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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结义 ...


  •   季朴言手上拿着弘时的窗课翻看,神情平淡。
      弘时安静的跪在地上,心中忐忑,却也不敢言语。
      良久,弘时忍不住开口,“先生,时儿知错了。”
      季朴言淡淡的道:“你的功课都完成了,何错之有?”
      季朴言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弘时没由来的紧张,“今日的功课,时儿没有做。”
      季朴言摇头道:“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
      弘时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一时倒不知说什么了。
      季朴言言下有些失望,“人生不过百年,而书,何止千万。世事人情,众生百态;江湖烟雨,塞外风光,你都可以从书上读到。更枉论琴棋书画,文武医术,兵法朝政,你都所知甚浅。给你的时间,不只是让你四处玩闹的。”
      一番话,说的弘时的脸慢慢红了。近来功课松了许多,他也乐得玩闹,从来没有想过季先生给他书房里添的那许多书背后的意思。
      “四书五经,你都已经熟读。但是有些书,不是熟读就可以的。书读千遍,当有千味。无论读书习武,不只是熟了,过了,可以了。你要问你自己的心,想知道更多吗?可以温故而知新吗?你,还差的太远。”季朴言的声音依旧没有怒气,弘时已经忍不住面色苍白的磕头,“时儿知错了,先生责罚。”这一次,是真心真意的。
      季朴言凝视着弘时,这孩子,明明害怕受罚,却又强自镇定。小孩子,不待扬鞭自奋蹄的究竟是少。虽这么想,季朴言的声音却带出了严厉,摇头道:“今日,我不打你。往后,每隔十天,告诉我你的所得。”
      弘时怯怯的看先生一眼,小声的,“是。”
      他垂首跪着,样子甚为乖巧。
      季朴言沉默片刻,道:“往后不许再带人去酒铺了。”
      弘时惊诧的看一眼季先生,内心疑惑。
      他知道季先生与酒铺的那个老头儿是熟识的,却不知季先生怎么知道他带了周挚去,更诧异季先生的意思。
      季朴言只是沉默,也不出言解释。慢慢的,弘时才想,这样好的酒,这样偏僻而雅致的酒铺,确实是自己鲁莽了。
      弘时咬唇道:“时儿以为,那周挚是不同的。”
      “周挚么?”季朴言的声音带了淡淡的欣赏与纵容,“我只说,下不为例。”
      弘时这才松了口气,又抬眼怯怯的看了季先生。想起身,却不敢。
      季先生从来不禁他出府游玩,却强调功课不得敷衍了事,更恨他行事鲁莽,用心不专。
      还好他早晚习武从不敢怠慢,功课上又还算认真。不然今日怕真的就过不了这一关了。

      胤禛和胤祥进来的时候,弘时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季朴言坐在椅上,手上翻着一本书。
      胤禛面色微沉,就要发作。胤祥抢先笑了道:“先生,时儿这臭小子,又怎么淘气了?”
      季朴言放下书,淡淡的道:“起来吧。”
      弘时这才站起来,舒了口气小声的,“十三叔。”
      胤祥拍了拍小侄儿的脑袋,佯怒道:“还不给你阿玛请安?”
      胤禛哼了声道:“罢了。。”
      弘时偷眼瞧季先生,见季先生没有表情。咬唇跪下,“孩儿不该贪玩,误了功课。”
      胤祥做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伸手去拿弘时的窗课,翻看了笑道:“不错不错,你小子的字是又进步了。”
      胤禛盯了弘时看,声音严厉,“上次是打的轻了?”
      弘时连连摇头,“孩儿知错了。”
      胤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家伙,这话别说你阿玛了,就是十三叔,也听得厌了。”
      说完,又故作严肃的道:“罚你回去补上今日的功课,再抄十遍朱子家训,听到没有?”
      胤禛看了胤祥有意的袒护,冷哼了声,就听季朴言道:“四爷,可是有什么要事?”
      胤禛这才缓和了脸色,想想弘时也不知跪了多久,季朴言既然已经教训过了,他的心也就先软了 ,淡淡的道:“没听见你十三叔的话?还愣着做什么?”
      弘时如蒙大赦的起身,收拾了窗课簿子和书本就要出门,临到门口又躬身道:“谢阿玛,谢先生,谢十三叔。”
      灵动的模样,放松的声音带了几分调皮,淘气的神情偏偏让人不忍责罚。
      弘时一溜烟的跑远,剩下了三个人在屋子里气笑不得。
      胤禛的眼底闪过一丝宠溺,神色却是冷淡担忧,“这孩子。”
      季朴言摇了摇头,一语双关的道:“弘历弘昼有三岁了,也该启蒙了。”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话题。弘历是唯一的纯正满人血统,也是最有可能投了那位缘法的。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胤禛却不是一般的固执。果然,胤禛淡淡的道:“现在还太小了,急什么。”
      季朴言暗叹一声,转笑道:“十三爷的病,如何了?”
      胤禛转头看向十三弟,声音带了淡淡的怜惜:“正是为十三弟的病来麻烦先生。”
      季朴言笑道:“朴言何德何能。”
      话虽如此说,却也示意胤祥坐到了椅子上。他诊脉过后,问道:“可否让朴言看看十三爷的膝盖?”
      胤祥点了点头。看着胤祥膝盖上的溃烂,胤禛心有不忍的撇过脸,声音带了恼怒,“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敢穿的这么严实?”
      胤祥轻笑,“这不是怕四哥骂祥儿么?”曾几何时,胤禛最恨这个幼弟的衣冠不整和随意散漫了。
      一声祥儿,说的胤禛叹了口气,问,“这次怎么会发作的这么厉害?”
      季朴言沉默片刻,道:“我听说皇上曾经屡次对十三爷的病做了批示,具体的方法,朴言也略知一二,以为是极妥当的。”
      听到季朴言提及皇上,胤祥的神情一黯,旋即仰头笑道:“我就说是稳妥的,偏偏四哥就是不放心。”
      季朴言摇头道:“看着十三爷病成这样,谁能放心?莫说是我们了,圣上哪一次不是为着十三爷的病悬心?”
      一番话说的胤祥微微有了神采,旋即苦笑道:“先生放心,四哥也放心,祥儿会尽快好起来的。”
      看着强忍不适乖巧沉稳的多的胤祥,胤禛摇头。
      都是他,宠坏了祥儿,以至于这孩子如此的天真重情。最后伤到了自己,心结难解。
      季朴言温声道:“虽如此说,我先给十三爷开两剂补气的药,十三爷要按时服用。”
      胤祥的裤脚到了膝盖以上,虽然他自己觉得别扭,可这确实是舒服的多了。何况四哥严厉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他也不敢自作主张的放肆。
      吃饭的时候,季朴言的一番话让胤祥的心沉了下去,“十三爷,酒不解真愁。何况爷的身子,不宜饮酒。”
      胤禛严厉的看着十三弟,“你又喝酒了?”
      胤祥苦笑,“是我的错。”
      他当然知道不该饮酒。可是,无数个夜晚,孤寂忧愁就像是毒药,下在酒里,他一杯杯饮尽。
      皇阿玛的不屑,兄弟们的冷眼与嘲笑,还有众人的疏离……一切的一切,都消融在美酒中,醉眼迷离,却如冷眼看世。
      胤禛轻叹道:“下次,再不许了。”
      胤祥忽然怀念小的时候,什么错处,不过一顿责打,然后烟消云散。
      他想,四哥该失望了吧。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却必须也只能坚强起来。他轻笑,“是。”

      春雨缠缠绵绵,接连下了几天。周挚一如往常的准备冒着雨去街边的茶馆小坐,却看到了季子诚站在门口对着他拱手,一脸惊喜的,“周兄,原来你是住这儿的呀。”
      周挚忙笑了道:“外边下着雨,进来说话。”
      季子诚,或者说是弘时抿唇笑了狡黠的道:“我看周兄也是要出门,怎么不见雨伞?莫非周兄练了什么独门内功?”
      周挚一愣,旋即哭笑不得的道:“是啊,你想不想学?”
      弘时摇头一脸不屑的,“谁有这个兴趣?”
      两个人相视一笑,弘时开口,“相逢不如偶遇,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周挚连忙点头称是,“我也正有此意呢。可惜,你上次带我去的那家酒店,我竟是遍寻未获。”
      弘时先是一怔,旋即扑哧一笑,原来眼前的这位还不怎么认路啊。

      雨敲竹叶,声音虽淡,却让人没由来的静了下来。
      弘时和周挚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是精致不过的酒壶。
      周挚轻晃了杯中的酒,笑道:“还不知小兄弟酒量如何呢?”
      弘时面上一红,却不吭声。
      春雨湿润了绿意,连着二人的心也被酒暖和了。借着酒意,弘时问道:“周兄是哪儿人啊?”
      他的人只知道周挚下榻的地方,和每日必去茶楼的习惯。其余的竟是半点也没有查出来,仿佛这个周挚是凭空出现一般。
      周挚吃笑了道:“哪儿人?……四海为家,江湖飘摇,哪儿人?……”他喃喃的晃着酒壶,“我也不知道呢……”
      弘时看了心中恻然,脱口道:“我与周兄甚是投缘,不如,结义吧。”
      他虽然确实挺喜欢周挚的性情谈吐,却也有胡诌的成分在里边。不料那个周挚竟也迷迷糊糊的点头,“好啊,我与小兄弟也是投缘的很。虽然不过寥寥两次,却是知音难得……至少……这酒,是难得的……”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就要拉了弘时叫义弟。
      弘时一怔,就这么简单?说书的说那个桃园三结义不是还要什么香案什么的吗?正想着呢,周挚举酒敬道:“你我兄弟,也不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了,来,义弟,干了!”
      豪爽的模样哪有平时温文儒雅的影子?这样的豪放不羁,让弘时忍不住一饮而尽,“好!大哥!”
      这是他的第一个义兄,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周挚所学甚杂,年纪不大,阅历却广。大江南北的风光逸事,听得弘时目驰神移,恨不得自己也能这般的潇洒自在,四海为家。
      两兄弟带了八分醉意摇摇晃晃的走进雨中。
      看着他们走远了,坐在另外一个角落的黑衣人轻声,“好根骨,好基础。”
      黑衣人有如刀刻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凌厉冷漠。虽然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角,却让人不敢轻易接近。身上散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我劝你不要打他的主意。”淡淡的声音从柜台传来,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柜台后。
      黑衣人略一挑眉,看向中年男子。
      “他是季朴言的学生。”男子的声音依旧淡然。
      黑衣人这下倒有些诧异了,“他竟然会收弟子?”
      中年男子漫不经心的道:“不是弟子。不过,也差不离了。”
      黑衣人撇了撇嘴,“他的眼光倒好。”却也再不提弘时。
      中年男子继续道:“他要你查一件事。”
      黑衣人抿了口杯中的酒,淡淡的问,“什么事?”
      “那个周挚的来历。”中年男子的声音带了少有的一丝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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