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似海深》解佩

37、 第六话 生死醉梦（11）

　　“怎么样？”
　　跟着药王出了寝殿，尊胜便迫不及待的追问。
　　药王叹了口气“天后受过很重的内伤，之后没有好好调养，心绪过于激动，还有不少外伤，要复原很难了……而且…………”
　　“而且怎么样？”看着药王欲言又止的样子，尊胜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急疯了。
　　“天后元丹已裂，仙气外泻，只怕终有一天，会…………”
　　药王的神色让尊胜心惊肉跳，颤着声接道“……会……香消玉殒？”
　　药王低下头，算是默认。
　　“没有补救的办法么？”想起王母的仙逝，尊胜感到不寒而栗，难道说，子菡也会步王母的后尘？
　　不，不会的，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的子菡不会死！绝对不可以死！
　　哪怕穷尽天下之力！
　　“只有好好调养，尽量不要让她心绪激动，倒也……不会有大碍。只是元丹一裂，无法修补，到底能活多久，只能看天后的意志了……”
　　尊胜心头一酸，灵魂仿佛突然被抽空了似的，无力的扶住了门框。
　　第一次这样在意一个人，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为什么竟是他亲手害了她？
　　她受的内伤，定是在冥界留下病根，可恨自己竟然没有好好怜惜她，细心呵护她，害她如今病入膏肓。
　　挥手让药王离开，尊胜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害怕，即使是面对皇兄那双濒死挣扎的怨毒眼睛时，也从未如此害怕！
　　那个飘萍一般的人儿，终究不肯留下吗？
　　哪怕是用死亡来要求离开？
　　子菡……子菡……你好狠的心！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肯留下？为什么不爱我？
　　为了陶醉吗？
　　只是，他决不会放手！
　　尊胜的眼里，杀机一闪而过……
　　“雷霆！”
　　握了握拳头，尊盛向远处呼唤。
　　雷霆的身影瞬间乍现。
　　“陛下有何吩咐？”
　　“上次你打探到花姑子曾是陶醉旧日所爱？”
　　“千真万确！”
　　“是么……”尊胜微微眯起了眼睛“不过，好象现在狐辰王正和风仙打的火热呢……”
　　“雷霆，下旨：狐辰王私带天后出宫，致使天后重病，罪在不赦，立即囚禁！”
　　“是！”
　　雷霆闪身不见了。
　　“让我进去！别拦着我，让我进去！”
　　宫门口忽然掀起一片喧哗，尊胜眉头一皱，怕扰了子菡静养。正欲责问，却见有宫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禀报“陛下，风仙硬要闯宫！”
　　“哦？”尊胜眉毛一扬“来得正好！带她去风泠殿，朕要见她！”
　　风泠殿。
　　尊胜似笑非笑的望着花姑子，目光中却殊无笑意，犹如优雅的兽盯准了猎物。
　　“你可知闯宫是大罪？”
　　“花姑子担心天后安危，情急之下迫不得已，失仪之罪，请陛下责罚！”
　　“你倒真是关心子菡啊！”尊胜冷笑。
　　“天后于花姑子有恩，岂能不关心？”花姑子答的不卑不亢。
　　尊胜的笑容更冷了，硬硬吐出一句让花姑子胆战心惊的话来。
　　“天后又于狐辰王何恩？竟让他冒险带子菡去海界？”
　　倒抽一口冷气，天帝怎么知道的？
　　事已如此，再否认也没用了。
　　花姑子抬起头来，直视天帝，坦率承认“不关墨尘之事，此事乃花姑子一人所为。违犯天规，甘领罪责！”
　　尊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个花姑子，还有几分胆气！狐辰王所为证据确凿，罪无可恕，理当受天雷之刑。不过冲你这分胆气，朕倒是可以考虑放过狐辰王。”
　　花姑子心中顿时一喜。
　　“先别高兴，放过狐辰王，你也要付出代价！”
　　“花姑子愿一命换一命！”
　　“朕对你的命没兴趣，不如和朕作个交易？”
　　花姑子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什么交易？”
　　“听说你和陶醉渊源很深那。”尊胜扬一扬眉，好整以暇的盯住花姑子，微笑着提出了条件“要救墨尘，就用陶醉的命来换吧！”
　　五雷轰顶，心坠冰窟！
　　好歹毒的阴谋！
　　用陶哥哥的命换墨尘的命！
　　考验她对谁的情真么？
　　“怎么样？你意下如何？若不救墨尘，他可是会受天打雷劈的极刑呢……”
　　天帝悠然的望向花姑子，欣赏着花姑子痛苦的表情，残忍而冷酷……
　　“没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要么陶醉死，要么墨尘死！看你最舍不得谁了……”
　　天帝的话打破了花姑子最后一线希望。
　　“不…………”
　　花姑子哀号一声，委顿于地
　　一个是她亏欠良多的兄长，一个是她倾心爱慕的恋人，她该……何去，何从？
　　***************
　　墨尘仰望着天际，耐心地等着那个人。

　　不是不能走，只是无论如何想再看那人一眼，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命！雷霆的功夫与他在伯仲之间，若是拼死突围也未必不能逃脱。只是，只是，放不下她啊……

　　天很阴，乌云滚滚压过头顶。墨尘被牢牢缚在惩仙台上，身上锁了七十二道附有捆仙咒的乌金链，丝毫动弹不得。

　　风狂乱地吹着，墨尘玄色的衣袂在风中翩飞，犹如一只等待祭献的墨蝶。他站的笔直，神情安详，依旧是那般孤标清傲，依旧是那般俊美无铸，不经意间，已让人心折。

　　优雅的唇角泛起淡淡笑意。

　　“花姑子，能为你而死，我也……很开心……”

　　“墨尘，你这又是何苦？”

　　来为墨尘送行的好友青帝看着墨尘叹息。

　　“就为一个爱字，值得么？”

　　墨尘笑了，犹如暗夜里最璀璨的星辰“阿织，若有一天你也爱上了一个人，就会明白了…………”

　　当你真正爱上时，即使明知那是可以焚尽一切的炙热火焰，你也会像飞蛾一般痴迷的扑火而去，不顾一切去追逐那份温暖；

　　当你真正爱上时，即使明知那是自缚生命的牢笼，你也会像春蚕一般执著的倾尽最后一寸相思，无怨无悔去把握那份依恋；

　　当你真正爱上时，即使明知那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你也会如我一般毫不犹豫的抛却万千繁华，只为换她倾心一笑…………

　　是啊，当初三生石畔她温柔一笑，便铸就了墨尘今生沉溺着无可自拔的陷阱。

　　碧纱窗下，她倚着自己的肩，于颊飞红；

　　天河水边，她执着自己的手，柔情缱绻；

　　生死相别，她殷殷叮嘱“墨尘，我明白你的心，若是我此去不归，你……不要再等我……”

　　………………………………………………

　　花姑子，花姑子，若有来生，墨尘愿再与你把盏言欢，细品人生百味；对弈悟禅，笑看红尘云烟…………

　　花姑子，墨尘爱你，至—死—方—休！

　　***************

　　墨尘，墨尘，花姑子也爱你，至死方休！

　　花姑子虚弱的撑起身子，仰面望向高高在上的王者，眼神里有着酷似子菡的无畏和倔强。

　　苍白的唇颤抖着，吐出今生最艰难的抉择。

　　当初，徘徊在人与妖之间，她毅然选择为人，为了爱付出，她决不反悔！

　　后来，纠缠在幼舆与墨尘之间，她最终选择了墨尘。往事不可追，把握眼前的幸福，她不再踌躇。

　　如今，挣扎在陶醉与墨尘之间，她………………………………

　　她爱墨尘，很爱很爱，倾心相许，死生不离！

　　可是，她不能再为一己之爱抛却良心。

　　不想再让子菡向眼前的男人求情了，这是她自己的事，就让她来亲手了断吧。

　　她欠陶哥哥的，今生今世已经难以偿还，眼睁睁看他与子菡阴阳两分散，无力回天的感觉曾经像水一样漫过她的心尖，那般痛彻心扉。难道，她还能昧着良心去杀陶哥哥么？

　　那还不如杀了她自己！

　　花姑子负过陶哥哥，却不可以一错再错！

　　飞越过轮回的爱情，与经历过生死的亲情，分不清孰轻孰重。

　　所以当陶哥哥和墨尘同时遇到危险，她选择去救陶哥哥，然后陪墨尘一起死！

　　刹那的永恒，就让我们来世再相聚！

　　咬着牙，花姑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答—应！”

　　尊胜的脸有些抽搐，没想到花姑子竟一口回绝了。花姑子是杀陶醉的最佳人选，陶醉必不会防备她，她肯定能成功，也必定会羞愧难当，纵不自尽谢罪，也决不敢让子菡知晓陶醉已死。

　　再退一步，即使子菡知道了，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本是一箭三雕的妙计，谁知道祭出墨尘来花姑子还是不肯合作，倒让尊胜诧异了。

　　近前一步挑起花姑子的下颚，逼她直视自己。那一瞬，尊胜看到了一双酷似子菡的眼睛…………

　　有些震撼，尊胜放了手“想不到风仙如此烈性！”

　　花姑子沉默片刻，忽道“花姑子罪无可恕，死前只求陛下一事！”

　　“讲！”

　　“求准许花姑子前往惩仙台祭奠墨尘！”

　　尊胜眸光一转，点头应允。

　　“难得风仙有情有义，若是后悔，此议仍然有效。”

　　虽然艰难，花姑子仍然撑着羸弱的身子勉强站起来，坚定地向殿外走去。

　　她的声音如即将斩断的游丝，缥飘渺缈

　　“花姑子——决—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