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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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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府。
阳光折射在高挂的牌匾上,镶嵌的金色边框呈出银白的光,亮的刺眼。
我静静地站在门前,迟迟没有动作。
水云扑到我的怀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一瞬间失神,耳边嗡嗡的,仿佛丧失听觉那般,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复清宣病了。
水云说,大概在一个多月前,她在后院偶然见到复清宣,一张脸苍白得如同白纸,不住的咳嗽,见到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麻烦转告陆尚书,清宣身体不适,不便继续留在尚书府,明日就回去了。”
水云抽咽道:“少爷,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复公子,更没能留住他。”
我轻轻摇头。
倘若复清宣决意离开,谁也留不住。
我低着头,思绪飘忽,耳边传来好一阵动静后才抬头。然听到眼前人的通报,直接跳脚:“不见?不见是什么意思?”
那侍卫道:“侯爷说了,但凡有人来访,一概不见。”
我的理智瞬间回笼:“他病得很重?”
“算是吧。”
算是……吧?
我抿住唇,又往大门方向望一眼,“可是,我是来看他的。”
侍卫用鼻子哼道:“来探望侯爷的人多了去,可侯爷没一个接见的。上次靖王爷也想探望,侯爷照样婉言推拒了。”
我在大门前来回踱步,想了想,在怀里摸索一番,掏出些碎银放在那侍卫的掌心,恳切道:“小哥,麻烦再去通报一声,就说是一位姓陆的故人来探望他,拜托了。”
侍卫将银子在手里抛了抛,稳稳接住收入怀里。
“好罢。你在这里等着。”
眼睁睁看着那侍卫进去,我继续在门前来回踱步。不过多时,那名侍卫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清秀的丫鬟。我赶忙迎上去:“如何?”
那名侍卫瞅我半天:“你说你姓陆?”
我点头。
“叫什么?”
“陆景生。”
侍卫与丫鬟对视一眼,丫鬟细声温和道:“对不起,陆大人,请回吧。”
我愕然地看着她。
丫鬟又道:“侯爷吩咐过,如果有位陆景生陆大人来访,告诉我们一定要请他回去,他不想看见他。”
喉间被莫名的苦涩的感觉塞满了,我说得很是艰难:“不想……见我?”
“是。”
“为什么?”
丫鬟笑了:“这就要问侯爷了。不过您是没机会了。”
肚子里一股无名火在上下翻腾。我瞪着紧闭的大门好一阵子,最后自嘲地笑了。
“那么,打搅了。告辞。”
眼前这面墙离后门有一段距离,不过偏生在巷子里,光线阴暗,不易被人发现。
我仰望着不算太高的墙阙,哼哼冷笑。
你说不见就不见,那我多没面子。
身旁有一些杂乱的草垛。我仔细打量它们,暂且无视脑海里此时冒出来的“这些杂草哪来的”问题,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再用力踢几脚。
几根杂草掉落,而后坚强不动。
不错不错,还算结实。
我一手扶着墙,两脚小心翼翼地蹬上去。蹲了许久,才缓缓站起,不料脚下一塌,我的心跳登时快上几个节奏,一咬牙,扶住墙的手攀上墙顶,死死抓住。双臂使劲,脚下登时悬空,手肘撑在墙顶边缘,庭院的景物已然呈在眼前。我微微喘着气,双手双脚并用,好容易翻过去,却摔了个狗啃泥。
我惊吓地站起身,身子贴在墙上,仔细聆听。
没有动静。
心有余悸地呼一口气,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在做贼。
我揉着摔疼的手臂,一步步走到庭院中。与尚书府不同,院内种满修竹,竹影闪动,翠绿欲滴。不远处有一方小小的池塘,香榭亭台环绕,莲香清幽,荷叶上几颗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似能闪闪发光。
闲潭落花,如诗如画。
我又走几步,瞥见右侧的一张石桌。桌上铺了一张雪色宣纸,砚台摆在一侧,毛笔靠在砚台边沿。纸上画的是修竹,略略几笔勾勒,已有竹子的风骨,只是画上稍有湿润,显然完成不久,墨迹未干。
我伸出手,轻轻在画上抚过,指尖沾染上几许墨色。
四周出奇的静。风吹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但仍是清晰地捕捉到那缕气息,淡淡存在,不近,不远。
我猛然回头。
复清宣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依旧衣白胜雪,黑发随意地披散着,几绺垂在胸前。他就站在那里,淡淡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眸光澄澈一如往昔。
美则美矣。不过……
按住惊吓的心脏,我道:“你吓到我了。”
复清宣没说话,脚步往我的方向走来。衣带翩飞。他直接走过我,发丝在肩头擦过。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我慢慢回头,凝视他将桌上的一切整理好。许久,他清幽的声音传来: “你要说什么?”
我抿唇,半晌方开口道:“我听说你病了。”
他略一点头。
我道:“找大夫看过了么?大夫怎么说?”
他抬起头,静静地望了我片刻,唇齿翕张。
“不碍事。”
一时之间相对无话,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我假装若无其事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他道:“留在那里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不舒服的话吩咐别人照料下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回来?”
复清宣缓缓看向我,良久,徐徐道:“你欲进门时,门前的人有告诉你么?”
我不明所以:“什么?”
复清宣默然片刻,似叹息般道:“罢了。”然后,他道:“你想尽办法进来,就是为了见我么。”
我回答得肯定:“是。”
他却突然笑了。淡淡的笑意在毫无血色的唇边绽开,有些迷幻的美:“那么,你可以走了。”
我怔住。
复清宣靠在石桌旁,一字一句道:“见也见到了。你……”最后一个字却突然变了音。
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温热的呼吸停留在彼此的唇间。我望进那双眼波潋滟的眸子,认真道:“我不走。”
双臂间桎梏着那个瘦弱的身子。我与复清宣靠的很近,仿佛真的只有那么一低头的距离。
复清宣望着我,不动声色道:“放开。”
我没有动。
他抬起手,忽然使劲,将我推开。我没有坚持,身子被推出好几步,复清宣却突然剧烈地咳起来。身形一晃,往下滑去。
我慌忙上前接住他,心不禁一颤。
复清宣的身子很冷。
我掂掂他的衣服。此时只恨不得撬开复清宣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做的,病成这样还要嘴硬,还有,这衣服穿跟不穿有区别么?!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女声旋即响起:“侯爷!”
我回头,竟是方才赶我的那个丫鬟。
那丫鬟见了我一时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抱起复清宣,冷冷道:“去请大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