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少年听雨歌楼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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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6月中旬开始，梅雨季节就降临在S市，天空变成雷阵雨和晴天的竞技场，经常都是前一眼阳光明媚眨眼天空就暗沉下来。骤然之间倾盆大雨，仿佛河水倾泻，把路人淋湿。
遇上这种情况，年轻人大多惊慌失措，四处奔走，而老人……老人谁还对这样的天气一惊一乍的，早习惯了……这样循循环环过了半辈子，很多事情都潜移默化成习惯。
乘坐公交车急急赶回家，却还是被雨淋湿了。姜采薇有些郁闷地抖了抖手里的伞，嫌恶得扯着被雨打湿此刻全部黏在自己腿上的裤子，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进屋，妈妈还没回家。昏暗的屋子带着潮气，还有熟悉的柴米油盐的味道。
姜采薇叹口气，打开灯，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脱了鞋走进厨房。熟练地操弄起厨具。想着还要帮另一个小祖宗做饭，真是……
淋湿的棉质裤子，渐渐凉了下来，湿冷地贴着皮肤，就像贴着一尾冰冷的蛇。姜采薇很不舒服地皱着眉，撑着餐桌脱掉了长裤。浸水后笨重的裤子落在地上，姜采薇拾起，放好，这才舒服点，跳了几下驱走身上的寒气。
拍拍手，趁着锅子煮热了，往里头倒油。
背后响起钥匙插入锁眼的细碎声响，家里的门被再一次打开，骤然灌进一股冷风。她的弟弟，姜采萧同样进屋时，采薇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油倒多了……
慌乱地收起油瓶，一想到自己现在只穿着内裤，她懊恼地大叫：“你怎么又不敲门！”想要穿回裤子，瞥一眼揉成一团的裤子，于是作罢，只好抱住自己的双腿，蹲在地上。
姜采萧换好鞋，被不明所以地训斥了一顿，走过来看见她蹲在地上，有些慌了。急忙奔过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少年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冰凉的肩头，温度透过棉布烫过来。他站在自己面前，阴影笼罩，姜采薇害怕这种压迫感，她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没，不舒服而已。”手却不由自主地挣了挣。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这只是她窘迫的条件反射而已。
少年松开了手掌，却没有走开，关切的问：“是那个来了吗？可是……”欲言又止，“日期不对啊。”
话落，两人都愣了。
自从姜采薇第一次初潮以后，姜采萧就偷偷帮她记录着时间，差不多日期了就会帮她买卫生巾，他知道自己这个姐姐总是忘记自己的日期。每每遇到突发状况就手忙脚乱，所以他帮她准备好放在书包里，即使日期突然变动也不至于没有东西应急。
这种事情，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一个不说，另一个更不会提。久而久之，就成了默契一样的东西，仿佛只要不说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此刻被赤#裸裸地摊开来说，就像被人戳破了一层纱，女生这么隐秘的事情一直被他知道着，姜采薇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扶着台面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说：“我没事！你先去做作业，我很快就好。”
人们都不喜欢自己的隐私和秘密被曝光在另一个人面前，姜采薇也是，所以她忌讳于弟弟的直白和通透又慌乱于两人越长越成熟的身体。
热脸贴了冷屁股，姜采萧冷下脸来，敛了眼，勾起沙发上的书包上楼了。左脚已经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姜采萧终是按耐不住，弯腰对着楼下的那人说：“不舒服，就休息。”
“我说了没事！我的事不用你管！”
“哦？”姜采萧冷笑，锋利的眉毛微微拱起，“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那成，我再不管你，你自珍重吧。”走进书房，甩上了门。
姜采薇呆呆地站在楼下手持饭勺，抿了抿唇，锅里的油兹兹响，热浪一股接着一股打在脸上。她别开脸，觉得此刻的自己傻透了。
……
晚餐做的很简单，姜采薇把人叫下楼，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筷子落在碗上的声音也被刻意放轻了。窗外，那场等待很久的雨正不遗余力地狂泻着，窗玻璃被雨水冲洗成一片帘幕。
姜采萧慢吞吞地嚼着嘴里的米饭，放下筷子，沉默地望着已经垂头吃饭很久都没有抬起过头的人，缓缓、缓缓勾起了嘴角，嘲讽道：“你这是准备在米饭里找出什么？”微扬的语气说不出的讽刺。
见对方置若罔闻的样子，他又说：“我要填报志愿了……”果然不出所料，姜采薇猛然抬起头，放下碗筷，郑重地看着自己弟弟：“你准备填报哪里？”
“我？”十指交叉地摆在桌上，姜采萧沉吟半响，才恶劣地扬起唇，道：“你那里吧……”
“不可以！”厉声拒绝，姜采薇重新拾起碗筷，“你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姜采萧，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姐姐的学校怎么了吗，不是也是市重点？”
“市重点也分好坏。”不欲多说，姜采薇轻轻阁下碗，低声说：“不吃了。”起身就要走，三步后，她转头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调说：“今晚轮到你洗碗，别忘了。”
看着仓皇离开的背影，姜采萧浅笑着，伸手把她用过的筷子拿过来，替换掉自己的，夹了口菜，放在自己碗里，心满意足地咬了口，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里有姐姐，有什么不好的？
我觉得很好，这就够了。
……
原本静谧的夜被雷声撕裂，闪电像渗人的银白獠牙，一道又一道，带着雷鸣，震地房屋直颤。
又一道闪电划亮夜空，在窗口反射出阴冷的光，姜采薇停下了手上翻书的动作，往床里缩了缩。
暗暗默念镇定，这才继续翻书的动作。下一刻，雷声轰然炸开，她手一抖，书页被撕碎一个角。
夏季的雷声响到极致，几乎是道道砸在心底，把所有的黑暗的恐慌都释放出来。姜采薇手脚都在瞬间冰凉。
妈妈怎么还不回来……焦急地望着窗外，只有自己苍白的影像在上面，披散着头发，厉鬼似的狰狞。她盯着影像中的人，那里面的人也盯着自己。
说不出的诡异。
心跳骤然加快，几乎要暴跳出来。气喘不过来，她用力地压着胸口，趴在床上。
躺一会吧，躺一会雷声就小了……躺一会妈妈就会回来了……
敲门声在此刻响起！咚咚咚，在空旷的卧室里木然地响着。浑身一凛，姜采薇条件反射地去看桌上的钟，时间显示着11点25分。
“姐姐，没睡吗？”有声音试探着问。
原来是姜采萧！
松了口气，姜采薇知道门外站着姜采萧后瞬间放松了身体，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这么晚了，干嘛？”
对方并不回答她，停了敲门，说：“你开门。”
姜采薇半撑着身体，够到了墙上的灯，啪地关了灯，躺上床，安心地舒了口气。
头顶的灯光就像注入心底的光明，让人心生安稳。门外另一个人的心跳，真叫人安心。
“我睡啦，你要干嘛？”她说。
姜采萧并没有回答她。整栋房子里只有桌上的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这一刻，雨水刷过窗户的声音，仿佛雷声也都安静下来。
“我……”
姜采萧的声音突然在门口传来，闷闷的隔着门板不甚清晰的样子，姜采薇打了个呵欠。下一刻，呵欠戛然而止！
姜采萧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又仿佛很近的地方传来，缓慢的，带着他特有的语调，说：“你不是怕打雷么！胆小鬼……我给你站在这帮你守着……等到妈妈回家。”
“不用你守，你去给我睡觉。”
“切，我守是我要守，关你什么事。”少年人不屑，语气却是轻轻的。
无论之前冷战的尴尬，亲人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姜采薇仿佛懂了什么，眼眶有些湿润。
无意识地撑坐起来，把整个背部交给床靠背，姜采薇头脑放空地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半响，突然惊跳起来，光着脚踏在地上，用力打开门地保险锁，把门拉到大开——
少年抱着被子坐靠在门口。清瘦的背脊顶着门框，两条修长的腿交错搁着，听到开门声，眼神一亮，瞬间昂起头欢愉地看着此刻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姐姐。
“姐……”少年人特有的，略带沙哑和青涩的声音，因为愉悦而语调跳跃。他站起来，拍拍裤子，单手支着脑袋靠在门框上，斜歪着头，笑着。
“进来吧……”终究还是不忍心他的，姜采薇说完这话，掉头走进里屋。窗外恰逢又是一道闪电，耀眼的光衬得姜采薇满脸苍白。
姜采萧乖乖地走进去，见姐姐躺在床上，这才挑着床沿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躺下，摸到旁边的毯子在自己腹部位置扯了点，摆了个乱七八糟的姿势就安心睡了。那一道雷声砸下，仿佛在姜采薇心里焚烧出一个坑。
她用自己的这双手，打开了门，让他进来。就好像每一次，她亲自打开门，让他进来。她一直是不忍心拒绝他的……在黑暗的空间里极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她恍惚地看着空中抬起的不甚清晰的双手，闭上眼去，用力攥紧了五指。
她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恐惧感由何而来，但她仿佛穿透了未来，感受到了这种恐惧。那就像命运的一场海啸。
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闹钟的滴答声被盖去不少，姜采薇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要索性起床看书，又怕惊醒身边睡的正香的弟弟，只能逼迫自己闭着眼睛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数到后面，就忘记前面数的数字，重头来过，几次三番后，心情更是烦躁。掀开身上的毯子，动作刚到一半，身边的人就迷迷糊糊地靠过来，大腿很是迅速地搭在自己腿上，一收，就把自己的左腿几乎全夹在腿间了。
吓得浑身一凛，一阵酥麻瞬间从尾骨冲向脑门，刺痛的难受。感觉脑中就是密密麻麻的小点点，混乱的一塌糊涂。
左腿处，贴着少年柔软的器官。
她僵硬着身体瘫在床上，只有上半身还自由，她慢慢慢慢用手盖住整张脸，手心里潮湿的全是冷汗。
就这样浑噩地睡着了，做了一个记不大请的胡梦。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毯子早已纠结到一起被踢在床尾了。姜采萧还在睡着，闹钟也还没有叫。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姜采薇伸了个懒腰，顺便拢了拢自己的长发，自然而然地拉好歪斜在臂膀处的吊带衫带子，从床上坐起，侧身穿上拖鞋，走到衣柜前，俯身挑出今天要穿的衣服。
背后，姜采萧偷偷睁开眼，侧头欣赏着自己姐姐有着漂亮曲线的后颈。视线往下，就是米色蕾丝的吊带衫，不够长，只堪堪遮住内裤，把大腿完全暴露出来，臀线优美。他紧张地偷瞄一眼依旧专注于衣服的人，吓得用毯子盖住全身。弓起身子，尽量遮盖住某些位置的变化。
内心懊恼地想要撞墙，表面却是一丝不苟地假装熟睡，睫毛微颤，看上去倒是真的睡的香甜。姜采薇转身时看到的就是自己弟弟紧抱着毯子弓成虾米的样子，有些好笑地走上前把床头的闹钟闹铃取消，这才捧起衣服走进卫生间。
等姜采薇关上卫生间的门，姜采萧才敢光明正大地张开眼睛，尴尬地捂着重点，在床上打滚。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到处都是姐姐的味道。少年笑的得意洋洋，最终把头闷在昨晚姜采薇睡过的枕头里。
真好，早上醒来在姐姐特有的气息里。
……
换好衣服，姜采薇直接走出门去。绕到妈妈的房间，推开门，只见母上大人睡的也正香，估计昨晚工作到很晚才回家，轻轻阖上门，她无奈地叹口气，走进厨房认命地开始着手早餐。
他们家，家务基本上全靠姜采薇。事实上应该不是这样的，他们的生活应该是父亲继续做他的商场黑马，母亲继续做她的贤惠妻子，她成绩优良弟弟孝顺乖巧。然而变故之所以是变故，就是因为它的措手不及。
父亲的去世一直以来都是全家的痛。母亲丢开大家闺秀的矜持去没日没夜的工作，一下子家里的家务就只能压在长弟弟2岁的姜采薇身上。如果说不厌烦这种生活，那绝对是骗人的，只是这样重复了许多年，再多厌烦也变得麻木。
人总是因为时间而麻木，不是吗？
煮好粥，姜采薇独自一人坐下，安静地吃完粥，用水擦干净嘴巴。然后她去书房拿了书包，这才走到卧室，敲了敲门，推开，对着床上的人说：“喂，姜采萧，起来了。我先走了，粥在厨房。”
床上的人挪了挪，慵懒地用鼻音应了一声，没再继续搭理。姜采薇不爽地“叱”了声，说“迟到别怪我。”背上书包走了。
大门被关上的同时，姜采萧从床上爬起，因为他知道，她走了。那么他也该走了。缺少她的屋子，空荡地让人无所适从。
这边姜采薇刚走出小区，公车就来了。疯狂地奔跑起来，她要抓住这一班车否则就要迟到了！然而，没等她跑到车站，大老远的一条黑色野狗，见到她顿时兴奋地直冲过来，吓得采薇立即收住奔跑着地脚，硬生生僵立在原地。
公车驶远了……
姜采薇恨恨低头看着在她旁边幸福无比地拉便便的黑狗，恨不得咬死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少年听雨歌楼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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