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九重天》弥泪

5、那朵花曾经在这里绽放

　　沢城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戌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呢？
　　恋次好几次试图回想，却发现自己实在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知道，这个从前面区域过来的医生，是个有灵力的家伙。只是没想到——
　　沢城悠曾经是个死神。

　　“曾经”——
　　……意味着什么呢？

　　帮露琪亚他们简单整理过后，天色已经差不多暗了。太阳早就落山，只剩下几缕微弱的橙红光芒还挂在天边，从山的那一头露出一点点亮意。火烧云大概也即将退去。

　　霜跟在沢城身后往回走，暑气伴着最后一点阳光漫上来，她觉得有些烦躁，顺手拨了下粘在额前的刘海。

　　“阿霜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经过石桥时，前面突然传来说话声，霜顿了一下，停住脚步抬头看。沢城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侧身面对着前方的河水，只看了她一眼，就又移开了目光。

　　反射上来的粼粼波光像是正燃烧着，张牙舞爪爬上他的袖口、衣襟，然后是那张清俊的脸庞，最后模糊了所有的表情。

　　沢城半垂着眼眸，视线也不知落在什么地方，棕色瞳仁里蕴着光芒，却看不清光芒的颜色。

　　——好远。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霜惊了一下，立马回头去想，可即使这样还是忘记了刚才自己究竟想到了什么。只是模模糊糊有种错觉，好像这个人虽然站在面前，却无论自己靠得再近、走得再远，依然遥不可及。

　　阳光蓦得刺眼起来，她忍不住闭了闭眼，别开视线：“问什么？”霜蹙了下眉，最后还是又抬起头看向他，面无表情地补充了句，“刚才在露琪亚和阿散井那里不是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吗。”

　　沢城像是愣了一下，缓缓低头看她，睁大的双眸中终于又有了色彩。“啊……”他眨眨眼，摸着脑袋冷不防笑起来，“说得也是呢，都解释过一遍了。”

　　不过一瞬间，刚才的错觉就都消失了。霜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越过他率先向前走开：“回去了。”

　　零碎的声音混在风声中，悄悄潜入脑海。

　　『……』
　　『以前也是四番队的啦，没什么特别大的本事就是了。』
　　『……后来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就不做死神了。』
　　『果然还是回流魂街好呢。』
　　『……』

　　——骗人。

　　那天晚饭时，沢城突然宣布了搬家的事情。

　　当时霜正坐在地板上喝茶，虽然环境、氛围都差了不止一点，但她一板一眼的样子倒俨然是个贵族小姐。听见他说话，女孩子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她放下杯子，往里面添入新的茶水。

　　“……什么时候？”

　　沢城在她对面坐下，一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一边答道：“明天，可以吗？”

　　这句话说完，霜终于抬了抬眼皮：“会不会太快了？”

　　对面的青年抓抓头发，似乎在考虑什么。“应该……”说着，他突然皱了下眉，随即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如往常般笑起来，“不会的。”

　　话才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说话声。

　　“喂！真的是这里吗？”
　　“应该是的了。”
　　“……什么叫‘应该’啊！”
　　“哈哈，因为门口的布置实在不太像悠先生的作风啊……”
　　“……”

　　外面的女声停了一下，这时沢城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似乎有些无奈，不由叹了口气，这才伸手拉开了大门：“话说得这么大声，就不怕我听到吗，二位。”

　　月光瞬间从屋顶上洒下来，将站在门口的两人完全笼罩。两人都穿着普通的衣服，但衣料质地一看就和这个戌吊格格不入。

　　见门突然打开，那两人竟一点也没被吓到。金发的男人摸着脑袋“哈哈”傻笑了两声，站在旁边的紫发女子已上前一步往沢城背上狠狠拍了下去：“终于找到你小子了啊！”

　　沢城被拍得龇牙咧嘴，脸上的笑容却分明更加灿烂了：“下手还是这么重啊，夜一小姐。”顿了顿，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做了个请进的动作：“不要在门口站着了，先进来坐吧。”

　　“好！今天我们可是特意带了朽木家的酒过来哦！一定要不醉不归！”被称作“夜一小姐”的女子大步踏进屋内，在对上霜的视线时她眨了眨眼，似乎这才注意到这么一个女孩子，“这是……”她询问着看向沢城悠，下一秒，毫无预兆地一把勾住他脖子，挤眉弄眼地大笑起来，“果然是你小子的作风啊！不过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兴趣了？”

　　“夜一小姐……”沢城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闪身从她臂下躲开，“你们可不要教坏小孩子。”不等夜一说话，他上前两步走向羽多野霜。

　　女孩子从一开始就一声不响地坐在原地，墨色双眸一眨不眨打量着他们，纯粹得像是什么都可以包容。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突然有些心虚。

　　“阿霜。”脚下一顿，他笑了笑，在霜面前蹲下，“我今晚估计要很晚才睡了，所以阿霜先去吧。”

　　这一天注定了不会平静。

　　霜在被窝里躺了许久还是没能睡着，辗转反侧良久，最后她只好坐了起来，望着门口的方向发呆。

　　很久很久之前，她也会这么做。那个时候，自己总是很难轻易入睡。或许是因为一生下来就带着的那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毛病，又或许是因为对于当时还那么小的孩子来说，空荡荡的大房间实在可怕得厉害。

　　不过和现在不一样，至少现在她知道，外面总会有人在。

　　门外有很轻微的声音传来，大部分是酒杯碰撞的动静，很少能够听见说话声。现在应该已经很晚了，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慢慢挪动着都已爬上了窗顶。

　　霜皱了下眉，双手下意识抓紧了被褥。想了想，她终于还是爬起来跑到了窗边。

　　她想，自己原来一点也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沢城悠。

　　他的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现在正发生着什么？未来又会发生什么？
　　这些答案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自己所看到的，就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连摸都摸不到。
　　——可明明已经近在眼前。

　　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可是她清楚，沢城悠是个固执的人。就和她羽多野霜一样。
　　只要是他打定了主意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即使她死缠烂打，也没办法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这时，不远处的大门突然嘎吱响了一下，缓缓打开。霜微微一惊，还来不及躲开，门口就走出了两个人影。

　　从她这房间的窗口，正好能够看见大门的位置。沢城正站在门边和两人道别。他就像往常一样微笑着，但那个笑容却让她觉得更加不舒服。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退回去，只不过稍微换了个位置，以便可以更清楚地看清那边三人。

　　简短的交谈过后，夜一两人就转身往外走，沢城站在原地目送了一会儿后也关上门转身进了屋。

　　那一瞬间，她明明白白看见了，青年眸中一闪而过的白光。像是灯火从瞳仁上划过去，底下深邃的色彩一览无余。
　　他嘴角的笑容终于不复存在。

　　呼吸蓦然一滞，霜忍不住睁大了眼，直觉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没等她看仔细，沢城的背影也完全消失在了门口。

　　远远的，那对男女正好从窗外走过去。两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夜一突然一伸手往男子头顶狠狠一掌拍下去：“浦原喜助你给我认真点！”

　　男人顿时夸张地叫了声，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我说得很认真啊，夜一小姐……”他摸着脑袋不满地抱怨了句，目光一转，冷不防落到少女身上。他先是一愣，随即眨眨眼，哈哈一笑，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霜吓了一跳，慌忙将窗扇狠狠合上，但一不小心动作过大，顿时发出了重重一声：“砰——”

　　门外立马传来青年略带着诧异的声音：“阿霜？”

　　他的脚步声在外面停下，好像又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推开门探进头来。沢城站在门外，疑惑地看着她眨了眨眼：“还没睡吗，阿霜？”

　　月光从木窗扇后笼进来，晕开一片模模糊糊的光影。少女大概没有料到他会出现，不由睁大了眼，里面的惊骇还来不及完全消去。

　　“……”霜动了动嘴唇，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还没。”

　　沢城笑笑，干脆直接走到了她面前：“已经很晚了呢，行李整理得怎样了？”

　　伴着他的脚步，一股隐隐约约的酒香随之飘来。霜抽了抽鼻子，一向平板的语气竟难得有了丝起伏：“原来你也会喝这么多酒。”

　　沢城愣了一下，有些窘迫，不禁抓着头发笑道：“嘛，偶然而已……”说到这里，话音一转，他突然低叹了声，“毕竟是许久未见的故人了。”

　　故人。死神。
　　他低垂的眉眼冷不防闯入眼帘，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在脑海中联系起来。

　　霜猛地皱了下眉，脱口而出：“这么急着离开这里，是为了避开那些人吗？我不明白。”

　　她无法对他的想法感同身受。
　　如果不想避开他们，那为什么要从这里逃走？如果不想再见到他们，那又为什么要露出那种怀念的眼神？

　　少女清冷的声调在空气中浮动开去，宛若寒冬中若隐若现的白梅香气，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温凉。周围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连屋子外面的虫鸣声都好像听不见了。

　　霜沉默地等了许久，却还是没有等到答案。她抬起头，只见沢城正垂着头，一只手还停留在半空，看样子刚才似乎是想要摸她的脑袋。

　　她看着那只手，修长白皙，指根处长着一层薄茧，但完全不显得粗糙。她迟疑了片刻，终于缓缓伸出手去，抓住了它。
　　——和印象中一样温暖干燥的大手。

　　“但是没关系。”

　　手上传来柔软的温度。沢城一惊，一下子睁大了眼。
　　月光朦胧，他眸中却清晰倒映出女孩子乌黑的发顶，和那张依然没什么表情的脸庞。

　　“现在就由我来选择你。”

　　她的手指尖带着凉意，指腹却烫得要烧起来。霜仰起脸看向他，双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既然是想要的东西，就不要轻易放手。

---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评论都快砸过来吧！俺要日更挠墙
不日更找不到感觉【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