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起时》秦伊

4、4

　　第四章
　　3月底，北京。中国国际服装周。
　　我随着公司的大路人马到达会场。
　　到了北京后杨秉帆忙得人仰马翻，却不见他露出疲倦的神色。
　　而我在我们设计部主任下面打打杂，做做会场的跑腿。
　　秀场。
　　开演在即。
　　“秦敏！”唐仪叫我。“帆哥找你呢！”
　　我从衣架间探出脑袋，“什么？”
　　忙乱的人来人往。
　　“杨秉帆叫你过去！”
　　我绕过衣服，走向在给模特调整服装的杨秉帆。“你叫我？”
　　“你在这不要走开！”
　　“为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手里的工作。
　　我突然明白了，他是要我在旁边观摩他的工作方法。
　　其实从设计到制作，他都有叫我在旁边看。
　　“秦敏！”有人叫。
　　我应着走开。
　　“你帮我现在去外面找JACKY进来！”
　　我点头，穿过杂乱的后台出去。
　　看见JACKY正在和一个男子讲话，“JACKY！头头叫你！”
　　他们看向我，我一怔，祁炳？他看了我一眼和JACKY说了几句就走开去，我自嘲的笑笑回进后台去。

　　公司的秀做完后，晚上我偷偷溜出去找酒吧喝酒。
　　杨秉帆自上次我喝醉后就坚决不许我去酒吧，我被他管得死死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刚出酒店，一个女人叫：“猫猫！”
　　我转头。“妍月！”
　　她笑吟吟的走向我。
　　“你怎么——怎么在这里？”我惊喜的说。
　　“我和志刚来参加服装节，刚刚下飞机。”
　　我看她，“你变漂亮了！”
　　她居然害羞的一笑。
　　我笑。“颜志刚呢？”
　　“在总台拿钥匙。”
　　“你和他现在好吗？”
　　“好！他比以前更爱我。”
　　我点头，“你走了也不给我一个电话，害我为你担心。”
　　“对不住啦！我道歉好不好！”
　　我笑，“这还差不多！”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瘦了？”妍月打量着我。
　　“我还好啦！”
　　她摇头，郑重的说：“不是，我感觉你没以前那么开心了！”
　　我愕然，“没有吧！”
　　她看我，“没有？”
　　我点头。
　　颜志刚走来。“猫猫！”
　　“你可捡到宝了！”
　　他得意的挽住妍月。“是的。你和公司来的？”
　　我点头。“你们上去吧！我要出去呢！”
　　他们点头。
　　我和他们分手出了酒店，打了车，叫司机带我去酒吧。
　　司机特别热情，一路上还给我介绍北京的酒吧一条街三里屯，和北大南门的酒吧。
　　他带了我去了比较有名比较热闹的三里屯。
　　我到了一家叫风梦的酒吧。
　　里面已经是很热闹了，领坐的服务生带我进去，因为人多，我的位置也就比较靠里面，看不见外面的人们。
　　也好！
　　我叫了一瓶红酒坐下来慢慢喝。
　　气氛热闹的音乐节奏，热闹的人。
　　我笑笑，找烟。
　　烟酒。以前憎恶的东西，如今一刻都离不开。
　　杨秉帆电话打来，我没接，又不是笨蛋，傻傻的告诉他我在哪里。
　　我一个人在酒吧慢慢的喝掉半瓶酒，觉得有些醉意，起身。结帐后问招待：“洗手间在哪？”
　　“下楼左拐。”
　　我下楼，灯光暗暗的，看不清来往的人，我扶着楼梯，酒气蓦地涌上来，我捂胸，脚步有点不稳。
　　撞到一个对男女，“小心点！”女的尖声说。
　　我苦笑：“对不起哈！”
　　他们上去。
　　我跌跌撞撞的走到洗手间门口，再次撞到一个人。
　　“对不起！”
　　那个人看了我一眼，“你没事吧！”
　　我抬头，光照在我的脸上看不清这个人。我笑笑，“没事！”
　　他走向外面。
　　我楞了一会，不由自主的也走出去。
　　那个人走出酒吧站在街边招出租车，
　　我傻傻的跟过去。
　　他发现我。“你有事吗？”
　　我摇头，看着他。
　　他奇怪的看我。
　　我回视他，皱眉。
　　“喂！”他突然大叫。
　　我凝神看他。
　　“小姐，你没事吧！”
　　我翻包，从里面找出来那包七星，递给他。
　　“我不要！”他说.
　　“给！”
　　他不再理我。
　　“祁炳！”我叫。
　　他面无表情的说：“你认错了！”
　　“你可以说我认错了，但是这个烟是你给我的。”
　　他闻言转头看我。
　　“杭州刘家香辣馆。”
　　他挑眉。“哦！是你！”
　　我等他接过烟后掉头就走。
　　“你！”他在后面说，“你这个什么意思？”
　　我停步，回头看他，喃喃：“风好大！”
　　他追上来，“你把这个给我干什么？”
　　我看看烟看看他。“完璧归赵！”
　　他说：“我不明白！”
　　我晕眩的摇头，“我也不明白！”
　　他盯着我半秒，蓦地笑了。
　　我回视他，接着我也笑。
　　手机就捣乱的响了，我接：“秦敏现在不在，你找那位？”
　　“秦敏！”杨秉帆无可奈何的说：“那麻烦你叫猫猫接电话！”
　　我看看祁炳，“诺！接电话！”
　　他挑眉，接过电话。我喘气，在路边坐下来。
　　“她喝醉了，是的，好，我把她送过来。”他说完把手机还给我，抓起我的手臂，“来！起来！”
　　我皱眉：“去哪？”
　　“送你回酒店！”
　　“我又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万一万一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怎么办？”我喃喃。
　　他不由得我，把我塞进出租车。
　　我倒进车座，很舒服。

　　醒来。
　　我在谁的房间？
　　我坐起来。
　　房里点了一盏灯。
　　杨秉帆斜靠着另一张床睡着。
　　我咬唇，起来轻轻的拉过被子给他披上。
　　被子刚触及他，他便醒了，睁眼。“你酒醒了？”
　　我尴尬的点头。
　　他打呵欠，站起来伸懒腰。
　　“我昨晚——怎么回到酒店的？”我问。
　　“你还敢问！”
　　我抿唇。
　　“你缠了祁炳一晚上。”
　　我皱眉。“不会吧！”
　　“怎么不会？昨晚是他送你回来的。”
　　我坐下来，想了半天，模模糊糊的记得一些，我翻包。
　　“怎么了？”
　　我看着原来摆七星的那个地方。“原来是真的。”
　　“想起自己做的事情了？”他口气瘟瘟的。
　　我点头。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昨晚折腾得很，还记得不记得？”
　　我摇头。
　　“那么你更不记得你做了什么了！”
　　“我做了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喝水。
　　“你说啊！我做了什么？”
　　“你昨晚——”
　　我注视他。
　　他重重的放下水杯，“算了！忘记了就忘记了！”
　　我被他放水杯的声音吓了一跳。“杨秉帆！”
　　他抬腕看表。“现在是早上4点15分。你现在回自己房间去。我被你搞得一晚上没睡。”
　　我看他。
　　“好了！拿上你的小包包，回你的房间去吧！”他递给我我的随身包包。
　　我走到门口，问他：“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回房去，好吗？”他平静的说。
　　“还有，祁炳生气了吗？”
　　他蓦地转身，“你怎么不问问我生气了没！”
　　我惊跳，他吼得很大声。
　　“你昨晚上溜出去，你知道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晚上一个人在北京乱跑，出了什么事，我到哪里去找你！打你电话你又死都不接，好不容易接了倒又喝醉了，还把手机拿给祁炳接电话，如果你不是碰到祁炳，你有什么后果你知道不知道？”
　　我怔怔的看着他。
　　他恼火的背对我，不再看我。
　　我走到他身边。“杨秉帆？”
　　他不睬我。
　　我走到他面前。“我——”
　　他抬眼看我。
　　我小声的说：“我以后不会了！”
　　他看了我叹气，蓦地把我拥进怀里，然后听见他低声的说：“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不能让你受伤，哪怕是一点点。”
　　我感觉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混在一起规律的跳着。“不要再喝酒了好吗？”
　　我无语。
　　他叹气，“我知道你喜欢祁炳，我不要求你可以回应我，我只要你好好的待自己就可以了！”
　　我退出他的怀抱，“我……回房间去，你早点睡下吧！”
　　我急急的走出他的房间。

　　2004年，凌凡给了我希望，
　　没多久，我却这个希望里看见了结局。
　　在和他的接触中，把唯一的感觉都耗尽，这是我最大的悲哀。
　　我不再爱凌凡，也没有那个力气去爱了。
　　他是怎么样的对待我，到最后
　　我终于彻底的对男人绝望。
　　我不会爱了。
　　我深深的叹息。
　　而杨秉帆……
　　翌日。
　　我和他自汉帛杯服装设计大赛的决赛现场出来。
　　他说：“你也应该参加！”
　　我笑。
　　“说真的，应该看看自己的实力在什么地方！”
　　“其实我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人，你叫我去比赛真的不太符合我的性格。”
　　“不是符合不符合的问题，而是既然你是在做服装设计，在这个行业里你应该去做些事情来稳固自己的根基。”
　　我叹气。“你最近对我越来越严肃了！”
　　他一怔：“有吗？”
　　“你叫我去做这个去试那个，每次都说得好严肃！”
　　他的眼睛溢着笑。“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你最好不要对我那么好！否则——你总有一天要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后悔——”我耸肩，“随便后悔什么。”
　　“秦敏。”他正色的说。“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
　　我摇头，“杨秉帆，你什么都不明白啊！”
　　我走到电梯前，回头。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飘忽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电梯到了，我走进去，我按住键，“你不上来？”
　　自他后面走来一群人，涌进电梯。
　　我与他，隔着一群人，就那么大眼对小眼。
　　“小姐，你可以把门关了！”有人说。
　　我松手，电梯门缓缓合上。
　　我随手按了到咖啡厅的楼层。
　　酒店里的咖啡厅这个时候人数寥寥。我选了靠窗坐下，说实话，北京的风沙天气真的没什么好的风景可看，何况看出去，除了是高楼大厦之外还是高楼大厦。
　　我叫了一杯卡布其诺，怔怔的看着外面乌糟糟的风景。
　　短信。
　　妍月问我在哪里。我告诉她我在咖啡厅。十分钟后她也上来，坐下，笑。
　　“笑什么？”
　　“我在楼下碰到杨秉帆，他郁闷呢！”
　　“那是他的事情。”
　　“猫猫，你和他？”
　　我看她。
　　“他对你很有感觉的！”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看着外面。
　　“现在换我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什么？”
　　“杨秉帆很不错！”
　　我点头。
　　“为什么你不接受这个人呢？”
　　“这个人爱我？”
　　“不爱吗？他那么关心你照顾你！”
　　“他爱我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他爱的地方？”
　　“就凭你什么人不爱？”
　　“凌凡！”我脱口而出，旋即自嘲的笑笑。
　　她顿住。“你和凌凡又怎么了？”
　　“一刀两断了。”
　　“你们吵架了？”
　　我摇头。
　　“那为什么要一刀两断？”
　　“因为——”我说不出口，无奈的笑，“没什么，就是这样了！”
　　“你陷进去了！”
　　我摇头。
　　“你明明有爱他。”
　　“这份爱到最后是什么呢？”我笑，“我告诉他，我只是喜欢他，而没有爱。我不爱他。就算有，也只是爱的错觉吧，仅仅是爱上了这种爱的感觉。就好象我抽烟喝酒，其实我不喜欢喝酒更不喜欢抽烟。”
　　“我知道，你当初会学会抽烟是因为祁炳。”
　　“没办法，那个时候我退出俱乐部，心里一下子空了，没有办法排解自己的心情，只有抽烟的时候我才会忘记我心里真正的痛。”
　　“你一直就没说过你最后为了什么退出！你那次为了什么退出俱乐部？”
　　我微笑。
　　“说吧！为什么？”
　　“现在想想都不记得了，似乎当时是看见了最真实的祁炳后觉得失望。”
　　“祁炳向来是那样的。”
　　“不，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当时很绝望很绝望，给予了全部的感情却是花自飘零水自流的结果。”
　　她歪头看我，“杨秉帆也许也是这样的感觉。”
　　“他？”
　　“是的。”
　　“不会！”
　　“怎么不会！”
　　我喝咖啡。
　　“说起来，我原来并不认识杨秉帆。我和志刚去你们公司时我和他只是见了一面而已。”我听着她继续说，“我和你有段时间常常泡在酒吧里，那段时间你还记得吗？”我点头。“有一次他看见我们，然后就开始和志刚联系密切起来，我们开始都没闹明白为什么，后来他私下的向我问起你，我才知道原来他的最后目的是什么。”
　　她停下来看着我。
　　我笑笑，“他问我干什么？”
　　妍月一脸被我打败的表情。“你可不可以不要问这么白的问题？”
　　“不是白的问题，而是说实话，我一直闹不明白他为了什么爱我！”
　　“那你为了什么爱祁炳爱凌凡呢？”
　　“祁炳凌凡，那是不同的原因！”
　　“既然原因不同，那杨秉帆也总有不同理由来爱你！”
　　“你处处帮着杨秉帆说话！”
　　“因为我觉得他适合你！”
　　“不是你说适合我们就适合的！”我搅杯子里的泡沫。
　　“猫猫，你可以尝试着接触新的感情了！真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凌凡怎么了，但是我觉得，世界上除了祁炳和凌凡还是有好男人的！”
　　“我不是因为他们而拒绝感情的，我也没拒绝感情。”我淡淡的说。“我只是没有遇到而已。”
　　“你可不可以放低一些你的要求来呢？”
　　“我并没有很高的要求。”
　　“那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耸肩，“有钱，对我好。”
　　“其实你的潜台词多多！”
　　“没有，只要这两个要求就可以。”
　　“对你好的背面就有一句。”我看她，“要了解你才可知道怎么样才可以让你觉得他对你好。”
　　我一怔，笑起来。
　　她无辜的看着我，“我没说错！”
　　“我承认，我是要求高，好吗？”
　　“不是承认的问题，而是如果对方你不喜欢，你是不会觉得他对你好不好的！”
　　我摇头，“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明白，虽然不能去爱那爱我的人，但是也要去感觉对方的真心。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很明白，只是……”我笑笑。
　　“只是你还是不能接受，就象志刚，换了你，你是绝对不会接受他的。”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聊这个了？”我问。
　　“你觉得烦了？”她问。
　　我点头。
　　“我最主要的只是看见杨秉帆那么喜欢你，而又因为你的缘故不开心觉得很过意不去。”
　　“他不开心你干什么过意不去？”
　　“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应该让他认识你！”
　　“晚了，你已经介绍我们认识了。”
　　妍月很可爱的笑起来。
　　“笑什么？笑得我莫名其妙。”
　　她努努嘴。
　　我转身，正好看见祁炳和一个女人走进来。
　　我看她，“看见祁炳你就笑得那么花痴。”
　　“我是在笑你啊！”
　　“我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见没有？”她低低的说。
　　“祁炳已经有了女朋友了！真好，我们以前就说希望他可以找到他喜爱的女孩子，现在可好，你看，他对她的表情，真的很温柔呢！”
　　我看着窗外。
　　“怎么了？”
　　我看着窗外，“习惯了飞的男人是很难停下来的。”
　　“下面一句是，他需要一个可以和他一起飞的女人，唉，可惜，大部分女人是希望安定生活的。你是不是要这样说啊？”
　　我与她对视。“是的，他需要的是一只雌鹰陪他一起飞。而现在，我和你，早不是几年前仰头望着他飞的人了，我们也在飞，并且企图飞得比他更高更远。”
　　妍月注视我，嘴边带着浅浅的笑。“终有一天，我们会在天际与他相遇。这个是你说的。如今，确实，我们与他相遇。”她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祁炳落座的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