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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寂静之城 ...

  •   system: u’ve got a new message...
      计算机毫无阴阳顿挫的提示音,把趴在桌上睡着了的亚当唤醒,他抬起惺忪的双眼,思维有那么一小会儿空白,每次当他坐在电脑前面睡着后醒来,总会有这么一小段时间的失忆,他无法很快地判定出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梦里。医生告诫他每天使用电脑的时间绝对不能超过四个小时,再这样下去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将崩溃:他的脊柱已经严重变形,无法平直地躺在床上;而且他常常产生幻觉,感觉有人在监视他。尽管如此,对于医生的警告,亚当仍采取了完全无视的态度,屏幕角落里的时钟显示着:此人上一次停止工作是在四个半小时以前,之前,他已连续工作了大约二十七个小时。
      光标在纯文本的MTX窗口上闪烁着,扫一眼那新跳出来的提示信息,亚当大惊,戴着数码手套的左手竟有些颤抖。这是edko论坛的消息系统,只有一个人,起码三个月前还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在这个论坛上的消息账号。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没有戴手套的右手揉了揉眼睛,以确定这不是在做梦:提示信息没有改变。想到长达三个月的等待也许就可能有结果了,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膛,手指触摸到了下载消息的指令,屏幕上飞也似地划过一条状态条,下载结束,和三个月前一样,消息没有来源,也没有留言,只有一个edko-6.cube的附件。他感觉自己兴奋得要发疯。

      cube算法最早是军方开发的基于正多面体的三维立体加密算法,其二十面交织耦合结果的安全性据说仅次于大气干扰噪声加密算法,破译此类加密文件的计算量相当于计算七千万次完整的大面积无线信号场强方程,而其常规的加解密过程也需要使用超级计算机,因此一般民间机构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承担如此昂贵的计算费用的。三个月前,他利用一个非法的超级账号侵入了航天署的超级计算机,制作了一个edko-6.cube文件将一些字母和数字发送给了那个人,但从此对方便失踪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任凭亚当使用各种办法都无法在这个网络世界中找到他的蛛丝马迹。而如今,这是他的应答吗?

      亚当小心翼翼地将edko-6.cube的解密运算任务提交给了那台坐落在航天署的超级计算机。他神经质地不断敲击着虚拟键盘,再把打出的字符一个个删除掉。很快,远程计算机给出了应答:
      --请选择交织耦合的面数
      --6
      --请输入密钥
      --edko
      光标有节奏地闪烁着,等待远程计算机的运算结果。亚当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指在抖动,空气里除了机器风扇的嗡鸣,就只有自己浓重的呼吸声。
      光标突然跳出一行字:
      --错误的密钥,无法得到有效结果。
      接着,远程服务器自动将连接关闭了。
      一时间,幸福的感觉充满了亚当的身体,长期不晒太阳而显得苍白的脸颊因兴奋而泛起了红晕,不是一样的密码,这说明对方修改过了这个文件,他还活着,cos回来了!

      [sin: 如果有一天你没有在网络上看到我,那我一定不是被抓走了,就是死了。]
      [cos: ……]
      [sin: 别害怕,从我第一次攻入网络联合防护署的服务器,我就有这个自觉了。;P]
      [cos: 你不会死的。]
      [sin: 不,我会的。如果不让我用电脑,我会自杀的。]
      [cos: 为了这个自杀,太不值得了。]

      亚当尝试着重新连接服务器,如果不是edko,那么密钥会是什么呢?作为一位密码学家,cos完全可能使用任何他认为可行的密码,在失踪以前cos每个月都会不厌其烦地给edko密码论坛的每个版面换密码,即便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edko K版和C版的密码仍然没有人解开。edko的会员等级,几乎和国际密码协会颁发的译码士等级证书划等号。而cos就是edko的站长,这点让亚当确定他一定是国际密码协会的高级译码士,但他查遍了所有的资料,cos就仿佛是仅仅存在于虚拟世界里的人,完全找不到任何和他相关的资料,甚至让他以为他会不会是一个具有人工智能的进程。

      [sin: 对不起,我查了你。]
      [cos: ?]
      [sin: 我通过网络查了你。]
      [sin: 可我什么也没查到。]
      [sin: 对不起。求你了,别不说话。]
      [cos: 你为什么要查我?]
      [sin: 因为我想见你。]
      [cos: 我并不认为我们见面会有什么好处。]

      系统被重新连接上了,但无论是cos还是sin都被告知是错误的密钥,那究竟该是什么呢?大屏幕显示器上复古的屏幕保护开始自动运行,一行行绿色的内码如暴雨般倾泻下来,洗去了一切的痕迹。
      计算机的主人仰头靠在转椅的背上,因为脖颈向后弯曲成极端不自然的角度而不得不张开嘴。

      [cos: 你靠在椅子背上抬头仰望一定不能看清天花板上的花纹。]

      cos是对的,那样睁着眼睛只会让他头昏眼花;感受着因长期伏案所造成的颈椎突出压迫自己颅骨的疼痛,亚当回忆着自己第一次入edko系统的情景。这个运行在Matrix操作系统上的论坛到处埋伏着陷阱,虽然几次三番地被系统自动反击跟踪,但最后他还是成功了从内部获得了K版的密码。不过20分钟后,他就从edko论坛收到了一封电子信函,邀请他去一个公共聊天频道。想到这个公共聊天频道有足够多的干扰和现成的反跟踪程序,亚当在运行了两道预警程序和四种不同的地址转换进程后和edko的站长在聊天频道上遇见了。

      [cos: 你就是下午攻破edko的人?]
      [able: 我不知道。]
      [cos: 我会知道的。]

      [cos: 为什么改名字了?因为你颜色深红?]
      [sin: Fourier变换而已。]
      [cos: Madam, I’m Adam?]

      “咳咳……”肺部终于无法承受长时间的过渡扩张,逼迫这个消瘦的年轻人蜷缩在转椅里咳嗽得像一只虾子,直到把他苍白的脸孔咳得通红。他边咳嗽边费力地从椅子上爬起来,试图从电脑桌对面墙上的水槽里盛一杯水给自己。当发现杯盘里已经没有干净的茶杯,而水槽里堆满了没有洗涤的杯盘时,他再次为自己没有及时洗盘子而后悔,正当他考虑着哪只杯子看起来更干净的时候,一声爆裂声在他身后响起,接着他感觉臀部和下肢几下刺痛,腿一软摔倒在铺满了玻璃、金属和塑料碎片的地上:他的电脑爆炸了。

      如果有一天我没有上网,恐怕还得加上一点可能,我的电脑爆炸了,而我的腿和屁股上被打进了一块玻璃和四块金属。
      亚当趴在医院的床位上郁闷地想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时他是背对电脑站着,如果当时他还坐在电脑前面,后果不堪设想。也许会瞎掉……想到这个,就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脊柱的严重变形,这么趴着让亚当极不舒服,尽管已经在肚子下面塞了三个枕头,但他仍然感觉腰很酸。而负责给他做检查的医生甚至建议他伤口愈合后开始做牵引,想到这个亚当就感觉头皮发麻。
      负责财产理赔的保险公司官员一大清早就来了,除了计算机爆炸外,其他的损失并不大,反正他的房间里本来除了电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至于那些数据,亚当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早就在网络各处搜刮了超过700T的空间用来存放数据备份。现在急需的是想办法找一台便携式计算机,他是如此迫切地想要上网,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枕头,幻想着眼前出现MTX窗口的界面。

      “塞恩先生,这两位先生要找您。”从枕头上吃力地转过头,只看见护士小姐浅粉色衣裙下两条漂亮的长腿,后面跟着四条黑色裤管,两只沉重的黑皮包在边上晃悠。
      “呜,”亚当辛苦地用手撑着床把自己的脑袋稍微抬一点起来。只听见护士小姐温柔的声音:“塞恩先生因为受伤必须趴着,二位请坐下吧。”
      四条黑色的裤管在两张不锈钢便携椅上弯曲下来,公文包被统一地搁到椅子的右边地上,两黑两白四只手整齐划一地安放到膝盖上那事先取出的黄封面文件夹上,两条腿分开的角度也似乎是被精确计算过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区别。
      好不容易侧过一点点身体,现在可以看到这两尊泥塑的上半身了:白色隐纹小方领衬衫,黑色暗花丝绸领带,上衣口袋里的墨镜,粗壮的脖子和剪得极短的平头,甚至连腮帮子上的肌肉线条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亚当怀疑如果把左边那个的鼻子削去半寸,再把肤色、发色弄弄黑,就和右边的那位一模一样了。
      望着这两个明显带有军队特征的男人,亚当摆出一幅被病痛折磨的可怜模样,皱眉裂嘴地打招呼:“啊,嗨……不好意思,我,只能这样。”
      “没关系,塞恩先生。”左边的男子翻开公文夹说到,右边的人也跟着把公文夹翻开来。“我是约翰逊少尉,这位是布赖恩少尉,我们来自国家信息安全防务委员会,想请你协助我们就一起非法入侵航天署计算机案件进行调查。”
      难道航天署在三个月里升级过防范系统?亚当疑惑地扬起眉毛:“我恐怕,我现在只能趴在这里,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啊。”
      “塞恩先生,我们只是希望能够问您几个问题,并且给我们一项授权能够检查您的计算机。”约翰逊少尉波澜不惊的声音堪比私人电台念讣告的播音员。
      名为恶作剧的激素快速地顺着循环系统在伤者的全身流转,虽然这起爆炸案例十分地蹊跷,但想到航天署的计算机专家要研究被烧成一砣的磁性塑料存储介质,亚当不能不庆幸这场爆炸烧得很彻底。“啊,我一定合作,事实上,我正打算找人去收拾我家呢。”
      约翰逊少尉显然没有听出其中的暗示,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夹,“我们只需要检查您的电脑。嗯,我们想知道本月三日,也就是昨天晚上23:10左右,您在哪里?”
      居然是第一次?亚当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没错,那次被拒绝后远程服务器还主动断掉了连接。当时自己怎么没有注意到?  “我应该是,在家里,嗯,收发邮件吧。”
      “您确认,您当时没有非法连接航空署的计算机吗?”
      “航空署又没有给我钱,我干吗连他们的计算机?而且我晚上不办公。”
      两位少尉对视了一眼,仿佛木偶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困惑:“根据我们的资料显示,您似乎是一位职业黑客。”布赖恩少尉第一次开了腔。
      “没错,所以我主要的工作就是攻击别人的站点,然后写一份超过200页的安全评估及改进意见报告。”亚当哼哼着又扭转了一下身体,让开始有点痛的腰换个姿势。“这不是件令人愉快的工作,不过可以让我合法地攻击别人公司的网络系统,而且酬劳很高。”
      “那么,您在业余不进行非法地入侵其他网络站点吗?”
      “布赖恩少尉,您这是在诬蔑我的人格。”
      “啊,抱歉,抱歉,我们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约翰逊用手肘捅了捅坐在身边的同僚。“我相信您的每一次攻击都是有第三方监控和记录的吧?”
      “是的,我是ISRC(互联网安全记录委员会)的注册会员,那里有我的记录。”
      “好的,我们会查询的。”低头记下ISRC的情况后,约翰逊少尉从文件夹里拿出张纸,和手里的笔一起递了过来,“既然您没有任何非法入侵网络计算机的情况,我想您一定不反对让我们检查一下您的计算机吧。这是一封授权书,授权我们能够将您的电脑带到NISDC让我们的专家进行检查。如果没什么的问题话,请在这里签字。”
      “当然,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们会请示洲法官签发搜查令。”布赖恩少尉皮笑肉不笑地在旁边补充道,从裂开的嘴唇间可以看到他的上额门牙断了半颗。
      “好,没问题。”亚当爽快地接过笔,在授权书的最后空白处鬼画符似地涂了几个圈,“最好连我的显示器一起拿去,而且检查完了,就直接帮我扔进垃圾箱好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什么?”完全没想到亚当会如此合作的两人接过授权书奇怪地问。
      “嗯,难道,你们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趴在这里吗?”亚当不得不佩服自己到现在还没笑出来,见两人整齐划一地对视,一脸无知的傻样,亚当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趴在这儿是因为我的电脑爆炸了,哈哈,碎片扎进了我自己的屁股,哈哈哈哈……”

      如果创伤科值班的护士半夜突击巡房的话,一定会惊奇地发现那个总是在趴在床上哼哼的家伙居然今天晚上没有叫,然后就会发现那个看上去很高的床实际上只是七八个枕头的伪装品,再然后就会发动全体保安来寻找这个被NISDC严格关照要“看”好的病人。但那天在创伤科值班的护士只匆忙地做了一次例行巡查,便回值班台去了,那个久演不衰的立体TV肥皂剧《星座童话》终于要在今天播放第八季的大结局,甚至不少病人也都要求能够看这个节目,而且无一例外地都备了两、三抽纸巾。事实证明,这些纸巾在第二天还用得着。
      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到地上,亚当第一次开始羡慕那个诱惑自己祖先吃苹果的家伙,没有手脚也行走得那么流畅。腿上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每前进二十几公分,就不得不歇一下。此时的亚当满头大汗,病号服几乎被都冷汗浸湿了。但是他要到隔壁去,因为那里有电脑。他听替他换药的护士说,隔壁住了因车祸而被送进来的女大学生,她男朋友刚送来了一套靓丽的粉红色电脑。而这个,正是现在他所需要的。
      靠着墙,一点点地爬起来,亚当感觉头昏眼花,动摇西晃的,他赶紧抓住门把手,闭上眼睛深呼吸。这么困难,还是不要去了。但趴在床上极端的无聊感让亚当很快便把这个放弃的念头给抛到九霄云外。下定决心的他,猛吸一口气,睁大了眼睛,以近乎英勇就义地精神状态拧开了门把手,从门缝里闪了出去。
      浅蓝色的墙上贴着一个淡粉红色的身影,光从美学角度来看,倒也协调。只不过这个身影的运动方式稍微差了那么点,颤颤巍巍的,几码的路,他楞是挪了近半分钟。好不容易挨到了门边,摸到门把手,把门推开一线。床上并没有人,估计也去看电视了,一个桃红色背包挂在床边的架子上。看到电脑,亚当的手顿时不抖了,四下张望无人,便钻了进去。

      虽然数码头盔和手套小了点,但亚当真高兴这个白痴的女大学生连开机密码都没设置,省了不少功夫。选择系统内置的无线网卡,扫描描加入到医院的公共无线网络。
      黑客飞快地操作着系统,若干个窗口同时跳出来,分别检索电脑爆炸的新闻和硬件价格。私人信箱里除了几封广告以外,只有一封没有署名也没有主题的邮件,不用想,肯定是通过无数多次的转发传递过来的。打开邮件,里面只有一行英语:
      i’m sam. reCheck frank’s account.
      亚当一惊,马上打开一个窗口去连接自己ISRC的记录。但当登陆框跳出来的时候,他却又犹豫了一下,把窗口给关闭了。
      这显然是某个不知名的同事发给自己的,如果ISRC真的冻结了自己的账号,那么这么上去无疑是自投罗网。他灵机一动,转到了ISRC的资深安全顾问的网页,果然,自己的介绍已经被删除了。各种念头飞快地在脑子里回旋,看来不得不采用应急计划了。
      从一个远程服务器调出长期藏匿在那里的应急程序包,这套周全的计划,是当初著名黑客neo被通缉后公布到黑客站点的。详细介绍了反跟踪的各种措施和应急方案,虽然当时自己并没有希望能用到这套程序,不过亚当确实根据这份计划设计了符合自己情况的程序。
      最后扫了一眼这份计划的内容,果断地按下了执行按钮,然后迅速地删除了当前计算机上所有的资料。脱掉机器,手脚并用地爬回了自己的病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亚当飞快地套上懒汉鞋和T恤衫,牛仔裤是没办法了,进来的时候医生就用大剪刀把他的裤子给剪了。从矮柜里拿出自己的腰包,检查了一下东西是否都在,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份识别卡给留在了病床的插卡口里。定了定神,爬出了自己的病房。

      城里不比近郊,有大片的草地和树荫,这里街道上的行道树都长得跟人一般高,稀疏地顶着几片叶子,在灼热的空气里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街道上几乎没有人,连汽车都很少开过,人们都躲在有空调的办公室或者家里,谁会高兴在这么个炎热的下午上街买东西?
      对于一个常规活动范围仅限于以自己居住的公寓楼和五十码外的垃圾桶的男人来说,他自然不会记得进城要戴帽子和墨镜,所以方才走出地铁车站,亚当就感觉要晕厥了。他穿着从便利店买来的布长裤,遮住了腿上的绷带,走起路来有点摇摇晃晃。
      在阳光底下眯着眼睛观望了好一会儿,亚当还是无法确定自己要找的电脑商店应该是向左还是往右,毕竟对于一个连土豆片都要网上采购而不肯去楼下便利店购买的超级懒汉黑客来说,现实世界里的方向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只要用数码手套在虚拟键盘上点点,你就可以在网络上买到任何东西:品客薯片、苹果牛仔裤、“烤焦面包”的新CD、F1赛车的全套模拟器……
      比如,十四个小时前,他在网络上发出了一个命令,然后自动应急程序安排把他存放在各个银行的电子现金转换成九个电子钱包分别送到他规定的九家寄存便利店;把他以前利用他人名义办理的三个电子身份提交到身份识别卡中心;把他需要用的软件复制到移动存储上;六个小时以前,再安排三个快递把三张从不同领用局发出的识别卡和复制好的移动存储器送到最后一家寄存便利店……一切方便、有效而准时。但是为了找到这九家便利店,亚当则花了差不多十个小时,一来是因为他没有电脑,没办法连到无处不在的导航系统;二来,他必须躲避那些监视他的人,虽然他搞不清楚那些究竟是他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人。

      [cos: 存在就会留下痕迹,即便只是在历史里。]
      [sin: 我会找到你的痕迹的。]

      总算他的运气还不错,连续走错两次后,亚当终于站到了“天王星独立店”的店门口。

      “你好,想挑点什么?”
      亚当花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原来是地上的一条机器狗在对他说话。这种机器狗的身价曾经和钻石一样昂贵,即便现在也不是每个小孩子都能拥有得起的玩具。不过对于一家计算机商店来说,买一条机器狗和配套软件的钱肯定比长期支付一个工人的工资要便宜。
      “嗯,我想要一套便携式电脑,最好轻一点,但是主运算Cache不能低于2G。”
      “跟我来。”机器狗带着亚当往便携电脑货柜走,“最轻便的当然是Sonny的,和我同一个品牌;不过Liquid公司的Mercury系列也不错,最新的XV系列连带数码手套也只有11磅。”
      “我想要LowTech的数码手套。”
      “内行!LowTech的手套真舒服,当然我没用过。”它用机器爪子抓着金属货架,上面挂满了最新型的便携式电脑,小巧的腰包型主机和闪亮的银灰色马甲式移动存储。“Mercury XII或者Porter V型怎么样,这些都有单独主机出售。”
      “嗯,有没有黑色的,我的意思是,或者迷彩的?”
      “我们有,但是你得出示军方的证明,这是军需品,一般人是不能买的。”亚当开始后悔当初的应急程序里怎么没记得给自己灌张军用许可证明,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
      “那么亚光的呢?我不喜欢带反光的东西。”

      “暗迷彩Mercury XV主机,信用卡的话,54,000点,现金57,000点;另外加送4T移动存储马甲。”
      亚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只见穿着布满灰尘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的的矮个子男人从货架后面钻出来,从地上拾起机器狗顺手关掉了它的开关,机器狗的双目立刻变得黯淡无光。
      “西塞·巴恩斯,这家店的老板,很高兴见到你……”男人把机器狗夹在胳膊底下,伸出结实粗糙的手来握亚当的手,“嗯,你是个黑客?”
      即便使用数码手套会较大幅度地提高手指保护,但亚当的十根指头上还是能够看出明显的老茧痕迹。巴恩斯快活地把机器狗扔到边上的一个空货架上,“好久没有看到真正的黑客了,有麻烦了?‘天王星独立店’能够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西塞·巴恩斯就像网上传说的那样,他在四十分钟内给亚当配了一部暗绿色Spider3的便携主机,一套一面深一面浅的迷彩移动存储马甲,并单独为亚当定制了一顶半封闭数码头盔。看着他粗得像萝卜一样的手指灵巧地在操纵着各种数码设备改造工具,亚当不得不承认“天王星独立店”确实是最好的电脑商店。

      “好了,你戴上试试看。”巴恩斯把装配好的数码头盔递给亚当,三分之一球形的头盔能够很好地抵御外来冲撞;浮动映像数码眼镜配有橡皮和海绵,完全根据亚当的眼窝结构修正过,既不会划伤脸颊,又不影响视线;挂式耳机和话筒也被调到了最合适的位置;加上独特的配平系统,绝对不会像一般头盔那样感觉到一边重一边轻。
      看到Matrix操作系统的界面半透明地浮现在眼前,亚当不由得兴奋地叫起来:“真是太棒了!”
      “嘿嘿,这就是到现场来买东西的好处,网络购物哪有这么好的服务?”巴恩斯把电子放大镜翻到额头上,乐呵呵地看着面前消瘦苍白的年轻人略带驼背地戴着数码头盔在店堂里快乐地走来走去。“还要点别的吗?尖叫鸟、超级嗅嗅、快速地址转换装置,我这里都有硬件芯片,标准PUSB接口。还有最新的反跟踪软件,电脑自毁软件……”
      “你说什么?”亚当诧异地回头。
      “电脑自毁软件,应急用的。”巴恩斯双脚一蹬,转椅将他就从工作台带到大显示屏前面,套上挂在屏幕边上的数码手套,在虚拟键盘上输入了几行命令,一个文件状态分析表显示了出来。“看见这个了吗?”
      “对。”
      “你看,如果我把这个文件发到那里去,”他一边输入发送命令,一边指指远处柜台上的一部老式的笔记本电脑,“好了。然后,你看,我远程控制那台笔记本……”大屏幕上的画面很快被切换成了古老的windows界面,“然后,我在把这个文件加载到Cache一下,等着看!”
      电光一闪,“乒!”笔记本的液晶显示屏突然碎裂,键盘上冒出一缕轻烟。
      “天!”

      “怎么样?够酷吧。”看到自己的顾客被这戏剧性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巴恩斯笑着伸出一只手叉开五指,“50,000点,Cash Only。能够彻底破坏自己的计算机,主板、存储介质全部烧焦,完全没有痕迹。”
      “这个,是怎么做到的?”即便在没有联想能力,亚当也明白了自己是被一个升级版的自毁软件攻击了,或者说谋杀软件。
      “直接操作系统电源,将电流加大,然后反复作非法操作,致使传输线温度迅速升高。如果需要,可以设置让计算机先发出一种特殊的共振波,强制把屏幕震碎。不过,不同的计算机系统电源的可调范围不太一样,所以炸起来有快有慢。”
      “这东西是什么地方来的?”
      “这个我不能说,商业秘密。”店老板神秘地摇摇手指,没想到那个黑客居然扑了过来,“喂,你!干吗?!”看到亚当抓住自己的领口,巴恩斯急了,脚底下一踢,顿时,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小驼背摔倒在地,戴在头上的数码头盔也被撞歪了。
      “你如果再这么胡闹,我就叫警察了!”巴恩斯气呼呼地踩在亚当的胸口上,稍一用力,横躺在地上的职业黑客就疼得哇哇叫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这是谁做的,实际上我刚刚被攻击过一次,我的电脑炸了,而且我敢打赌有人升级了这个程序,那是一次完完全全的谋杀未遂!”

      看着在自己脚底下四肢乱刨的男子,巴恩斯感觉有点好笑。这么一个连风都能吹倒柔弱黑客,居然敢来掀一个硬件工程师的衣领,他难道不知道和小型机作伴的工程师每天都进行着举重运动员的训练量?
      “你到底是谁?!”巴恩斯又在脚上加了一分力。
      “啊……”黑客仿佛杀猪般地大叫起来,“饶命,饶命!”
      弯腰伸手拿回还没付过钱的数码头盔,巴恩斯一个唿哨,刚才还在桌子上睡觉的机器狗飞身跃下,讨好地摇着塑料尾巴朝自己的主人跑过来。
      “你听着,我放开你,你要是敢乱动,普斯……”工程师指着地上的机器狗,“就会用高压电电你,明白了吗?”
      亚当惊恐地狂乱点着头。
      “好,让我们慢慢来。”巴恩斯缓慢地挪开了踩在对方身上的脚,“现在,你翻身趴到地上!”
      “能不能就这么躺着?”听到要爬在地上的要求,亚当原本就已经湿透了的内衣,再次被慌张的汗水所浸透。
      “叫你趴你就趴!”
      铁塔般的店主又一次抬起了右腿,地上的黑客闭着眼睛立马仿佛耗子似的翻转趴到地上,“别,别!”
      看到地上的家伙独特的趴姿,巴恩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不肯趴着的原因:由于长期伏案工作,他的脊柱已经严重变形,趴在地上胸腹均不能触地;不过他并不打算因此让他翻回来,或者站起来,这完全是他自作自受。
      巴恩斯打了两下响指,对着机器狗指指地上的男人,机器狗立刻灵巧地跃上俘虏的后背。可怜的亚当只感觉背上突然加上了几十斤的分量,从骨头一直痛到了心里,可偏偏脖子卡在地上,喉咙里痒得要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舒服地重新在转椅上坐好,强壮的硬件工程师将双手在胸前环抱,摆出一幅自认为堪比□□老大的架势,很拽的吐出一句:“好,你可以开始说了。”
      可怜的黑客好不容易才把脑袋转动了九十度,“你知道cube加密算法吗?”似乎见到巴恩斯点了点头,“我一周前收到了一个cube加密的文件。”
      亚当一边力图用手臂将自己的上身支撑一点起来,一边动脑筋究竟该透露多少内容,因此他完全没有看见巴恩斯皱起的眉头,以及工作台面下那个隐秘的按钮。
      “我以前做过一个cube文件,我以为这就是我做的那个,所以我直接用当时的密码去解,可是没成功。”巴恩斯的插在腋窝下面的手距离那个按钮近了一寸。
      “所以我就站起来给我自己倒杯水,”亚当想起家里那个乱糟糟的水槽,和里面又拖了一星期没洗的杯碟,“然后,我就听到‘砰’的一声,我的电脑爆炸了,碎片扎进了我的屁股!”
      “你是用什么计算机算的这个加密文件?”
      “这个我不能说。”虽然网络上的黑客都说这里的老板是个够意气的朋友,但亚当并不想再和那两个黑衣服的NISDC见面。
      巴恩斯的手已经碰到了那个按钮,连他自己都感觉心跳得厉害,“让我猜猜看,航空署vp25X。”
      “你怎么知道?!”亚当一惊,双手撑地,把机器狗给甩了下去。
      “放电!”那根手指按下了按钮。

      “呜!”可怜的黑客一阵抽搐,“你,你,你干吗?”
      “本月三日晚上十一点,也就是一周之前,航空署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vp25X在进行了一次cube解密计算失败以后,发生爆炸,起码有2TT的数据遭受了损失!”
      “不可能啊,我十一点三刻左右还提交了两次。”
      “什么?”
      “我的第一次解密请求是在十一点十分左右提交的,解密失败以后,连接就断掉了。然后我想了另两个密码,所以后来又提交了两次,虽然还是一样的提示我解密失败……”
      “原来是这样!”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我在移动存储上保留了那个邮件的备份!啊!”亚当翻身而起,不想却再次被机器狗电到在地。
      “没时间了!”巴恩斯抢过机器狗扔在一边,扶起趴在地上的亚当就往店后面跑,“我以为是你破坏了vp25叉,所以我报了警。你得快走。”
      移开一个货架,地板上露出一个仅供一人钻入的圆洞,“下去!”巴恩斯叫着,顺便从货架底下抓过几样东西塞在亚当的怀里,“这是防自毁的隔绝式插件,军方产品。听着,无论那个给你邮件的人是谁,你都惹上大麻烦了,如果他杀你一次不成,还会干第二次的。”
      “前门有访客。”一个电子合成女声从头顶上传来。
      “快走!”亚当只感觉脚底下一空,便直直地摔了下去……

      好在这个地洞并不深,而且它的制造者很有心地在着陆点铺着大大的气垫。因此,除了右手被最后掉下来的数码头盔砸了一下很疼以外,亚当基本上没有什么新的伤痛。只不过原来腿上的伤口就没有好透,四肢去三,成了独臂将军。
      小心地戴上头盔,并接上电源——还好刚才巴恩斯没把他的穿在身上的便携式电脑给扒下来——头盔的夜视功能自动被打开了。不过即便打开了夜视功能,能见度还是很差,四周一片漆黑。亚当小心翼翼地爬到气垫的边缘往下看:地面上整齐地排列着一根根石棒,显然是枕石,被撬掉的铁轨痕迹依稀可见。
      把散落在气垫的各种东西一件一件地抱到怀里,尚有一肢健全的黑客从气垫的一边滑了下来。巴恩斯给的东西还真够齐全的,一幅数码手套,一个标准插件模块和两块电池,还有一个空的工具包。把模块和预先准备好的移动存储插进空闲的槽口里,亚当戴上了手套。虽然这很冒险,但是他还是决定连接到无线智能导航系统,要不然他根本无法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还没等他试图把导航程序从移动存储器里调出来,Matrix操作系统就提示这里找不到无线网络。亚当脚一软,瘫倒在地上。

      [sin: 我在思维的碎片空间里迷失了方向。]
      [cos: 能够迷路是一种幸福,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有导航标签,永远,都不可能迷路。]

      没有办法,看来只能用最原始的走迷宫来解决了:被推入废弃地铁甬道的年轻人用不疼的左手扶着墙壁往前走。但他怀疑自己能不能在饿死之前走出这座迷宫。人不吃东西最长能活几天时间?不知道,但好像听说过要是没水的话,坚持不了三天。而现在,他的肠胃已经在唱“空城计”了。
      除了偶尔发现一道破碎的枕石,数码眼镜里呈现出来的景物一成不变。亚当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就是一只在跑步机上的老鼠,不管怎么努力地向前,但其实走的永远只是这一段路程,没有终点。

      [cos: 我以为我在走,其实我在原地;我以为我在吃,其实我没有牙齿;我以为我在飞翔,但连自己都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sin: 很有趣。]
      [cos: life is a cheating game.]

      “Life is a cheating game.”亚当喃喃地重复着,仰头望着眼前平整的水泥墙发呆。这堵墙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曾经的轨道上,和网络上的防火墙不同,这堵墙是如此的坚固,彻底封锁住了前进的道路,恐怕连只老鼠都过不去。
      “咳咳……”喉咙里一阵痒,从肺部冲出来的气流引起强烈的咳嗽!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墙,但两脚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肺仿佛要被咳翻出来似的,胸腹部肌肉因痉挛而抽搐着,脑子里有个说不清楚的东西拼命地在绕圈。受伤的脚根本无法让自己重新站起来,他一手撑着地板,一点点金色的虚像在眼前以标准网格状慢慢爬行着,他下意识地把工具包更加紧地抱在怀里,虽然包着厚厚的皮子,仍可以感觉到硬邦邦的电池轮廓顶着肋骨。
      用手捂住嘴强忍着,想阻止这让他感觉要死的咳嗽继续下去,“嗯……咳咳……”唾液喷溅得到处都是:数码手套上、地上、墙上……终于,他无力地倒在地上,喉咙还是痒得要命,但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咳嗽了,胸痛得好像被淘空了一样。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抱着工具包,疲惫地闭紧了眼睛。

      [cos: 有一刻,我以为我要死了。]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时候,极度的饥饿感把亚当从意识的深渊里拉回到废弃的甬道里来。胃空荡荡的,自打从医院出来,他还颗粒未进。再呆下去会死在这里的,我得起来!得起来!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亚当才翻过身,用手肘撑着跪坐起来。因长时间没有得到运动信号而自动进入睡眠状态的数码头盔重新被点亮,墙角附近地面上的一个标记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个画着箭头的圆圈,正中间打着一个正方形的黑白点阵。这个,是最古老的地标,在没有无线定位系统的时候,大家就是通过拍摄这种点阵来确定自己所在位置的。亚当兴奋地用数码头盔里的摄像头将这个点阵拍了下来。点阵换成了01序列代码,再用ASCII编码转换成字符。文字明确地告诉亚当,那个箭头指的是北方,沿着铁轨向前1.5公里处是千印站,而往相反的方向前进2.9公里就是柴郡猫站。
      千印站是现在还在运行的一个地铁车站,但是柴郡猫站已经不再使用了。想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咳嗽的黑客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他慢慢地扶着墙站起来,自我安慰了半天,然后鼓足勇气开始往回走。

      [sin: 啊,我叫的芙蓉鸡块来了,你喜欢中国菜吗?]
      [cos: 曾经,非常,喜欢。]
      [sin: 那现在呢?你喜欢什么菜?]

      那似乎是他们最后一次聊天……亚当靠着墙回忆着。没错,那天cos突然就离线了。难道,他对于吃的东西那么敏感?或者,他有过食物中毒?
      亚当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那天以后他就制作了那个edko-6.cube文件。其实那个文件里面的内容很简单:让我请你吃顿外卖。004891677983。
      后面的那串数字是亚当跟踪cos到最后一个电话分局交换机上面的号码,但系统告诉他这个号码所代表的分局是不存在的。
      在ASCII字符表里,677983表示着大写的COS,所以这个号码很可能是用来骗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亚当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可cos就此失踪了,三个月,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前天晚上给他发来了一个同样的edko-6.cube文件。然后,他的电脑爆炸了,他用来解码的电脑也爆炸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cos要杀死自己?亚当觉得不像,这不像cos风格。亚当很确定cos是一个比自己更厉害的黑客,他一定很早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毕竟able这个id在很多黑客网站都留下了痕迹,而且他是ISRC的注册会员,从那里可以得到自己详细的资料。要动手干掉自己的话,他有很多时间,没必要先消失三个月再来。但他这三个月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让他以为是自己害了他?所以他现在来报复了?但如果cos要杀他,完全没有必要炸掉航空署的电脑。如果是为了让NISDC对付自己,也没必要自动转接航空署的电脑任务,让他继续解码。整个事情中间有一环掉了,亚当拍着自己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如果那个edko-6.cube文件被解开就好了,也许里面有什么线索。就像这道门一样。

      门?!亚当脱下数码手套揉了揉眼睛,以确定自己不是饿昏了头。
      门就是门,站在甬道的一边,防盗用的铁条已经生锈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漆色;只有门边的一个塑料小盒子依然保持着原来的状态。对于这个,亚当并不陌生,这是一个电子门锁,只要输入正确的密码就能打开门。
      饿得七荤八素的黑客环顾四周,这里距离柴郡猫站应该还有不少距离,而且这门似乎最近也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塑料盒子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亚当打开了塑料盒,里面是一个标准的数字密码键盘,每个数字按钮都已经被按得看不出字迹了。黑客从腰包里掏出瑞士军刀,熟练地将键盘的塑料面板给卸了下来,把几根电线分别缠绕到便携式电脑的接口上,然后启动移动存储器上的一个小程序……只听得“啪”一响,这扇锈迹斑斑的门居然轻巧地弹开,室内的灯光自动地开启,照亮了甬道,让习惯了夜视的亚当有一阵子看不清东西。等他流着眼泪恢复视力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里距离那个他掉下来的气垫不过十码的样子。

      不清楚这屋子以前是干什么用的,不过现在,堆满了各种计算机零部件和整机。显然,这里是巴恩斯的秘密工作室。最让亚当高兴的是,在众多的机器中间,竟然还有一台冰箱,里面存放着硬邦邦的早过了保质期的三明治。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黑客顾不得这么多,抓起一个来就啃。不过才啃了半个,他的手指头就已经被冻在三明治上了。不过好在这里有机器在运行,所以只要把手指头防到机器附近,很快就暖和起来了。把冰冻三明治扔在机器的散热片上,亚当诧异地发现这些机器后面都安置着BNC连接头,拖出黑色的硬质导线在地面上交错着,最后都汇聚到了墙角的一个大箱子里。红绿两色的二极管在上面疯狂的闪烁着。突然,他明白了,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同轴电缆。
      自从有了五类线,就几乎没有人用同轴电缆了,随着后来光缆、无线、生物传输导线等等的发明,这种网络连接的始祖就只在教科书或者博物馆里出现了。不过,鉴于这是一条建造年代相当久远的地铁,很可能这里当初就全部是用同轴电缆连接网络的。那么,这个小型网络会不会连接到Internet上呢?
      好在这里的计算机除了有BNC这种老古董的接头外,也是有PUSB之类的主流标准接口的,用对接网线把自己的便携式电脑和一台笨重的箱子连到一起,亚当开动了网络扫描程序……
      reply from orc-7491[---.---.---.---.---.015][pv74-sp2]
      reply from orc-7921[---.---.---.---.---.016][pv74-sp2]
      reply from synphII[---.---.---.---.---.017][sv8-sp1]
      ……
      随着扫描结果一行行跳出来,亚当的眼睛越睁越大:天,这个不起眼的小小网络上竟然有三台小型机和两台超级电脑,航天署一级机房也不过如此的规模。他拉过把椅子坐下来,但马上跳了起来,伤口依旧痛得要命。不得已,只好挨着椅子坐一半,把有伤口的那一半留在外面。
      扫描的最终结果出来了,这些计算机都有安全口令,不过有一台小型机没有打最新的安全补丁,从自己准备好的软件中找到要用的程序,黑客快乐地扬起了嘴角,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输入一行行命令,体验着数码手套里力反馈装置给自己带来的熟悉的感觉,两天来第一次这么安逸地和计算机亲密接触,让他兴奋不已。“Bingo!”通过安全漏洞,轻松获得管理员密码,亚当大笑着在空中挥舞拳头,却不小心因为坐姿不稳而摔倒在地上。
      发现线缆其实足够长,亚当就干脆就躺在了地上,如此轻松而不需要担心被发现的攻击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逃离这个甬道;而是通过那台小型机,把所有计算机的账号都获取了一遍。
      既然这里有超级计算机,那,是不是可以让它运算一下那个cube文件呢?会不会把这些计算机炸掉?
      在思想斗争了几分钟后,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他决定试验一下。把防自毁模块同时加载到自己和目标的计算机上,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edko-6.cube文件,他甚至有点想马上逃离这间屋子,但线缆的长度都有限。
      这次系统的反应很快,毕竟是在同一个网络上。
      --请选择交织耦合的面数
      --6
      --请输入密钥
      亚当沉思了半天,终于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Adam

      什么气味?好像是烧焦的味道!完蛋了。拔下对接线,亚当拼命往外跑。他几乎可以看到超级计算机爆炸的恐怖场面:电火花四射,碎片飞溅……
      但,什么声音都没有。
      亚当回过头去,洞开的门里透出柔和的光。难道,时间还没到?
      又等了一会儿,仍然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他大着胆子,走近几步往门里面望,一股烧焦的味道从角落里飘出来。亚当走进门,很快就发现了焦味的来源,不由得笑出声来:那半块搁在散热片上的三明治已经完全被烧焦了。
      重新接缴到那台小型机上,亚当吃惊地发现解密的结果竟然已经出来了:
      be killed in your lover’s name,
      come to meet me before the trame.
      后一句表明了发信人的身份确实是cos,字母表里s在t前面。但是前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亚当打开电子字典,输入bk:Bacillus Kochii,郭霍氏杆菌?那么bek:Bekaa,贝卡?莫非,要他到黎巴嫩去和他见面?ki呢?《列王纪》?亚当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准备一本《圣经》……但是,等等,KIA=killed in action,阵亡、战死。顿时,他明白了,那指的是千印站(在无线电中KIA用Kilo India Alpha/Able表示)。

      当亚当终于爬出那个废弃甬道的时候,街道已经沉醉在暮色之中,摩天楼在属于自己的地面刻画出黑色的影子;抬起头,钢筋混凝土森林的后面一片亮红。

      [sin: 我回来了。]
      [sin: 刚才路过走廊里的窗,从那里看出去,太阳落下去了,西边的天空都是红色,好像开了无数的深红色霓虹灯。]
      [sin: 从你的窗子看出去,现在是下午还是已经是晚上了?]
      [cos: 我不知道。]
      [cos: 我这里没有窗户。]

      亚当在便利店里买了一个面包,顺便问了一下方向,跌跌撞撞地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在这片混凝土沙漠之下藏匿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条条顶着探照灯的钢铁蠕虫沿着各自的轨道疯狂流窜,偶尔停顿那么一下,吞吐着无数二足动物。
      深蓝色车厢角落里,乘客厌恶地看着一个穿着便携式电脑的年轻人跪在地上抱着工具包不停地咳嗽,他从进车厢就正开始不断的抬头看车顶上贴的地铁干线图,每过几秒钟就低下咳嗽几声,还不算讨厌。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突然跪倒在地,把脸咳得通红,地上到处是他的唾液……有个女孩终于无法忍受,打开车厢间的隔门到橙色车厢去了。

      “千印站到了,请下车。欢迎光临本市最大的地下商城!”
      啊,到站了!亚当拼尽全身力气爬起来,一路扶着座椅和立杆摇晃着冲到了门口。
      “呃……”
      看到身上粘着唾沫和灰尘,面色苍白的男人仿佛打着醉拳似地扑过来,站在门口候车的乘客立刻作鸟兽散……站台上完全没有可以拉扶的东西,亚当一踏出车门便再次摔倒,工具包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腹部,疼痛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正看见地砖上拼嵌的千印站站名缩写K.I.。
      在爱人的名字里死亡,亚当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地铁千印站不但是四条地铁的中转站,还拥有一个大得离谱的地下商城,无数条甬道和地下广场贯通交错,形成了这张蜘蛛网上最繁复密集的花纹。
      亚当望着银行街拐角墙上一人多高的三维立体广告显示器和显示器下面小小的黑色探头,寻思在不用导航系统的情况下自己要花多久才能在这个恐怖的地下迷宫里找到那个地方。但这里的监控系统拥有七套独立的日志系统,辅助日志的个数更是超过三位数,他可没有把握能够在有限的时间里消除所有的记录,而且据说这个系统有一个特殊的功能,一旦数据的删除顺序发生了变化,就会自动报警,这个顺序还是每天随机产生的。
      亚当小心地保持着偻腰含胸的姿势,这样就不太会咳嗽。他扶着墙慢慢地向前移动,做出一幅病得非常厉害的样子。在这个无线导航终端普及到人均四个的都市,连固定的导航系统都很少能找到。
      对于一个黑客来说,他的情人,就是他的计算机。不过亚当明白,cos给他的提示并不是指的computer,而是那与他同名的先祖的爱人,那从男人的肋骨里诞生的第一个女人:Eve。
      所以,小心地确认自己的无线网络接口已经关闭后,亚当偷偷地把摄像头对准了拿手持式导航系统的人们,靠着七拼八凑得来的地图,他决定,顺着B区的4号通道走,似乎那里有一条去E区的近道。

      拖着疲惫的身躯,提心吊胆地沿着街沿,低头穿过了装满探头的银行街和古董街,亚当终于到达了E区。这里最早是南北地铁的一个小车站,但后来随着千印站的扩展,这个小车站被并入了K.I.地下城,而南北地铁也早已废弃。由于开发时间早,投资规模小,因此相对于其他的区域而言,这里窄小而阴暗,也没有什么商店,最后成为了众多低成本恐怖片的外景地。
      维多利亚街被布置成了二十世纪中叶的风格,虽然看上去酒吧林立,警察局、邮局、珠宝店应有尽有,但其实真正营业的只有一家叫第十一的酒吧。
      亚当站在店门口,K.I.地下城E区维多利亚街(st. Victoria)上的第十一酒吧(the Eleventh Bar),cos会在那里等着自己吗?

      第十一酒吧是一座真正意义上复古的酒吧,这里没有电子合成的灯光,也没有穿着太空服饰的酒娘,甚至连收银机都是古老的打卡式。散坐在四周的酒客多是退休的老人,从同样干瘪老朽的酒保那里接过一杯杜松子酒或者是伏特加,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咒骂世风日下,养老金拖欠,或者看着模糊不清的二维古董电视。
      看到一个穿着便携式电脑戴着数码头盔的新新人类走进酒吧,酒客们略表不满地扭过头去,或者咕囔两句。酒保也转过身,擦着身后架子上的酒瓶,完全无视走到吧台前的亚当。
      “嗯,一杯矿泉水。”把头盔摘下来放到旁边,亚当困难地坐上了吧台前的高脚凳。好在这个凳子面积小,居然没有碰到伤口。一坐下来,就感觉两条腿僵直得像要断掉。
      等他揉捏好酸胀的小腿,才发现面前还是空空如也,酒保继续不紧不慢地擦着他的瓶子,好像根本没听见亚当的话。
      “对不起,我要一杯矿泉水。”
      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西裤的酒保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布满老年斑和皱纹的脸上一双泛着白花的蓝眼睛聚焦在很远的地方,“这里不卖水。”佝偻着腰背,他从柜台里拿出个瓶子,走到吧台远处,给一个空杯子倒酒,杯子的主人早已经趴在台子上熟睡不醒。
      “那,那来杯姜汁啤酒。”这是亚当所能够承受的酒精度最高的饮料了,酒精会使人的思维变得迟钝。
      “小子,不会喝酒就出去!”随着一个粗鲁的声音,亚当的肩膀被一只肥胖的手抓住,可以旋转的高脚凳子,转了半圈,对上了一个肚子迭出的老头,他正睁着一对因酗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我,我只是来找人的,”眼看自己就要被扔出去了,亚当急忙叫到,“我来找cos。”突然,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亚当身体不动,眼珠子扫视着四周的情况。
      整间酒吧安静得出奇,只有二维电视机发出的带噪音的电视节目声音,“……西塞·巴恩斯先生身受重伤,目前已被……生命垂危。……逃离医院的亚当……警方已发出通缉令……六尺六寸,体重145磅,蓝眼睛,棕色头发……黑客,携带暗绿色Spider3便携式电脑……”
      望着以自己为中心越围越小的圈子,亚当从凳子上一跃而下,一头顶在那个超级大肚子上。“啊!”老头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酒吧里顿时一片混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亚当跳过大肚子,直冲出了酒吧。
      “抓住他!”“抓住他!”
      酒客们蜂拥而出,追赶着疯狂逃窜的黑客。
      亚当拼命地往前跑,很快就看见了维多利亚街的终点:一垛挂着花园幕布的墙。他看到右手边有条不到两尺宽的小巷,竖着“闲人莫入”的牌子。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拐了进去。
      巷子很黑,两边都是墙,亚当越跑心里越害怕,他准备着时刻撞上终点的墙。
      突然,他看见墙上有个门洞,来不及吃惊或者庆幸自己的好运,亚当一钻进去就把门关上,背靠着门大口地喘气,喉咙里又痛又痒,仿佛烧着了火,每一口呼吸蹿上来,都强烈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产生要咳嗽的欲望。他赶忙用手把自己的嘴捂住,但还是止不住地咳出声来,“呜……咳咳咳咳……”

      “啊,在这里!”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向前去,才走出两步便脚下一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痛,撕心裂肺的痛。右脚可能摔断了,右臂和后背也痛得厉害。头盔因为心急慌忙,刚才留在酒吧里了,没有夜视镜,没有灯,现在什么也看不清。身上的计算机根本就是一堆负重,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只能咬着牙用手摸索着,身上到处湿漉漉的,一滴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淌了下来。

      “啊呀……”“当心啊!”“不要推啊!”

      传来搜索者嘈杂的声音,亚当赶快屏气闭目,似乎不看不听就能够让人找不到了。但是,声音越来越大,合上的眼皮,一点点亮起来……亚当睁开眼睛,惊呆了!
      他正坐在一条地铁轨道的上,右腿以奇怪的角度朝着左边高出地面三尺的月台。而在泪水的作用下,一辆列车正以扭曲的方式在视野里迅速扩大,车头的聚光灯把整个甬道照得通明。

      “天哪?!”顾不上右腿的疼痛,亚当手脚并用的想要爬起来,但马上就重新摔倒在地。他拼命地将右腿拉起来,但是马上痛得他龇牙咧嘴,泪水横飞。

      “看,他在那儿!”
      亚当回过头,左手站台一扇小门边上,十来个老头正看着自己。
      他赶忙用一只手抓住自己的右腿,一只手撑住地面,努力朝着右边的月台挪……

      “呜……嘟嘟!”显然列车的驾驶员也看到他了,鸣笛要求他迅速离开车轨。

      爬,爬,爬……亚当艰难地挪动着,拖下一路血迹……还有一点点,一点点!
      他抬头,灯光下轨道右侧的情况一览无余:墙上画着一排四座电话亭,每一个上面都涂画着一个巨大的数字,连起来就是:1984。
      顿时,亚当明白了。这是那部跨时代的电影《1984》最后一个场景的拍摄现场!而那个电话号码一定就是在这里!

      “砰!”火光闪烁之间,亚当突然感觉到了时间仿佛停滞了……列车呼啸而过,只溅起点点猩红。

      “亚当·塞恩先生。”
      听见有人叫自己,亚当习惯地想睁开眼看看是谁?但他没有睁开眼睛,也什么都没看到。没有看到地板、没有看到房间、没有看到人……甚至没有看到自己的身体!只有一片灰暗。他惊恐地想要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没有手,完全没有神经上的反馈。
      “不用费心找了,您的身体已经死了。”
      平淡的声音仿佛是直接钻入自己头脑里的,如果是平时,他自己的心脏一定会疯狂地跳动,但现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欢迎来到终极乐土系统(culminating oasis system),最终我们还是见面了。”
      culminating oasis system?COS?
      “对,你猜得不错。”
      --可我没有说话啊。
      体验着没有心跳的感觉,亚当无法颤抖,也无法窒息,一切用来表达恐惧的行为现在什么都不能感受到。
      “你不需要说话,你只要想,我们就可以知道。”
      “刚开始都这样,慢慢就习惯了。”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终极乐土系统,也就是一个大脑维生系统。”不同的声音在亚当的脑海里穿梭着。
      “1984年,有一位年轻的计算机天才发生了车祸,他的身体损伤太过严重,已经不能存活了。当时政府正在研究一个终极乐土解决方案,culminating oasis solution,依靠科技力量仅维持大脑的存活,因此这位计算机天才成为了COS方案的第一个试验者。”
      “1986年,这位天才的年轻人终于还是死亡了,但是通过他和技术人员的努力,以及越来越多的试验者的加入,终极乐土方案演变成了一个更加复杂的神经网络,大量的未亡大脑被沟通在一起,形成了有效的管理平台,通过与互联网的连通,这里的大脑几乎可以做任何事情。”
      “不同的大脑被集合到一起,互动地运算解决各种问题,因此COS也就是变成了终极乐土系统(culminating oasis system)。”
      “而这个系统的运算能力是如此之大,超过了目前所有的超级计算机的总和。”
      --那我,我也死了?
      “你的身体在被地铁列车撞到的时候就死亡了,不过还好,你就在系统入口附近,我们才得以最快把你的大脑抢救出来。根据脑死亡判定法,你还没有死。不过,在户籍上,你已经死亡了。”
      --那,我,还会死吗?
      “会的。虽然大脑维生系统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使脱离身体的大脑存活几十年,但我们还没有证据表明,使用维生系统的大脑会永远存活下去。而且如果你离开了维生系统,就会彻底死亡。”
      --你们说,我当时在系统入口附近?
      “那个废弃的月台,我们现在的位置就在那个月台下面一英里处。”
      “我们不得不承认你非常聪明,能够找到这里。不过cos的暗示也写得的确精彩。”
      --cos?难道cos不就是你们吗?!
      想到自己无故地被这些大脑害“死”,亚当的心里充满了愤怒,但他马上想到,自己已经没心了。
      “cos叫沈彩鸥,是一个华裔女孩,cos是她姓名的缩写。她患有非常罕见的卢伽雷氏症,那是一种导致肌肉萎缩僵硬的遗传疾病。”
      “cos在密码学方面有着超人的天赋,因此,她在COS系统里负责密码方面的工作。”
      “也正是她发现了你。”
      “是的。我们一直在关注有严重疾病的天才。”
      --严重疾病?
      “你认为你不断地咳嗽是什么引起的?”
      “你可以看看你最后一次医院全面检查的报告,你的上呼吸道已经被严重烧伤,无法修复了。你的肺叶也因此受到了相当大的损伤,如果还不住院治疗,能不能活过今年都是个问题。”
      一串数据快速地传入到亚当的思维里,那是一封检查报告,就是他被炸伤后医院给出的检查报告。
      --这不可能!如果我的病这么重,医生不会不告诉我的!
      “你看看上面的诊断日期,是5号,可你4号晚上就逃出了医院。要不是你看出了cos给你的暗示,我们可能都找不到你。”
      --那,那个爆炸?
      “没错,是我炸的。”一个新的声音加入进来,是一个低沉的女声。
      “cos为了保护你,同时也为了让你进医院,所以准备了那个只能炸一次的cube文件。”
      “你是有史以来,通过网络跟踪到我们最近的一个黑客。”那个低沉的女声补充道。
      --只炸一次?可是航空署的vp25x不是也爆炸了?
      “航空署的计算机并没有爆炸,我们只是当发现你从医院逃跑后,才发布的假消息。”
      “实际上,航空署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入侵,完全是我们在系统里加入了日志,他们才发现的。”
      --那么巴恩斯又是怎么回事?
      “巴恩斯是我们的人。”
      “巴恩斯也是COS计划的候选人之一,他和我们签订了协议,在有生之年,我们将资助他的生意,同时他也来为COS系统提供硬件支持。等到他觉得身体不好的时候,就可以加入到我们中间来。”
      “巴恩斯一开始并不知道你的事情,等到他和我们联络上,才发现他帮助了一个不该帮助的人。所以我们让他假装受伤,好通缉找到你。”
      “sin,很抱歉,把你提前拉入到了这个系统。不过,你愿意留下来吗?”

      在地铁千印站的地下,一个比千印站更庞大的地下洞穴里,整齐地排放着一行行金属支架。看上去差不多的大脑被叠放在架子上,下面拖出五颜六色的线缆,连接到各种架子边上复杂的仪器仪表上。人眼所不能识别的生物信号在这里穿流不息。

      [cos: sin.]
      [sin: ?]
      [cos: 其实,我一直很想吃芙蓉鸡。]

      2004-08-30
      last update: 2004-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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