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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罪满年华 ...

  •   王涟把照片递给我,然后又递给我一根滚烫还流着油的火腿肠,嘴角边全是爆米花的屑末。

      “钟简,你认识他?”

      我瞧了瞧照片,一共五张,每张都是在不同的地点,唯一不变的就是上面一男一女两个人,状态亲密的很。

      “不,”我否认道,“和你一样。”

      她看了我一眼,于是我补充道:“和你一样,我也是受人之托调查的。”

      她拭了拭嘴边的渣子,再次将那根热气腾腾的火腿肠对着我抖了一抖,我摇了摇头,她便又缩回了手,把它递到了自己刚擦完的嘴边,含糊不清道:“我信你才怪。”

      我捏着照片不说话。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去找了左霄,他告诉我霍满年的确曾经在他生意聚会上认识到了几个女孩,其中就有照片上的女子,叫杜拉。

      一开始听到霍满年和别的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整夜难眠,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我和他对峙时的场面,甚至还想过我要怎样报复恐吓那个插进来的第三者。几天的没有头绪后我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想到这件事情毕竟还未证实,我就去找了法律系的左霄,并委托王涟的舅舅替我调查他的行踪。

      这样一晃三个月过去,我从一开始看到星星点点资料的怒不可遏渐渐变为现在的麻木。左霄说,大不了就分手,可我要是真的这么看得开,早该现在就一通电话告诉霍满年,我们完了。

      可我还没听他的解释,也没做好分手的准备。谁让我这么爱他。

      我洗完了澡,取出从实验室里带回来的硫酸,再拿起那几张照片,反反复复,却终是不知道自己想看出些什么。

      门铃叮得响了,我惊了一跳,然后意识到现在已然午夜,我竟盯着那照片看了几个小时。我把手里的硫酸放到桌上,想了想,又把它塞上塞子,放到了床底下。

      我跑过去开了门,然后被拥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果然是霍满年,他回来了。

      我假装惊喜地回拥了他,摸了摸他的大衣,皱眉道:“外面那么冷吗?”然后我握紧他同样冻得僵硬的手,牵着他走进了客厅。

      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三更半夜特意提早从国外赶回来,我已经只剩下了这套动作。

      我也曾以为我不爱他了,可一想到自己要和他分开,我竟恐惧地想要发抖。

      他脱下了满是香水味道的大衣递给了我,我当做没有闻到,转身去把它挂到衣架上。他从背后环住我,急切地开始亲吻我的耳垂。

      不知为何,我并未阻止他的动作,只是缓缓道:“你知道杜拉吗?”

      他的动作果然顿了一顿。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渐渐失去了灼热的温度,双手也不再有力地环抱着我,心也缓缓沉了下来。然而我终究是不死心地道:“满年?”

      他放开了我,背后响起他的脚步声。我转身回望,他已经走向了浴室,头也不回地道:“钟简,我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

      这一夜,他连沙发也没睡,洗完澡便直接出去了,果真是未给我留下半丝半毫的言语。而我又一次盯着昏黄的灯光,彻夜难眠。

      第二天,我鼓起勇气找到了杜拉。

      她是个看上去很干净的女孩,脸上总是带着微微的笑容,与照片中妩媚动人的样子全然不符。然而人性的多面让我并未多想,我只是打算穿上霍满年最喜欢的一件黑色吊裙,套上银白色的高跟鞋,再化点淡妆,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

      但实际上这样做的人却是王涟。她长得本来就美,怎么吃也吃不胖,霍满年买给我的那件吊裙连我穿着都大一些,她套上去却正好玲珑地凸显了她的身材,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霍先生已经结婚了,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她一改往日的懒懒散散,气势凌人地仿若是十二月的风雪。我于是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是我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一般。

      杜拉收了笑,脸上出现了惶恐的表情。

      王涟先前已经找过这个杜拉的资料,她只是一个小商户的女儿,只是因为长得比较漂亮,才被他父亲的领导邀请作为女伴参加了聚会,霍满年大概就是在那时候认识她的。

      王涟继续对她说了一些类似于恐吓之类的话,我开始渐渐厌恶自己,竟然也会采用这些手段。

      那个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哭了,我烦躁地拉开顾自说个不停的王涟,递了块纸巾给杜拉:“擦擦,你在哭给谁看。”

      她瞪大了眼睛看我,仿若在求助般呻吟:“我没有……”

      那声线断断续续,扰得我的思绪都仿佛凌乱地搅在了一起,王涟却在一旁又喋喋咻咻尖叫了起来,仿若一只正在拔毛的乌鸦。

      我习惯性地拨了霍满年的电话,在按接听键之前,又急促地将它删掉,然后攥紧了手机。

      “走吧。”

      王涟闭了嘴,只是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我。

      我皱眉重复道:“走吧。”

      她嘴里也不知道开始在嘀嘀歪歪什么,身子一扭便甩身离开。我意识到这原本就是她在帮我,而我却是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愧疚了起来。

      刚想追上去,一只柔软的手却拉住了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杜拉。

      “什么事情?”

      她眼圈红红的,抿着嘴道:“真的不是我。小姐,你能帮我向霍太太解释吗?真的不是我……”

      我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她那声“霍太太”叫的是王涟,心头竟涌起百般的不是滋味。然而我最终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又递了张纸巾给她,低低地道:“好。”

      我躺在卧室的床上辗转反侧,意料中的听到了开门声。

      他又回来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每到十二点前总会赶回来,不管我们是否吵架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霍满年今天分外奇怪,进门前似乎还紧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松了口气。

      我的心情愈加烦闷了。

      他今天却没有板着一张脸,只是到了我床前,温柔地拍着我的肩膀,让我早点睡。我原本不打算理他,但是被他这样安慰一番,我竟也沉沉进入了梦乡。

      “滴滴”

      “滴滴”

      手机的震颤惊得我陡然醒了过来,慌慌忙忙从枕头下挂了机,我才想起来今天忘记了赶生物系的论文草稿。这是明天就要交的,于是我的睡意也逐渐没了,只是突然闻到了房间里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分外浓郁。

      这熟悉的味道惊得我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一种含芬太尼的催眠气体,我的导师曾经因为试验这种物质而不眠不休与我研究了好几天。因为还没有经过临床的试验,所以基本上没人肯帮我的导师检验用处,导师便亲自进行试验,最终因为气体的量过多而窒息死亡。

      我得到这个消息后后悔不已,便将这药物的成分和研制方法通数毁了,只在我的电脑里加锁了一份,以防今后有用处。

      为什么我的房间里会有这样的东西?

      为什么?

      我惊恐的想起来每天早上起来房间的窗子总是打开的,惊恐的想到最接近我的只有霍满年……

      我朝浴室望去。

      霍满年大概又是在洗澡,浴室里发出哗哗的水声,我甚至能看见淡淡的雾气在浴室门口缭绕。我惊愕地坐着许久没有动弹,而此刻浴室门却“嗒”的一声打开了。

      这是他的生活规律。

      我一时间只是反射性地凝视他,而霍满年却只在下身裹了条浴巾,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跟谁聊着电话。

      我猛然反应过来我应该装睡,于是连忙轻手轻脚躺了下来,床发出“吱”的一声轻响。我的神经紧绷着,生怕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好在霍满年似乎没有察觉,只是微微低着嗓子:

      “对,她睡了。”

      “涟涟……你别多心了,她不会发现的。”

      “对对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放心吧,很快了,我只要再给她注射一个月的……”

      “王涟,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他的声音略见怒火,却仍是压低了嗓音道:“现在真的不行,她那份文件我花了好久才打开,但是还有一份她导师的试验备录我并没有得手……”

      “嗯,也不知道她设了什么保护程序,我就利用那催眠剂给她注射了海|洛因……”

      “嗯,不出一个月,她就会求着告诉我密码了。”

      “……她相信了?”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也压得更低了。

      “嗤,那个杜拉,你事后给他爸爸谋个职位吧。”

      “……当然不是了,我的心里只装着你嘛。”

      “好,到时候把它卖了出去,我们就去那里……”

      我的心随着他的声音一点点降落谷底,平身第一次,我感受到了失重的感觉。我的眼眶空洞没有泪,因为我猜,血是会滴在心里的。

      我感到他轻手轻脚为我拉开了睡袍,然后微微发寒的冰冷针头贴在了我的皮肤上。我恐惧地想颤抖,然而却如同化身为木头般一动不动。

      我还不想死,所以我不反抗……

      仿佛中,我好似听见了针头扎入皮肉的声音。哪只是如此啊……那分明便是扎入心头的声音。于是,伴随着他微微的呼气声,我的最后一丝眷恋也仿佛被风轻飘飘的吹散,落入云头,然后再被心底的狂风暴雨席卷,连一丝阴霾都不剩。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连一丝异味也没有。

      我慢慢把床底下的硫酸拿了出来,然后掀开盖子,走进了浴室。

      我又去找了左霄,让他在明晚之前找好一个律师,然后把我的那台笔记本毁掉。他问我要不要提起法律诉讼,我想了会儿告诉他,不用了。

      是呀,根本用不着。

      最后,我进了戒毒所。

      两个月后,我在戒毒所里收到了左霄的来信,还有一段视频和一份报纸,上面都是相同的内容:

      “霍氏董事长被发现在浴室严重烧伤。”

      “经调查,发现浴室里的淋浴用具中留有硫酸液体,目前警方已经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房子在霍氏董事长的妻子钟简的名下。”

      “目前霍氏董事长仍在重症病房等待进一步的观察,他本人也表示拒绝采访。”

      “据可靠消息,霍董事长的妻子正在戒毒所里强制戒毒……”

      我瞧着这些资料,无声无息的笑了。

      当天傍晚,戒毒所出现了第一个拜访我的人,只是我没想到是王涟。

      我白天才熬过了第十一次毒瘾的发作,疲累地很,然而我确然真的很想见见这位我曾经的朋友现在的敌人。

      我们面对面坐着。

      我仍旧没想到的是,她看到我后没有愧疚,只是目光更肆无忌惮地怨毒了开来,看得我只想发笑。

      “你笑什么?笑我被抛弃了吗!”她恼怒地望着我,手指颤抖着指向我的鼻子。因为离得近了,我还能看到她脸上微红的眼圈。

      我歪着头听着轻音乐,没有理她。她竟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然后目光清淡的看着我,仿佛从未认识我般打量着:“你瘦了很多。”

      我兀自笑笑,继续顺着那音乐轻哼调子,虽然我的嗓子已经因为毒瘾的发作而喊得微微沙哑。

      她的目光渐渐凌乱了开来,然后皱着眉头告诉我,霍满年把她抛弃了。

      “哦?”我毫不在意地摇摇头,递了一只耳机给她,“你早该想到,他能抛弃我便能抛弃你。”

      她原本落寞的神色,在看到我递过去的耳机后竟然变为恐惧,惊慌地侧着身子想躲避。

      我愣了下,然后将那耳机收了回来,笑道:“怎么?怕我在这里面也加了硫酸?放心,我方才还带着呢。”

      她面色怔了怔,然后又坐回我的面前,皱眉道:“你很可怕。”

      “在我进这里之前,你原本是没资格这么说的,”我把玩着手中黑色的MP3,竟奇怪地想到了霍满年的那件黑色吊裙,“对了,那件裙子——就是你骗我去杜拉那里的时候——那原本就是霍满年给你买的吧?”

      她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收缩起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杀死他……你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你一定是想不到的……他整日躲在重症病房,其实是不愿出去了……”

      我终于“呵呵”笑出声来:“你也不必这么想,说不定霍满年是因为太爱你,所以觉得自卑才抛弃了你呢。你看,至少这件事情暴露了,他可一个字也没提到你。”

      她的目光又回到了我的身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你也还算勇敢……”

      “是啊,你怕我对你泼硫酸,我可不怕你还带着海|洛因来。”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我微微朝她晃了晃手,站起了身来:“做都做了,为什么还怕人提起来?你最好祝愿我戒毒成功吧,否则,你早晚有一天要吓死的。”

      她的目光重新变回毒辣,于是我明白,哪有什么是真的假的,我还不是进了这里,她也不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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