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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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门开了，却未必会打扰到房间里的人。映入郭秋云眼帘的是一间中式装饰的房间，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张复古风格的仕女图，暗色的八仙桌边放着两把圈椅，一只暗铜色的宣德炉中正散发着缕缕檀香。
没有人？那琴声是从哪里来的？
仿佛是为了吸引郭秋云的注意力，琴声流畅的节奏像一股清泉那么流淌出来，流泻在实木的地板上，渐渐把郭秋云淹没。呆呆的站了几分钟，郭秋云深吸了一口气才敢继续移动脚步，向右侧的那扇门走过去。首先看见的是放在屋角的高几，上面放着一盆吊兰，长长的枝条垂下来，构成一片特别柔和的曲线。吊兰旁边就是大大的茶台，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是什么材质，茶台上的各种杯盏影影绰绰，光影摇动，让郭秋云意识到这个房间里的温暖光线来自点着的蜡烛。
“谁让你进来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得郭秋云差点直接转身就跑，即使她已经在第一时间辨认出那是贺兰锦的声音，更让她想立刻跑开，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把她的双脚定在原地。
“对不起！”
转向贺兰锦所在的方向，郭秋云甚至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贺兰锦的眼睛，说完道歉的话，就忍不住往后退。
“你是来上茶艺课的？”
“是。”
“……你……”
贺兰锦的声音戛然而止，琴弦发出刺耳的呻吟，终于成功的让郭秋云抬起头去看着面前的男人。同时也看见那张散发出温暖气息的古琴，古琴放在一张矮几上，而贺兰锦就一脸平静的端坐在那里，他身下似乎是一张贵妃榻，旁边的墙角放着他的拐杖。烛火摇曳，映照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似乎成功的掩盖了他脸上的瞬间闪现的苍白。
“我该回去上课了。对不起，打扰了！”
郭秋云微微鞠躬，躲开贺兰锦的目光，转身离开。快步走到门口，刚拉开门却迎面撞上了燕玲。
“对不起！”
“你怎么在这里？！”
此刻看见郭秋云在这里出现的燕玲再也没有刚才上课时的温和宁静，诧异的声音里不满的情绪是这么明显。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听见琴声……”
“哦，没事儿的。快回教室吧。”
“恩，好。”
突然有一个瞬间，她意识到了什么。也许自己真的已经不小心闯入了一个根本不属于她的世界。那种羞愧的感觉裹挟着淡淡的失落从内心某个角落升腾了起来，让郭秋云稍微一愣，转而给燕玲一个僵硬的笑容之后，便静静退了出去，还乖巧的轻轻关上房门。却在迈步的下一秒生生停住，因为耳边飘来的声音：
“怎么突然疼起来了？”
是燕玲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很焦急。
“没事儿……嗯！”
短促而压抑的呻吟声淹没了一切，在郭秋云的耳边放大到无限大，一直笔直的灌进她的心里，让她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如此在意呢？如此在意？……郭秋云站在门口，苦苦寻找一个答案。身后传来其他同学的脚步声和谈笑声，把她拉回到面前的现实。
快回教室去吧？站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躺好，我给你揉。”
燕玲的声音再次透过窗棂上的宣纸传来，那么自然而然又坚定不移的抵达郭秋云的内心。微微一咬下唇，郭秋云大步往教室那边走过去。又过了十多分钟，燕玲才急急的出现在教室里，脸色微红，跟大家道歉自己迟到。郭秋云下意识的低下头，假装看笔记。
后半堂课是实操课，燕玲把茶叶分发给大家，其他学员们都开始动手，唯有郭秋云看着面前的小碟子小碗，彻底傻眼了。
“你……怎么还不动手？”
“我不会。”
没办法躲避，郭秋云只能微笑着抬头看着燕玲靠近过来的脸庞。
“第一天来，没关系。我现在可以教你。”
还是那么温柔恬静的笑容，燕玲在郭秋云身边坐下。但是郭秋云的脑海中却闪现出那一句狠狠的问话，冰冷的眼神，与此刻她柔和的微笑别扭的重叠在一起。
“刚才，非常，非常抱歉！”
“没关系，人人都有好奇心。”
“我听见琴声，那是兰锦弹的吗？”
“是啊。以后他还会给你上课呢。”
“上什么？弹琴？”
“古琴也是我们茶艺师培训的必修课。”
“啊？”
“怎么了你？”
燕玲悄然一笑，顺手打开手边的电茶壶，一会儿就听见矿泉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哎，我，我……乐感很糟糕。”
“没事儿的。不难。”
说着，开水便冲进白色的瓷盖碗，修长白皙的手指抵住盖子，滚烫的茶水涌出，好像一只吐出热水的小鸟，灵动的在氤氲茶气中飞舞。
“真好看！”
仿佛是被燕玲的动作吸引，郭秋云暂时忘记了刚才和贺兰锦的尴尬，目光都被燕玲手上的动作所吸引。明明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却好像很熟悉似的。
“你来试试？”
“……好吧。”
虽然好奇心让郭秋云选择了尝试，但是刚刚把手放在盖碗的边沿，她立刻就后悔了。一松手，就听见瓷器碰撞的脆响，引来周围几个学员侧目，让郭秋云顿时非常不好意思。
“这么烫！……真不好意思。幸亏没有打碎你们的杯子。”
“一开始是有点不习惯。这个叫盖碗。”
“是，是，盖碗。”
无论如何，她觉得自己今天绝对不能再碰这个烫手的山芋，乖乖的收回手，面对桌上热气飘忽的小盏，她也绝没有尝试的打算，好像只是看一看就要冒汗了。
“尝尝吧。学茶，不品怎么行？”
但是燕玲显然不准备放过她，修长手指间轻巧的小盏已经被端到了自己面前，郭秋云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接。
“谢谢！”
烫，烫，烫……虽然脸上还勉强挂着笑容，但是郭秋云已经忍不住在心里大喊。在燕玲目光的监督下，郭秋云把小盏靠近自己的嘴边。
微微抿了一小口，果然一片馨香，但是让郭秋云更加纠结的是舌尖上微微的涩味，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就被燕玲捕捉到眼里。
“感觉怎么样？”
“……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
燕玲倒是爽快的笑了起来。
“只觉得涩而已。还有点香气。”
“稍等一会儿你就能感觉到回甘了。”
“哦。”
茫然的点点头，故意做出一脸诚恳的样子，但是这显然骗不了燕玲，她礼貌的笑笑，起身离去。呆呆看着面前还在散发热气的盖碗，郭秋云脑子里却想起那盒神秘的凤梨酥，但是又实在不好意思在大家气定神闲的时候大快朵颐。
“燕玲老师，我去一下洗手间。”
“去吧。”
离开安静的教室，郭秋云慢慢的走在二楼的回廊上，抬头，看见天井上空深蓝色的天空，浅色的流云丝丝缕缕掩住了星光。楼下的客人还没有减少的意思，灯光依旧，忙碌的漂亮服务生依旧，与二楼的昏暗宁静对比鲜明，从楼上往下俯瞰，仿佛从清冷的夜空俯瞰热闹的人世间。
偷偷往刚才贺兰锦弹琴的房间走过去，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已经没有勇气去推动。窗棂边已经没有任何光亮，侧耳细听，也没有任何琴声传来。
他已经走了？也许吧。……不过，他离开或者停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仍开头脑中失落的情绪，郭秋云回到教室，才发现课程已经结束了。其他学员三三两两说着话，一边收拾着自己桌上的东西。燕玲也在讲台上整理自己的讲义，看见郭秋云进来，便迎了上来，神色有些严肃。
“郭秋云，今天是你第一天上课，所以我暂时不给你打分。”
“打分？”
“你不知道？沈珊瑚没告诉你？”
“没有啊！”
怎么着？学这个还要考试不成？郭秋云拎着手袋觉得脑子都木了。
“你别这么紧张！是这样的。我们公司规定所有人员都要考茶艺师的职业资格证，所以，我给你们上课的时候为了保证质量，每节课都要给你打分。但是考虑到你今天是第一天上课，我暂时给你打一个B吧。”
“……这个……”
“还有，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说着话的功夫，其他学员都已经离开，燕玲也往门口走去，示意郭秋云跟她一起走。
“什么事儿？”
“既然做了这份工作，那么，就不要再有抵触情绪。不然，这份工作你做不长的。”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
狭窄的楼梯上，郭秋云小心翼翼的跟在燕玲身后往下走，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贺兰锦，他在黑暗中从这里走过，是怎样的情景？
“再见。”
“再见，燕玲老师。”
眼看着燕玲钻进一辆甲壳虫，很快消失在门口的小街尽头。郭秋云长出了一口气，顺着安静的街道慢慢往前走去。却听见身后传来喇叭声，头也懒得回，往墙边靠过去便是。谁知道喇叭声并没有停，车子也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从身边驶过。
不是吧？好不容易熬完人生第一节茶艺课，出门还要遇到流氓？
要不赶紧开溜？我郭秋云跑起来虽然不比博尔特，跑到街口喊救命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哪知道刚迈出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郭秋云，你跑什么？”
“啊？冯波？怎么是你？”
哇哦！超尴尬，超尴尬，有木有！暗暗咳嗽两声，拢拢头发，整整衣角，笑容永远是克服尴尬的法宝。
“上车吧。还愣什么？”
“哦，好。”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车边，郭秋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丢给冯波一个没心没肺的大笑脸，虽然谁都能猜到她是假装镇定，但还怎么忍心拆穿呢？
“上课怎么样？”
“还好。”
一问到这个，郭秋云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的靠在座位上不出声了。
“怎么了？燕玲对你不好？”
“没有，她倒是挺客气的。”
“那是，你饿了？没吃凤梨酥？”
“没吃，但是我也不饿。”
“拜托，别让我猜了。”
“没什么啦。只是发现自己真的不是干这个的材料。”
“你把杯子打了？”
“拜托，是盖碗啦！……没有。”
“那就没事儿，第一次上课都是这样的。……想不想吃宵夜？”
冯波自顾自开着车，压根没问郭秋云要去什么地方。
“哦，算了。我没什么胃口。……不好意思啊。”
“没胃口，不用不好意思。”
冯波听见郭秋云没精打采的声音，突然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
“我想回家了。”
“好，我送你。”
“谢谢你！……你一直等我这么久？”
“……哪有？我刚才在酒吧来着。”
“喝酒了你还开车？”
“拜托你好好闻闻，哪里有酒味？”
听冯波这么一说，郭秋云还当真凑过去，用力吸着鼻子，像一只天然呆的小狗，冯波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郭秋云的短发，手感软软的，扎在手心很柔和。
“喂！你干什么？”
“呼噜呼噜毛……”
“你还真当我是小狗？”
“很有潜质。”
“鉴定完毕。”
“怎么样？”
“……有点香。”
说完，郭秋云就转过脸去，看窗外，黑色的车窗上映出自己的脸庞，看不出那一点点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