妖艳的曼珠沙华,使得这大门染上几分鬼魅。
      守门的弟兄一个牛头一个马面,翘着二郎腿靠在门前斜眼看着我,我亦微笑地看着他们。
      那个马面主动问道:“小兄弟,可带了些什么吃的?”
      我略思索了一下,翻包找出了一袋鸡腿和两壶酒酿,牛头和马面便两眼发光地和我坐在地府门前吃了起来。
      我一边给牛头斟酒,一边问马面:“大哥,地府最近可有空缺什么活儿?”马面舔了舔蹄子,似乎很是满意我的鸡腿,微微笑道:“我觉你与地府甚是有缘,不若告诉你罢。前些日子黑白无常因带丢了一只乌鸦的魂魄被冥王殿下给踹出地府了,昨儿老刺头正重新向六界招人呢。我见你从头发到心肝都是黑的,想来很是适合黑无常一职。”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只乌鸦想必就是春娃了。马面看了看左右,凑近我道:“听说前两日殿下去天庭赴天后的蟠桃宴会之时被一女妖轻薄,殿下冰清玉洁,怎能容忍这奇耻大辱,当下把她拍下了九重天,一怒之下就回冥界了。”
      我想着当时那张铁青的脸,觉得这殿下果真是冰清玉洁。
      随后牛头接着话道:“殿下还说,若是再让他碰见那女妖,必定让她魂飞魄散了去。”
      我的五脏六腑都震撼了一下,暗暗运了下气,觉得三魂七魄还算稳妥,才又安下心来。
      虽然牛头马面对我一口一个女妖,我心里有些许不满。但思及鸦林的老乌鸦们瞅见我也是一口一个孽畜,一下又觉得牛头马面甚是亲切。
      一番酒肉过后,马面醉醺醺地说:“既然我们有缘,不若结拜了罢。”我问:“结拜了便给我在地府找活做吗?”马面大手一挥,“三弟放心,有大哥的关系不愁没活儿干!”
      我一听,欢喜道:“好,以后我们便是酒肉朋友了。”
      于是马面留下牛头守门,便带了我去找老刺头。马面说,老刺头是只刺猬精,从生下来只是一个肉球开始到身上的刺到处打洞都一直在忘川河摆渡。
      马面的人脉好像还挺好,一路上没什么鬼阻拦我们便到了奈何桥。桥头一个老婆婆捧了一碗汤,幽怨地对我说:“喝一碗孟婆汤,魂飞魄散罢。”我问马面这是为何,马面拉我走开说:“这是孟婆,听说曾为情所伤便成了这样了。”我摇摇头,觉得孟婆这做法不太稳妥,若是我定会捧两碗的。
      过了奈何桥便是忘川河,河边长满了彼岸花,河水漆黑,隐约可见一些面目狰狞的鬼魂。一个浑身是刺的老头渡着船过来,热切热切地呼喊着:“呀,这不是小马嘛!”
      马面躲开老头的拥抱,对老头说:“老刺头,这是我三弟,黑无常的位子就麻烦你留着了。”转而又对我说:“老刺头不仅是摆渡的,地府的杂物差事也是他管的。”
      老刺头摸着下巴上针般的胡子,眯眼笑着瞧着我道:“好,好,好,黑发黑心,适合得很。”我也摸了摸他的胡子,笑道:“如此甚好。”
      马面把我托付给老刺头说得回去守门便走了,老刺头让我坐上他的船,说带我去见白无常。
      坐着坐着,我突然觉得船似乎往下沉了些。我看了看被老刺头扎得满是窟窿的船身,心中一片惶恐。还好忘川河不怎么宽,船沉之前倒也安然无恙地到了对岸。
      老刺头领我到了一座满是水晶的宫殿前,道:“这里是冥殿,冥王殿下平时办事的地方。黑白无常是直接听命于殿下的,锁完魂魄后记得要来向殿下禀告。”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老刺头又说:“殿下今日外出未归,小白待会就来,你就在这儿待着罢。”
      我又问:“那我的住所在哪里?”
      老刺头摸了摸我的手,生生出几刮道血痕,指了指冥殿前的两根水晶柱子,慈爱地对我说:“咱为殿下卖命的,得学会站着睡觉。”说罢遁地消失了。我看着老刺头留在地上的窟窿,甚是悲伤地望了望天。
      确定四下无人后,我便走进了冥殿,寻找当日被春娃附身的衣衫。冥王一届之主,应该会换很多衣服。那件衣服丢在殿内哪个角落也说不定。
      冥殿很大,处处是晶莹剔透的水晶,殿门内正中央的王座是通体黑亮的,想必就是传闻中的黑曜之座了。冥殿虽没有天庭那般富丽堂皇,却让人感觉很是干净舒服。我左转右转也不见有像是放衣服的地方,忽然转到一个雾气缭绕的园子前。我好奇地走进去,只见园子里四处是翠绿的竹子,在雾气缭绕的中心是一个大大的池子,竟是一潭温泉。
      突然听得几声脚步声,我赶紧找了个石头躲了起来。不一会儿,似是有个人走了进来,在某处地方停了下来。我屏住呼吸,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然后扑通地一声,那人似乎跳进了温泉。我忍
      不住探出头,一片白茫中,只看到池边靠着一个黑发男子,面容看不太真切。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逝着,那个男子靠在池边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我大着胆子从石头后面出来,一步一步地向门口挪去,却突然看到男子放在池边的衣服——正是那日冥王穿的金边绛紫衫。
      我的心惊骇得波涛汹涌,我竟闯入了冥王的浴池。我低头一看,紫衣的一颗扣子上春娃尖长的乌鸦嘴不满地嘟了起来,我复又欣喜起来,小乖乖,可算是让我给找到了。
      正待把春娃抓出来,突然听得有人一声“谁?!”
      我立刻僵住,忍住一把抱住衣服冲出去的冲动,佯装淡定地转过头,便看见了池中半裸着身子的冥王。此时烟雾已渐渐散去,我可以看到冥王身上那健硕的肌肉,水珠缓缓地沿着雕塑般的身材流下,肆意而性感。我吞了吞口水,没敢看那净白的脖颈上的脸,干巴巴地笑道:“回殿下,我乃新来的无常,过来伺候殿下沐浴。”
      感觉到有两道目光在我的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千百回,终于听得他道:“出去,本座不需伺候,在殿外候着。”
      我无限哀怨地望了下春娃,春娃欢快地缩回衣扣里去了,我只得抬步走出园子。
      一出殿外便看到了老刺头和一个白衣少年,老刺头一看到我便奔了上来。我眼疾手快地抓住老刺头胸前的刺,这才避免了血溅当场。老刺头不满地呼着:“小黑你倒是去哪了?说好了在这里等候的怎么人却不见了?”说罢又拉我过到那个白衣少年那里说:“这是小白,以后你们就是黑白无常了。”
      我仔细打量了下少年,大概六七百岁的样子,长得清秀可爱,他见到我很是欢快地打了个招呼:“小黑哥哥,以后我们便是黑白双煞了。”老刺头见我们其乐融融的样子,甚是欢喜地走了。
      我虽不计较老刺头给我起的这俗气名字,但却计较小白这副天真的面孔。
      我沉下脸,严肃地对小白说:“我们做鬼差的就要有鬼差的样子,欢欢喜喜的像什么话,眼睛眯上,嘴角上翘,眼神不屑。”
      小白不明所以地愣了愣,却也乖乖照做了,我满意地看着他,又道:“哼一声看看。”他哼了一声,实打实的地痞模样。
      恩,孺子可教也。
      “以后说完话还要加上一个哼字,可记住了?”
      我叮嘱道,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知何时冥王已坐入殿内,我和小白便也跟着走进去了。
      我道:“禀殿下,吾等乃新任黑白无常,特来此拜见殿下。”
      然后我听到了小白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我转脸去瞧,他正挑着嘴角斜着眼睛瞧着冥王,我心下顿感一阵欣慰。
      冥王似是愣住,怕是没人敢这么对他这么无礼过。我轻咳一声道:“禀殿下,小白生来斜眼嘴抽咳痰,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冥王似乎并不打算在此问题上纠缠,只是凤目上下打量着我,问道:“贱下,本座可曾赐你一瞥?”
      我愣了半晌才明白他是在问他可曾见过我,我想了想,他虽是没认出男装的我,却看着眼熟了。
      “回殿下,属下名唤莫娅。属下虽瞻仰殿下英姿已久,但殿下不曾见过属下。”
      冥王皱了皱眉,似乎对我擅自报名很是不满,道:“贱下,不可过分钦慕本座。退下吧,去老刺头那领任务罢。”
      ………这个殿下对我这番阿谀竟如此受用......
      我和小白离开了冥殿,小白问我:“莫娅哥哥,适才为什么说小白天生眼斜嘴歪咳痰?小白其实
      很健康。”
      “那是因为殿下嫉妒你长得比他俊秀,若是不这么说你会被他挖眼割嘴毒哑。”我正色道,想了想又补充说:“记住了,以后不可在殿下面前做那个表情。”
      他似懂非懂地又点了点头。
      我拉着小白一边沿着老刺头带我来的路走回忘川河,一边思量着该怎么带回春娃的魂魄。春娃才是个雏鸦,不比我们修炼过的乌鸦强,魂魄若是离体半个月恐就再也回不去了。
      正想着,忘川河已到了。老刺头正与牛头马面在船上吃酒,见到我便热切地招呼我过去。我看着老刺头身上插满鸡腿的刺,心想哪日定要与他讨几块皮来做餐盘。
      我才刚到船边,马面就凑上来问:“三弟,这黑无常做得可还舒适?”我道:“多谢大哥关心,此番是殿下吩咐我与白无常来领任务的。”
      小白抽着嘴角对马面等人说:“两位哥哥好,小白是新任的白无常,哼!”
      牛头马面一下愣住了,我忙打着哈哈解释道:“面抽,这是先天面抽。”牛头马面“噢”了一声,马面又道:“小白,这面抽是病,得治,不若你与我结拜兄弟,我替你寻良医…“我赶紧打断马面,对老刺头道:“老刺头,我们无常平日可要做什么任务?”
      老刺头捋了捋胡子,道:“黑白无常作为地府鬼差,工作就是按着时辰到凡间引回凡人的鬼魂,然后向殿下回禀,此外若殿下没有别的差遣,无事时倒也可以到地府的酒坊逍遥一番。”老刺头拿出一份名单递与我,上面写着一些名字、时辰还有地点,又拿出一串铁链,道:“这是锁魂链,用这个锁着凡人的魂魄回到地府便好。前几日因着无常一职的空缺,凡间多出了许多孤魂野鬼,这份名单上有详细的信息。待会儿你们向殿下请示后便可上去领魂了。”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和牛头马面等告别之后便与小白返回冥殿去了。
      路上我问小白他可是什么虫鱼鸟兽,他害羞地说他是只小狐狸。我惊讶地停下脚步,问他:“当真?”
      他如捣蒜般地点点头,我咧开嘴慈眉善目地对他道:“那你可愿现出原形让我瞧瞧?”
      他犹豫了一下,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我又哄道:“我们做鬼差的,最忌讳婆婆妈妈优柔寡断,是无常就该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你可想好了?”他又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嘭的一声现出了原形。
      眼前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一条长长的尾巴害羞地盖住头,甚是惹人喜爱。
      莫老爷子总是教导我可爱的东西就要毁灭,我看了看小狐狸含水的眼睛,好不容易忍住了一脚踹上它屁股的冲动,观察它眼角是否有桃花痣。
      说起这桃花痣,又不得不提起一段前尘往事。彼时我方满五百岁,春鸦大婶还不是春鸦大婶,只是只待嫁的春鸦。她时常告诉我,狐狸是世界上最狡猾的动物,虽然我们乌鸦不及鸡肉好吃,但是狐狸总是喜欢抓了乌鸦把玩,拔光了毛又插回去,插回去又拔出来,拔拔插插,插插拔拔,残忍得很。
      当时莫老爷子把我丢到一座仙山去历天劫,历完天劫后我已体力不支,飞都飞不起来。一路滚下山脚时撞上了一只五尾狐狸。只见那五尾狐奄奄一息地躺在山脚,似是刚历完天劫。我虽然记着春鸦大婶的话,但是凡间有句话叫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有仇。眼见那只狐狸的身体就要僵硬,我抬起它的脸,暗暗赞叹了下它眼角那颗美丽的桃花痣,便渡了口灵气给它。没想到那只狐狸一醒来瞧见我,第一反应竟是拔了一根我的尾羽,我又惊又惧,顾不得浑身的伤,拍拍翅膀便一路跌跌撞撞地飞回了鸦林。后来我被拔的那根毛,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再长出来。
      我拨开小白挡住头的尾巴,看到小狐狸的眼角果然有一颗桃花痣。狐族眼角有痣的,惟有天山雪狐。这痣却不是随便就能看到的,要在化为人形时显露出来起码得要修炼上千年。
      我定定地看了看他,饶是那眼神再怎么水灵灵,我还是瞄准了它的屁股,一记秋风扫落叶就把它踢飞,变成远方一个亮点闪了一下便消失了。
      莫老爷子常跟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乌鸦报仇,刻不容缓。”我虽不记恨全天下的狐狸,可但凡遇到了眼角有痣的必定要小小报复一下才好。
      我在心里为我的慈悲大度感慨一番,才又继续往冥殿走去。
      回到冥殿,只见冥王殿下一脸铁青地站在殿内,俊脸上有几道可疑的红痕,脚下一团雪白瑟瑟发抖。
      我朝冥王行了一礼,惊道:“殿下,您脸上这伤…?”
      冥王拂袖愤然道:“本座正打坐静修,未想这孽畜不知从何处飞来竟直奔本座面门,意图毁本座真容,其心可诛!”
      我瞧着小狐狸蜷缩着趴在地上泫然欲泣的样子甚是可怜,心下一软便与冥王道:“禀殿下,此事实乃误会。”
      冥王转身问道:“何来误会?”
      “回殿下,六界皆知殿下丰神俊朗风姿卓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小白今日得以瞻仰殿下真容,一时抑制不住激动方才扑了上去。常言道人不爱美天诛地灭,小白此举实为在情在理,望殿下明察。”
      我正色道,冥王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转而对小白道:“孽畜,本座念你忠心一片,饶你死罪,罚你三日不能瞻仰本座真颜。”
      “殿下英明。”
      我松了口气,转念又道:“属下领命到凡间引魂,特来禀告,若无他事,先行告退。”
      小白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感激地望着我,我心下又是一阵惭愧。
      冥王一个转身回了王座,闭目不答,似是应允。
      我抱起小狐狸,走出了殿门。
      到离殿门一段距离后,小狐狸便变回了小白,泪眼盈盈地问我道:“莫娅哥哥适才为何踢我?害得小白直接撞到殿下脸上,差点丢了性命。”
      我一脸悲痛地看着他,一根葱指指着他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狐狸,我担心我们回迟殿下怪罪,牺牲了自己先行送你过去,虽说马有失蹄鸦有失爪,但你怎好怪罪于我?”说罢又痛心地退了几步。
      他上前抓住我的手,感动得眼泪哗哗流,道:“莫娅哥哥,小白一定不忘记莫娅哥哥的好!”
      我欣慰地摸摸他的头,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来访地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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