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如年。》秋言寒

1、斯人如年

　　斯人如年

　　1.
　　认识阿年是在公司的一场酒会上。
　　和公司有生意往来的客户几乎全部被请来，一层平日里显得宽阔的大厅人头涌动，好不热闹。
　　阿年就在一群人中谈笑风生，引人注目。纯黑色的晚礼服，一捧薄纱盖肩，头发挽成一个髻，懒懒耷在一边，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道弧线，笑声清脆爽朗，不似别的女子般娇柔做作。这样的女人在清一色男人的商场亮眼又和谐。
　　推推旁边的杨文，她是谁？
　　阿年，公司的广告总代理公司的老板。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也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吧，你们是同类。
　　同类？我眯起眼睛看远处的阿年。
　　我想认识她。
　　有机会的。

　　倒是让杨文说中了，那场酒会阿年坐在我旁边，我有机会好好打量她。
　　平心而论，阿年不算漂亮。中等的相貌，体形微胖，可是整个人都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散发出来，很是吸引人。常笑，嘴角时刻向上弯，眼睛灵活，清澈又可爱，不似商场中打滚的人。
　　她坐定抬头时，正好对上我看她的眼睛。阿年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开来。
　　我是阿年。
　　米如。我也笑着看她。
　　停顿了一会，她笑得更加灿烂。
　　我喜欢你，我们能做朋友。

　　后来真的开始熟悉，如同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的闺中密友一般。上街，喝茶，聊天，煲电话。只不过彼此间不谈工作，倒也正是没有公事上的牵扯，两人的感情也得以不夹杂任何利益纠葛。
　　杨文有时私下找我聊天，问起对阿年的感觉。
　　单纯，聪明，有时有点笨。我答。
　　别小看她，她不似表面的平和安静，你是没见过她在商场上打拼的那些年。他的口气里有着看透一切的从容。

　　2.
　　有时会去阿年的公司找她，因为她懒得下楼喝茶，我只好送上来陪她一起吃。
　　阿年的公司不大，上上下下不过三十几人。而这个公司却有着业内最好的名气和成功例，说员工各个精英也不足为过。
　　阿年不常参与工作，她手下的三员大将好像是当年一手带出来的，站着一看，也能看出精光四溢，和阿年淡如水的感觉完全不同。而公司的平常工作也都交给他们打理，阿年只需要窝在办公室里晒太阳上网写专栏。
　　公司里女人怎么少得可怜？问这句话时我靠在她办公室的门边向外看，而她坐在电脑前喝茶玩游戏。
　　女人体力不行，长时间的加班熬不住，而且，对她们身体不好。
　　那你还招女性员工？
　　我这里男女平等，只看实力不看人。况且，不是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么？
　　阿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像只猫，懒洋洋的却狡诈无比。
　　我默然。

　　有时看到阿年被员工欺负。善意的玩笑和没有恶意的打闹，看她的职员笑得开怀宠溺，也看阿年有时被气的跳脚，完全不像个成功女性一样撒娇耍赖，一点老板的威严都没有。
　　问她，没有威信的老板不好做啊，可没见过老板被欺负的。
　　阿年平息着因打闹而急促的呼吸，开心才有工作成效，威严那种东西不过是给他们跳槽用的借口，只要他们还记得最后该听谁的话就足够了。
　　公司交给下属打理不会担心？
　　不信任他们的话，我不会放手交给他们一切。
　　信任不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么？
　　阿年扭头看着我。
　　没有信任我不会走到今天。人都是对利益低头的动物，我给了他们足够的利益和信任，所以他们不会背叛我。
　　那一刻我才发现，杨文说得没错，阿年不像表面一样安静，她的内心有一个世界。

　　3．
　　杨文开始打电话约我。吃饭，看电影，送玫瑰，千篇一律的追女方式。
　　相交几次后，也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二十五六岁的女人，再没有爱情怕是老的更快。
　　告诉阿年我恋爱的时候，正坐在她家软软的地毯上喝咖啡。阿年眯着眼睛想了好半天我口中的杨文是谁。
　　那个戴眼镜，个子高高的男人？
　　嗯，杨文。
　　阿年双手捂着咖啡杯，宽大的睡衣显得她娇小，而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我。
　　小米，他不适合你。最终受伤的人会是你。
　　我没说话，低头看着咖啡杯里褐色的液体沉默。
　　唉。阿年叹了口气。小米你已爱上了他，我只希望你爱他不要太深，不然一定伤得更深。
　　我抬头，阿年，你为何不去恋爱。
　　没有让我恋上的人，何去谈爱？阿年反问。

　　处处留情，却处处无情。阿年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阿年不抽烟，不喝酒，不用香水，不追名牌。衣服永远是宽松舒适，除了必要的礼服晚装；待人永远的平和舒缓，面带笑容。阿年可以很轻易的信任别人，不求回报的帮助别人，所以阿年的朋友很多，同性与异性。
　　喜欢阿年的男人也很多，明恋的暗恋的都有。只因阿年待人太好，给了他们过多的错觉，而阿年却没有什么更深的表示。因而有的人称阿年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
　　为什么不收敛下自己的行为，老是被人中伤名声对你不好。我劝她。
　　是他们自作多情罢了，我从来没说过喜欢他们，为什么我要强迫自己为他们改变。
　　总要先检讨下自己的做法吧。
　　我检讨了，所以不再和那些自作多情的人再往来。
　　那对新的人呢？
　　小米，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他们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
　　阿年就是这样的人，听从我的意见，然后再驳得我哑口无言。

　　4．
　　在我和杨文的感情走入热恋状态时，终有一个男人打动了阿年的心，进入她的生命。
　　他叫凯军，广告界的另一精英。他突如其来的闯入阿年的生活，莫名其妙的夺走阿年的心，然后顺理成章的和阿年在一起。
　　我和阿年的两人聚会就变成了四个人，以前因为怕阿年尴尬而从来没带出来的杨文，现在也有足够的理由拉出来见阿年了。而阿年也开始拉着凯军进出我的眼前。
　　两人打得火热，如胶似漆，我不只一次听到凯军公主公主的叫着阿年，阿年也笑如柔水，甜蜜的怕人。
　　我和杨文说，阿年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吧。
　　杨文拥着我，看着不远处的阿年和凯军，或许吧。

　　阿年的公司突然进入了瓶颈期，很多案子都被人抢先。阿年不得不再次投身商场，力挽败局。和阿年的碰面一下变少，只剩下每天的电话仍旧打来。
　　小米，我怀疑出了内贼。
　　知道是谁了？
　　没，只是有这种感觉。
　　有怀疑对象么？
　　在没找到是谁前，我不会怀疑任何人。
　　阿年一如既往的信任别人，而且也越来越忙。凯军每天都会三次的往阿年那里跑，送她，送饭，接她回家。电话里总是听到阿年在说凯军如何如何好，我在这面笑着听，我是真的为阿年开心。
　　漂泊已久的心终于找到归宿，是一种游子归家后的喜悦。想起以前看的一句话：每一个在恋爱中的女子，都有着小鸟依人的女儿态，哪怕是怎样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总会是柔肠十二转。
　　阿年这个女强人，终于有了柔肠十二转的时候，我真的希望凯军是那棵大树，让阿年可以无忧。

　　5.
　　我也渐渐地将对阿年的关心移到工作上，一个月下来，也交出了不少单子，为公司赚了不少钱。老总看着高兴，大笔一挥批了半个月的假给我，好好去玩，回来再好好干。
　　我收拾好行李下楼，杨文的车停在路边等我。
　　出去好好休息，记得想我。
　　好。
　　登机前我给阿年发短讯：
　　出游半月，有事电联。

　　有的时候命运像天气一样捉弄人，你出门时还阳光普照，走出老远又大雨倾盆。
　　我躺在旅店宽大的床上整理今天出游所照的照片，打算传给阿年看，手机却铃铃响起。接起就听到阿年的声音哭着传来。
　　小米，我找到内贼了。
　　阿年先别哭，是谁？
　　是我，我自己就是内贼！
　　后来总算在阿年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清楚了大概。凯军开了阿年的电脑，盗了里面的客户资料和业务表，他每天去接阿年也是为了盗取资料罢了。不过又一次恰好被去倒茶但突然折回的阿年看到，一切真相大白。
　　我提前结束行程，乘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回阿年的身边。

　　阿年的员工真得够义气，出了这样的状况还是对阿年不离不弃。我走进阿年办公室的时候她正缩在转椅上看他们发来的一封封鼓励的邮件，她抬起头，用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我。
　　他们还信我。
　　嗯，知遇之恩必当报。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支持。
　　小米，我还能站起来么？
　　谁说女人没有爱情不能活，我们还有事业。
　　笨蛋小米，我是说我坐久了，腿麻的还能站起来不。阿年瞪我一眼。
　　你站不起来我背你。
　　看着能骂人的阿年我笑起来。这就是阿年，摔倒之后马上就可以重新站起的阿年。

　　6．
　　送阿年回家，看她安稳的睡下。借用她的电脑打了一封辞职信出来。我要来帮阿年。
　　打车回家，好好泡了个澡就再次出门。想看看杨文，给他个惊喜再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我有杨文的钥匙，他亦有我的。可不料开门却是一幅我一生都不曾想见的场面。冷笑的站在门口，我看着床上的两人。
　　小米，你怎么回来了？
　　小米，你听我解释。
　　小米……
　　小米……
　　杨文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跟我叫嚷，在看到他一只脚落到地面时我开了口。
　　姓杨的，我从此与你再无瓜葛。我只是来通知你我辞职了，看样子现在通知你分手也正好。
　　话音未落，我转身就走，连同他一声一声的呼唤甩向背后。阿年说，一个女人可以脆弱，但一定要把坚强的背影留给别人。我不知道现在的背影是否坚强，我只知道这个背影无比决绝，它连着我和阿年所有的过去，一起被丢在身后。

　　搬进阿年的家，收拾，开始适应新的工作环境和内容。我的生活和以前截然不同。
　　和阿年一起加班，洽谈，出席各种会场餐厅。公司终于靠着以前良好的信誉和阿年与我的努力再次站起，而且大有超越以前的声势。
　　没有爱情或许老得快，可谁说没有爱情女人就不能生存下去，友情照样可以滋养人。
　　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阿年的名气也更响亮，而我也渐渐成为广告界的新星。总之，重新站起的我们活得更加潇洒与快乐。

　　7.
　　小米，我想改掉公司的名字。
　　哦？为什么？
　　不喜欢了，而且想改。
　　好，随你喜欢，改成什么呢？
　　桌上一杯现调果汁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清凉的颜色。
　　“斯人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