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乱 危途谜情 ...
-
宋青书自林中走出，已是朝阳初升、气氛和暖。
然思及当前形势，宋青书却眉头微蹙，自从汝阳王遇刺身死，从此天下大乱，虽不至于群雄割据、重现汉末风云，却也是汉人戮力同心、逐鹿天下，各路反元势力如雨后春笋，元蒙朝廷败象已现。
然而各路英雄野心勃勃，均有图谋大位之志，少有真正顾及百姓死活之人，即便心中怜悯，却并不会因此而收敛大志，反而利用民心主导舆论，将百姓愚弄在鼓掌之间……
这揭竿而起的各路反元志士，其中不乏为生计所迫，或与元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然而亦有利用这满腔热血谋一己之私的人。
并非他无病呻吟、杞人忧天，只是兵荒马乱之中，最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他没有以一己之力为万民谋福祉的野心与能力，却也希望，身处于乱世，他能为百姓做点什么。
初时建立暗夜堂不过是偶然，想着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一个遮风避雨之处。
不曾想五年以来，暗夜堂已成气候，买卖消息之事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声，如今情报方面比一些屹立武林已久的门派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奉他为主，加上暗中收养孤儿、遴选精英，势力愈发壮大，在诸如各派掌门、长老眼中，逐渐成为江湖中一股不容忽视的新兴势力。
虽然并未达到声名远扬、堪与六大派并称的地步，在情报方面却已超过了六大派，甚至开始渗透于元蒙朝廷——虽难以封侯拜相，做位高权重者之长随、侍从、小厮、侍婢却并无不可，更有能耐的成为一方小吏，却颇受主官器重……
不知不觉中，宋青书已经由前世人人喊打的叛门弃徒，一步步成长为风采卓然的少年英侠，再进一步成为声名鹊起的暗夜堂主……
只是暗夜堂向来神秘，少有人知，这暗夜堂主竟是武当三代弟子宋青书。
宋青书如今的身份，已然不下于一般门派的掌门。
前世的他，一开始被作为武当未来接班人培养，也曾有过带着武当更上一层、达到巅峰的梦想，只是当遇到了周芷若，遇到了上天的宠儿张无忌，种种因素使得他心态逐渐扭曲，一事无成且声名狼藉，“玉面孟尝”最终背负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凄惨死去。
而如今，他在无意间已经“白手起家”，成为暗地里风光无限的一堂之主，不得不说，命运弄人。
经过君子檀的“挑拨离间”，关于薛羽凝和无名山庄，他虽然坚持不肯相信薛羽凝对他心怀叵测，潜意识中却已经有了怀疑，对于之前看到相关情报的疑点，也不再那么不在意了。
而一旦正视，很多关于他身份的问题就暴露出来，这足以引起他的重视，下令加大追查力度。
希望承玉别让他失望啊……心中暗暗叹息，宋青书闭了闭眼调整情绪，提步前行，不妨旁边突然蹿出一人，惊喜地对他喊：“帮主！”
帮主？饶是宋青书人活两世，早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帮主”惊了惊。
“阁下何人？”眉头一皱，宋青书很快恢复了惯常的温尔卓然，不动声色地问。
“丐帮七袋长老鹤峰见过帮主！”中年人一身干净整洁的麻布粗衣，眼神惊喜，态度不算多恭敬，看外貌十足十的敦厚老实，腰间悬着的七个麻袋，显示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丐帮鹤长老。”宋青书心中惊讶面上不显，抱拳一礼，不疾不徐地发问，“不知鹤长老为何称在下为‘帮主’呢？”
虽则降龙十八掌为丐帮镇帮绝学，但他却算是另类的“偷师”，与丐帮上下并无太多关联……
等下，降龙十八掌？承玉？？？
宋青书想起薛羽凝将降龙十八掌的正本交给他，当时他尚且疑惑此事，如今却……
知道他会降龙十八掌的人不多，而薛羽凝恰恰知晓其中详情，思及对方如今作为，分明不仅仅想要独霸武林，更是……
“帮主已然继承史帮主衣钵，习得本帮绝学降龙十八掌，自然该继承我丐帮，承袭历代帮主遗命，重振本帮昔日赫赫声威！”自称丐帮七袋长老鹤峰的中年慷慨陈词，端的是一派义正词严、光风霁月！
宋青书只觉莫名其妙，通过“原著”结合前世的经历可推算出，丐帮如今几乎被陈友谅与成昆二人把持，丐帮帮主史火龙已然毙命于成昆手下，扶持一个癞头阿三假扮史火龙成为傀儡，暗中控制丐帮……
之前竟然还想着诱骗清和背弃武当，怎会突然冒出一个鹤峰长老，贸贸然出现在他面前，慷慨凛然地请他做帮主，还大谈“重振丐帮昔日声威”？
前世有那古墓派神雕侠侣后人杨氏女子相助，丐帮识破陈友谅师徒奸计，立一十岁稚女史红石为帮主。
然少林寺屠狮大会之中，掌钵龙头等人惨死，丐帮至此完全没落，即便丐帮有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这等绝学，有活死人墓杨氏后人撑腰，最终还是逃不过沦落为二三流帮派的命运。
世殊事异，不知丐帮命运是否会随之改变？
心念飞转，宋青书不由得暗自好笑，怎么重来一世，他竟多了这么个喜欢神游天外的毛病？
如此没有警惕之心，若是对方有伤人之意，恐怕他早就……
甩开那些突如其来的感慨，宋青书一派翩翩佳公子风范，温和地问：“鹤长老从何处得知，在下习得降龙十八掌？”
“帮主可否随我去一趟宜城？”鹤峰闻言并未正面回答，反而有些神秘闪烁，郑重地问。
“鹤长老慎言，在下可不敢当这‘帮主’之称。”宋青书说话斯斯文文，语气却异常坚决。
“宋少侠不愧为武当高徒，颇有乃父之风。”鹤峰却并不坚持，反而目光灼灼地称赞道。
“鹤长老既知在下乃武当门下，必当知晓，在下不可能叛出武当，改投丐帮。”宋青书说得意味深长，说到最后八个字，还带了些许嘲讽。
叛出武当，改投丐帮，前世为了芷若，他可不就做出这种不忠不孝、毁尽名声的混账事了么？
他不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芷若“红颜祸水”的身上，只是，对于芷若，他已然不敢言爱。归根究底，是他心智不坚，自控能力不强，以致深陷魔障，无法自拔，最后作茧自缚、一生尽毁……
“昔日峨眉祖师郭襄郭女侠，系丐帮黄蓉黄帮主之女，其父郭靖郭大侠深得洪七公洪老帮主真传，外祖为桃花岛东邪黄药师，郭女侠身兼众家之长，融会贯通，最终开山立派，始有峨眉。”鹤峰神情微妙，用煽动性的语气说道，
“听闻周姑娘深受灭绝师太看重，如今以韶华之年成为峨眉掌门，只是峨眉不服者大有人在，若是有帮主相助，想必力压群芳、高台稳坐不成问题。届时峨眉掌门与丐帮帮主喜结连理，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想必江湖中人必定乐见其成。”
他顿了顿，正欲再言，却听“铿”一声脆鸣，一道寒芒直扫面门！
鹤峰不由得一惊，忙到退数步，险险避开锐利的剑锋，姿势一正，蓄势待发。
然宋青书并无追击之意，纹风不动地立在原地，“刷”的一声收剑回鞘，一派温文尔雅、若无其事。
“宋少侠这是何意？”鹤峰面色微白，虽不至于愤然怒视，却也满是不悦。
“鹤长老如何得知，在下倾慕峨眉周掌门？”宋青书却不惜不怒，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此事江湖人众所周知，宋少侠何必装傻呢。”鹤峰闻言却是收敛了不悦之意，解除了戒备的姿势，看起来再敦厚老实不过的人，此时却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一副大家心照不宣的姿态。
众所周知？宋青书闻言却是一愣，他知道对芷若只剩执念，因此数次出手相助，然而除了周芷若及当时一同被救的峨眉诸女之外，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
何以如今竟是江湖闻名、众人皆知？
此事说得好听些，是少年慕艾，说得难听些，不定其中有什么私情呢！
一个弄不好，芷若的清白名誉就此毁于一旦，连带着立派尚且不足百年的峨眉派也会被无中生有的流言中伤，甚至……
而他宋青书呢？必定会得个风流少年的名声，若是有心人在其中添油加醋中伤于他，一旦此事在江湖人心目中留下既定印象，恐怕他也百口莫辩。
他所属的武当，也极易受到牵连，名誉受损，严重一些甚至……
“鹤长老切莫开此玩笑，在下虽是江湖中人，却也知晓女子闺誉重逾性命，无媒无聘，即便情投意合亦为人诟病，在下又岂会明知其中禁忌，却不顾周掌门名誉呢？”
宋青书眸中闪过冷光，语渐锋利，
“传此谣言者，无非是借机破坏武当与峨眉的清誉，以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在下身为武当弟子，立身以正，决不允许有奸邪之辈如此行事，坏我武当声誉，成他狼子野心！”
端的是铿锵有力，正气凛然！
鹤峰闻言不由得心下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见这翩翩少侠脱去温文尔雅的面具，忽然之间锋芒大显，眉目间的自信与傲气使他一瞬间迸发出夺目的光彩，不自觉眼前一亮。
但见他面上多了几分真实的笑容，毫无被人戳破用心的心虚之色，道：“宋少侠言之有理，是我一时失言了。”顿了顿，又说，
“只是宋少侠习得我丐帮镇帮绝学降龙十八掌，此事既成事实，我也不愿得罪武当，逼着宋少侠自废武功，更不想我丐帮群龙无首，自此没落，宋少侠若是能成我丐帮帮主，丐帮自此与武当结盟，共襄抗元盛举，岂非两全其美？”
宋青书闻言眉心一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面前这鹤峰明显并非面上表现的那么敦厚老实，言辞咄咄、软硬兼施，又是晓以大义又是威逼利诱，非要他继任丐帮帮主之位，这其中必有图谋。
丐帮有陈友谅师徒暗中把持，这鹤峰长老也不是好相与的，若是趟入这趟浑水，只怕前途未卜。
“鹤长老为何执意要在下继任丐帮帮主之位呢？”宋青书定了定神，试探性地问。
当然，他并不指望对方将实情告知于他，只是不希望自己被对方扰乱心绪，然后牵着鼻子走。
“宋少侠身兼武当与丐帮之长，若是能继任丐帮，必然能武胜群雄，夺得武林盟主之尊，重振丐帮声威。”鹤峰却出乎意料地隐晦回答了他，
“想我丐帮昔日弟子遍布天下，为天下第一大帮，声名赫赫，谁人不晓？
几代帮主更是人中之龙，绝顶高手，无人敢生轻视之心！
如今却是人才凋零、青黄不接，沦为二流帮派，甚至有人暗中持身不正，差点使丐帮百年声誉一朝尽毁……
丐帮需要一个英明强势、武功高强的帮主来领导。
可惜张无忌张公子成了魔教教主，道不同不相为谋，否则我便是舍下这条性命，也要将张公子请来丐帮……
如今宋少侠习得我丐帮绝学，此乃天意，正是天不绝我丐帮……”
说到后来，越发声音激昂，神情激动，简直难以自制！
宋青书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虽然他这情绪激愤的模样实在不像假装，可他潜意识中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若这鹤峰长老的确是这种心态，那么他又是从何得知，他宋青书习得降龙十八掌呢？丐帮前任帮主史火龙因修习残缺的降龙十八掌，强练不完整的心法而走火入魔、双臂残废，以致最后饮恨成昆之手，鹤峰难道就不知实情，不怕他也……
更何况那日陈友谅挟持假史火龙举行的丐帮大会，他并未在人群之中发现这位鹤峰长老的踪迹。
宋青书眉头微蹙，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微微一笑：“鹤长老果真对丐帮忠心耿耿，在下钦佩万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一朝失足便是万丈深渊，鹤长老可否容在下考虑一番？”
“此事的确事关重大，那么还望宋少侠好生考虑，三日之内若是考虑清楚了，可去丐帮宜城分舵找吴舵主。”鹤峰眼神闪了闪，虽未步步紧逼，却也给出了“三日”的期限，然后拱手一礼，闪身便入了树林，几个起落已消失不见。
宋青书暗自惊讶，他修习九阴真经已久，气机牵引之下，大约可以看出这中年人内功与他相当，轻功并不算很高，身法却十分诡异，飘忽轻盈，竟有些传说中凌波微步的味道。
思及凌波微步，宋青书又想到了陆筱夜姑娘“记忆中”的逍遥派……
也许，他应该去找个人为他解惑了。
至于这个鹤峰，先查查看吧。
幕后主使，总会浮出水面的——他有种奇妙的预感，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乱 危途谜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