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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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了。树叶零落地挂在枝头，依依不舍地向世间做着最后的告别。他站在树下，手扶着苍老的树干，指关节泛红。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他恨极爱极的人。那个人对他说过，会一直在他身边。他信了。
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不谙世事的时候，那个人便在他身边了。那时候那个人说要娶他，还被他追得满园子打呢。
他微微地笑，刹时盖过万物光华，却猛然拽紧了衣襟咳起来。
风卷着残叶拂过他单薄的身子，他素白的衣裙翩飞着，似要将他带离这纷乱的尘世。
他咳了一阵，停了。他的指甲抠进了陈旧的树皮中，已有血丝隐隐渗出。
他忽地想起从前他练功受伤的时候，那个人老是大惊小怪地急匆匆拿伤药为他治伤。那个人说，你是武学至尊，我是神医再世，你受再大的伤，我也能治好它。当时他笑言武林高手才不受伤。那个人说，不管怎样，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吗？他蹙眉，只有一生一世啊。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是了，他看不见了，他再也看不见那个人了。那个说要娶他、要护他一生一世的人。
他的家被毁的时候，那个人不在。
他被凌虐的时候，那个人不在。
他是多庆幸那个人不在啊。他不想那个人受牵连，更不想那个人看到自己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他的身子颤抖着，仿佛初冬的寒意一股脑儿钻进了他的体内。
但那个人最终还是来了。
他抖得愈发厉害，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想下去了，但他的思绪已无法挽回。
那个人高傲地用指尖捏起他的脸，逗弄着他的鼻尖。
那个人说，你输了。
他忘了，他是真的忘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飞扬跋扈的宫殿中，他六岁，那个人十岁。他们背负着各自家族的兴衰荣辱，他们是宿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成了一个废人。他想杀了那个人，饮其血，舐其肉。
后来，他被释放了。那个人将他带在身边，视为禁娈。
那个人说，对不起，我是逼不得已。
那个人永远都那么笑着，那种虚伪的笑，恨不得让人一口气撕下来，撕成碎片。
他告诉那个人，自己永远不会原谅他。他以为是这样的，但是他错了，他发现自始至终，他都是爱那个人的。
今年夏，那个人的府邸被破，他被救出。那个人终于不笑了。那个人说，我们平了。他点着头，笑得异常苦涩。
那个人离开的前一晚，送给他一壶酒。那个人说，相信我，我会在你身边。他喝下了那壶酒，清清甜甜的。他闭上了眼。
他醒来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那个人，以及这俗世，全都不见了。
他知道，他其实都知道。
他知道那壶酒里有剧毒。他知道那个人是卧底。他知道的，是他把自己和自己的荣耀双手奉上，他对不起他的父亲、母亲、他所有的亲人。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那个人。他看不透那个人，他从来就没看透过那个人。
他在等，等那个人亲口来对他说。他不要他虚假的笑，尽管他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他忽然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血，那血，带着异常的青紫。
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
他用袖子擦擦嘴角，抬起头来，笑了，眼睛弯成了新月牙儿。
他说，继，你终于来了。
他摸索着向前伸手。
他说，我等了你好久，我以为来不及了。
他面前的人接住他悬在半空的手，握紧。
他说，我在等你，这一生，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就是……
他剧烈地咳着，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抓在他肩膀的手收紧了。他被抱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继，我好想再看你一眼……
他蜷在那个人的胸口，很久很久。最后，变得僵硬冰冷。
有一滴泪落在他的唇上，顺着嘴的缝隙流入他口中。
那个人用力地抱住他，轻轻地说，凉月，我把继的骨灰带回来了，你们，你们以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