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九重天》弥泪

3、回忆里的少女

　　说起沢城悠和羽多野霜的第一次见面，其实也不是多有趣的故事。那一天没有什么明媚阳光，更没有什么鸟语花香，不过是个骤然阴沉的夏日午后。

　　沢城一早来到山上采集草药，谁知才刚刚过了正午，头顶上就雷声大作，狂风呼啸着几乎要将这片山头的树木全都连根拔起。

　　他无奈之下只好提前打道回府，在路过一条小溪的时候偶然看见个人影，不觉顿了一下。那是个很小的女孩子，一个人坐在溪边也不知正干些什么。凭着背影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她那一身破旧的衣服，还有胡乱束在脑后的长发。

　　眼看天气越来越恶劣，他心想着该去提醒一下就抬腿走了过去。身后的林子里正传来沙沙的巨大响动。

　　谁知才刚动了一下，原本静坐着的少女突然伸手抓住了脚边的太刀。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见一道锐利的寒光从身侧直直掠过，身后顿时传来一阵可怖的吼声。

　　他猛一回头，差点被吓了一大跳。

　　就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竟斜躺着一头硕大的野猪。红褐色的鲜血从它的脖颈处汩汩冒出，那黑黝黝的皮毛在阴沉的天色下看起来异常渗人。

　　“哼。”女孩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面无表情地收起刀，整个过程中看都没看他一眼，紧接着就顺着小径一路消失了踪影。

　　沢城愣了片刻，这才记得要追上去道个谢，谁知跑到山脚的时候却发现刚才那个少女正被几个不怀好意的人纠缠住了。

　　其中一个男人拉着她瘦弱的胳膊，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把那把刀给我们！”

　　她几乎被拉得双脚悬空，只能用脚尖支撑着地面，但脸上不见丝毫慌张之色。她不耐烦地蹙了下眉，张开嘴刚要说话，突然看见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伸到面前，一把抓住了眼前男人的胳膊。

　　“出什么事了吗？”青年露出个灿烂的微笑，手中的力道分毫不减。

　　“混蛋……噫！”正要破口而出的咒骂戛然而止，男人在抬头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陡然白了脸色，“沢……沢城大人！”他忙不迭收回手，几乎连滚带爬地窜出了好几米，“不不！什么事也没有！”说着就带着一众兄弟落荒而逃。

　　沢城悠挑了挑唇角，蹲下身来。少女揉着手腕，这才看他一眼，墨色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谢了。”

　　他看一眼她手中的刀，笑容温软：“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女孩子停下动作撇了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许久才淡淡道：“不用了，我没有固定的住所。”

　　沢城眨眨眼，突然笑起来：“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对方的嘴角猛然一抽，立马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望过来，眸子里倒终于多了丝嘲讽的味道：“你在开玩笑？”

　　沢城悠下意识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脑袋，不料却被轻巧躲过。他看着落空的手掌，收回来抓了抓脸颊：“当然不是……我刚好也没有家人，有个妹妹会是件很好的事情哦~”

　　“我不认为。”少女皱起眉，转身就要走。沢城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就当是报答你刚才救过我的事情吧。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要走都可以的。”

　　女孩子的手有些干燥，大概是长久生活在野外的关系，还带着不协调的粗糙。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不由分说拖起她就往回走，“对了，我是沢城悠，以后就叫我‘悠’好了。你的名字呢？”

　　少女依然不停挣扎着，隔了许久才闷闷接了句：“羽多野霜。”顿了顿，声音略略抬高，“放开我混蛋！”

　　青年脚步一顿，突然转过身来。霜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上去。她皱起眉恼怒地瞪住对方，然而沢城悠只是笑吟吟地看了她几秒，紧接着头顶上就落下一只暖洋洋的手掌：“女孩子不可以说这么粗鲁的话哦~”

　　落在脑袋上的力道温柔而坚定。

　　霜被那上面传来的温度分了神，双唇翕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但也只是片刻，下一瞬间，她又狠狠晃动起脑袋来。只是这次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无法摆脱，最后只好无可奈何地随他去，但嘴上依旧不肯示弱：“你管太多了。”

　　被这么毫不客气地反驳，青年也不恼，反倒笑起来，顺手又揉了揉她那头长发：“好了，我们回家吧。”

　　阴沉的天空上突然露出一缕金色光芒。霜怔在那里，眼中所见事物竟只剩下男子满脸的笑容，他棕色的眸子里是比阳光更明媚的光彩。

　　那是羽多野霜来到戌吊的第一天。

　　她之后的记忆就从这个笑容开始，却无法以这个笑容作为终结。然而，那一日的阳光依旧贯穿了她接下来的数十年岁月。
　　就此不灭。

　　那个时候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大概就是——
　　为什么能有人笑得如此好看呢？

　　＃＃＃

　　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情，也许是因为炎热的天气，又或许是因为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霜躺在地板上，睁大了眼一动不动盯着头顶的屋檐出神。

　　午后的蝉鸣声在暑气中愈发响亮，间或夹杂着几缕清风，反倒令人更加昏昏欲睡。她眨了眨眼，终于长长叹出口气，抓着头发坐起身来。

　　盛夏的阳光被屋檐挡住了大半，只在地板上余下一条细细长长的金边。大片灰褐色的阴影张牙舞爪落下来，洋洋洒洒铺了她一身。

　　她虚了虚眼眸，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院子里那满地阳光中。

　　和沢城悠一起生活之后，每天的日子确实安逸了不少。她不再需要一直紧绷着神经，不再需要时时担心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死去。在这里，全部都会有人帮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时候也会想，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未尝不可，可一想到自己还有没做到的事情就始终无法真正安心。
　　——至少、希望可以确定那个人不是像自己一样被分到了糟糕的区域。

　　正这么想着，里屋突然传来青年带着笑意的清澈声线：“阿霜，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她没有立刻答话，仍旧懒洋洋倚靠着廊柱，直到对方的脚步声停在身后，才漫不经心地偏了偏脑袋：“什么？”

　　沢城悠笑了笑，弯下腰冲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那几个纸包：“我现在必须要去山田先生家里给他看病，但本来说好了要给露琪亚送药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笑容更加灿烂起来，“所以，可以拜托阿霜将这些药送过去吗？”

　　话还没说完，女孩子已侧头瞟了他一眼，不易察觉地皱了下鼻子。

　　像是明白了什么，沢城抬手摸摸她柔软的发顶，顺便将三个药包一同放进了她怀里：“我正准备出门，一起走吧。”

　　外面是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女孩子小小的身影淹没在阴影中，黑色长发在风中微微荡开。

　　他顺手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正要起身，原本还一声不吭的少女突然动了一下，抬起头来。她深黑色的眸子里有青色的光芒，但也只是晃了一下，很快就在落下的光影中一闪即逝。

　　沢城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就被人拉住了。他心里一惊，这才缓缓垂下视线看过去。那只苍白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但似乎并没有把握，随即又松了松。

　　青年脸上一下子绽开明亮的笑容。他不动声色地反握住那只手，几乎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她往门口走去：“反正顺路，山田先生那边结束之后我会去接你的，到时候也可以一起回来了。”

　　霜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沢城脸上带着异常欢快的笑容，棕眸中的光芒甚至比阳光还要耀眼。她微微一怔，倏地别开脸去：“我认识路。”

　　从家里到露琪亚住的地方并不需要花很长时间。

　　沢城在陪霜到达目的地之后，就往山田家的方向离开了。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推开了身后破旧的木门。

　　里面没几个人在，除了露琪亚，只有几个比她还幼小的孩子。就在她进门的瞬间，本就没什么声音的室内一下子变得更加安静。

　　几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她看也没看，径直走到露琪亚面前，将药包递过去：“悠给的。”片刻之后，又补了句，“他说，吃完就可以好了。”

　　露琪亚一时间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迟疑了许久才眨了眨眼，伸手将药包接过：“啊……多谢。”

　　出乎意料的，霜竟十分有礼貌地点头应了声，虽然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连声音也仍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不客气。”说着，她一转身就要向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露琪亚突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请等一等！”话音刚落，连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女孩子闻声转过头来，眸子里露出些许疑惑，却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她。

　　灼热的空气好像一瞬间冷却下来。仅仅只是被那双眼睛这么盯着看，露琪亚竟觉得突然紧张了一下。她抓抓头发，冲对方露出个友好的笑容：“要不要先留下来？恋次他们出去找水了，很快就会回来。”

　　霜似乎顿了一顿，但看着她的眼睛里缓缓溢出微弱的光芒来。女生偏了下脑袋，目光状似无意地从漏进门缝的阳光中掠过去，最后又移回到她脸上。

　　露琪亚顺着她的视线看看门口，又奇怪地看向霜，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对方突然动了动嘴唇：“……”

　　“轰——”

　　一声巨响猛然炸开，倏忽吞没了女孩子即将出口的话。屋子里一阵天摇地动，原本压在屋顶上的石块顿时轰隆隆砸落下来！

　　“出什么事了！”露琪亚大惊失色地站起身，也顾不上什么就将其他几个小孩子纷纷揽进怀中往门口冲去。可谁知还没跑到门口，又是“轰”的一声。

　　这一次，声音更加响亮了，仿佛就近在耳边，激烈的气流几乎要将房子整个掀起来。屋梁终于承受不住这份压迫，摇晃了几下之后“哗”地从头顶上跌落！

　　糟糕！

　　露琪亚一转头，果然见霜还站在原地。她微仰着头望着上方，双眉微微蹙起。而那根掉落的木梁现在就在离她头顶不到一米的地方，眼看着就要砸中！

　　“羽多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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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开了新坑又不能日更很不厚道，但我还是想说……等我13号小学期回来之后补上！
PS：JJ你不要歧视存稿箱啊！
再PS：新坑真的要这么冷吗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