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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多少年 ...

  •   “古城人家”客栈的老板娘慧姨老远就看到那个摇着小红旗,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女孩子。她的身后跟着十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些外国人多背着不大的行囊,戴着旅行社发的橙色小帽,体型微胖,一进古城就举起胸前挂着的相机拍东拍西。
      慧姨认得那女孩子,她叫许橙,是维斯特旅行社的导游。这家旅行社做的是带外国人在中国旅游的生意,赚的是美元欧元,收入颇丰。这女孩今年第二趟带游客来古城了,上一次就住在她家客栈,不多言不多语,碰到问题总是不急不躁,是个合她胃口的丫头。慧姨远远地朝那女孩子挥了挥手。
      许橙看到慧姨向她挥手,也笑着招了招手。旁边高大帅气的男生见了,好奇地问,橙,你认识她许橙微微笑着解释,上回带团就住在她们家客栈,这次也安排在这里。男生恍然大悟似地说,哦!然后又点了点头。
      许橙看着身旁这个中国面孔的大男孩,心想他若不开口,谁会知道这是个ABC。脸是中国人的脸,内里却是一颗地地道道的美国心——自由,开朗,无拘无束。刚接到团员的时候,许橙意外地发现这一团竟然有东方面孔,心想不知他是韩国人,日本人还是中国人。男孩见许橙盯着他看,便走过来自我介绍说,我叫郑乔伊,你可以叫我Joey。乔伊的中文是极不标准的,带着浓浓的英语腔。又聊了一阵,许橙才知道乔伊是自小在美国长大,这竟然是他第一次来中国,准备在大学前的间隔年游历中国,而古城正是他的第一站。
      在来古城的旅游车上,为了方便讲解,许橙坐在车的最前排,旁边已经坐了一个白人妇女,乔伊上车以后又是送巧克力,又是说好话,硬是哄得那女人很高兴地把位置让给了乔伊,还对他说加油。想到这些,许橙笑了笑。这两年带过的团中,追她的外国人真是不少,但是她明白,外国人追求的大多不是中国人想要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而是神秘的东方文化和旅途中与美丽女导游的艳遇。眼前这个大男孩不过是没有接触过中国女生而一时新鲜好奇罢了,她微笑着轻叹。
      许橙带着团员们在慧姨的客栈住下,慧姨每看到乔伊缠着许橙总是冲她挑挑眉,却不说什么。之后的旅途中,乔伊成了许橙的尾巴,走到哪里都紧紧跟着许橙。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旅行社已经安排好了,第一天下午带他们参观整个古城的建筑,第二天去苗寨领略苗族文化,第三天去附近峡谷漂流,第四天早上就要返程了。一路上,乔伊还是在许橙身边跑前跑后,明明是许橙带团,乔伊却表现出一副要保护许橙的架势。许橙告诉大家可以喊她Orange,但乔伊偏偏固执地喊她“橙”。路上看到带有少数民族的长裙或是手链,总说,橙,你穿上一定很美,我买给你好吗?许橙总是笑着谢绝,这不近不远的距离感好像使乔伊更着迷了。
      旅途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第二天去完苗寨回来以后,乔伊发烧了,额头滚烫滚烫的,脸也烧得通红。许橙去新城买了药,在乔伊的房间照顾他,给他敷毛巾。乔伊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用标准的中文喊着妈妈,妈妈。许橙笑了笑,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夜慢慢深了,周围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T江对岸的酒吧还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许橙站在窗边,清冽的空气一阵一阵扑上来,这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只是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人。
      乔伊半夜从混沌中醒来,看见许橙站在窗边沉思,她的脸上没有挂着一贯淡然的微笑,而是一种乔伊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宁静而哀伤。倏然一阵风吹了进来,吹起了许橙的短发,也吹得乔伊咳了两声。
      许橙这才回过神,忙关了窗,走到乔伊的床边,问,你醒了?又用手背摸了摸乔伊的额头,确认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才放下心来,说,没事了,大概是白天受了点风寒,明天再吃两遍药就好了。乔伊咕哝,我还以为是中了苗族姑娘的巫蛊呢!许橙一下子笑开了,那笑容晃花了乔伊本就迷茫的双眼。许橙拍拍他的肩膀说,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吧!说着就拿了包回自己房间去了。乔伊看着许橙的背影,想,如果她一直这么笑就好了。
      旅途中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到了第四天,乔伊已经完全好了。回程的车上,仍然活蹦乱跳地抢着要和许橙坐在一起,许橙默许了。回程的路上大家都很累,许橙便也安静,不再做讲解。靠着椅背快要睡着的时候,乔伊用胳膊肘撞了撞许橙,轻轻唤道,橙?许橙睁开眼睛,转过头,问道,怎么了?乔伊说,做我女朋友好吗,跟我去美国!
      许橙一惊,倒不是因为乔伊的邀请,而是因为“跟我去美国”这句话,还有他说这句话时候执着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她一时想不起。
      乔伊见她惊诧的样子,怕她不答应,定定的直视着她,仿佛起誓一般保证,你放心,我会照顾你,我在美国可以边读大学边工作,你也可以找一个合适的工作,你的英文这么好!等到了年龄,我们就结婚。
      许橙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乔伊的认真,但是却知道这绝不可能。她想了想,以和成年人交流的语气对他说,谢谢你,乔伊。但是我们的年纪相差许多,且不说我并不爱你,即使我爱你,也不会放弃我现在的生活。
      乔伊着急地说,年龄并不是问题,我爱你就足够了。来美国吧,我会让你会幸福的!
      许橙笑着问,为什么去美国就会幸福呢?
      乔伊说,美国是一个自由发达的国度,每个人都能在这里追求他的American dream。他说,我的堂姐和姐夫来美国以后就很幸福呀!说罢,他掏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相片给许橙看。
      许橙看着那张照片,睁大了眼睛,而后毫无预兆地,大滴大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滴落下来。
      乔伊没有想到这张照片竟然带来了这样的后果,一时慌乱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只不住地说对不起,也不敢问许橙为什么哭。半晌才意识过来,给许橙递来了纸巾。
      许橙抹着眼泪,定睛看着照片。那是一张结婚照,男人身材挺拔,穿着白色礼服,以新娘抱的姿势抱着怀中的新娘。男人的表情显得模糊不清,带着他惯有的严肃。然而新娘却显得幸福到了极点,她手勾着男人的脖子,笑成了一朵美丽的花,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只属于她。照片的美景是一片蔚蓝的海,男女主人公站在沙滩上,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与天空。要在平时,许橙一定会不屑地调侃说,一百张婚纱照,八十张都是大海沙滩蓝天!即使没有这个景,也要用布画一个!但是此刻,她却已经泣不成声。
      因为,照片里面的人是易思齐和郑盈盈。
      她也终于忆起了,乔伊那句“跟我去美国”,像极了他的堂姐郑盈盈。
      她一直以为这一生大概不会再见了,太平洋那么宽,有多少思念,多少凝视的目光都被隔断。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太多巧合,兜兜转转又三年,却在这样一个场合下知道他与她的喜讯,原来他都已经不在乎她,连新婚之喜都吝于传达。
      记忆铺面而来,多少年后,仍逃不过与往事重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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