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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二十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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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虞东山,堂舍依然。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倒是比叔父当年出山之时,恐怕还要年长些了。那时自己还是满山跑的少年人,如今也是看着侄子满山跑的长辈。时光正如白驹过隙,它那拂过掌心的酥麻与疼痒又都如此微妙。别一未变的倒是山间微冷的风,透着股幽深林泉浸染过的、特有的清洌。
谢琰领了子侄,先出来迎着,唤了声兄长。谢玄闻之大笑,说我就怕你兜头叫个明府,万幸你还不太呆。谢琰摇头只笑——这个动作有些奇怪的眼熟……虽然他摇头是更急了些,笑时还眨眨眼。谢玄偏一偏头,定睛再看这位既是同袍也是兄弟的公爵,只觉仿佛终于有了点沉稳的气度,还没法说清是不是到了东山这地方才生出的……幻觉。
刘夫人与谢瑶也在,彼此相见,又话了些寒暖。两边都不欲谈朝政,但把谢安和谢玄的孙子每个都问过一遍,花月山风林壑冰雪,一并皆感叹过。到最后谢玄忽然张一张口,还是想说说眼下朝里的境况,只怕谢瑶、谢琰他日重回建康,尤其谢琰那激烈性子,要被那乌烟瘴气给气个不轻——又一转念,何必在这里还说什么鬼王国宝,便把话吞了回去。
有阿宁,应该会好一些。三叔父在时,是看重阿宁的。
——谢家诸人,对王恭的正直,到底都有信心。那是太原祁县王氏的子弟,汉末司徒王允的族中晚辈,断不会坐视朝廷朽烂,何况还有如今的国舅之尊。
转头便又谈着些故人。谢琰问戴逯,谢玄问戴逵。那戴逯和戴逵都是会稽人,也是对兄弟。戴逯是谢玄的北府部将,也是谢安生前所偏爱的晚辈将佐之一,骁勇果决,而多权略,与谢琰算旧同袍。自苻坚来扰至今,这戴逯随谢玄连战连捷,以军功已封了广信侯,如今也将要调入朝中任用。戴逵则是戴逯的兄长,终身乐为处士,琴书自娱,平日也在东山居住。当年谢安曾笑问戴逯:兄弟志业,何以不同。戴逯说是自己不堪家国之忧,而兄长当有自得之乐。彼时谢安若有所思,想了想,又笑了笑,就不说话。往事历历,一言及此,谢氏兄弟,只也相对举杯。
“说起来,阿兄不去看看戴处士?”
谢瑶刚一提这话头,谢玄便摆手笑笑,道:“他那宅子,郗景兴给他建的。——他是人好,学问也好,你等常与他来往,必有可长进处。我去,恐怕不合适。”
“但兄长毕竟是郡守……”
说出这话,做兄弟的,也觉失言。戴逵要是对郡守什么的能够上心,就不会住在这里了。
谢玄一击案头,就扬声笑起来,轻轻指指对方二人。
刘夫人也终于有些舒心地,微笑着看他三个。
曾同生共死的麾下戴姓将佐,也不止有过一个,那时便又聊了一会。东拉西扯,亲朋挨个数,这有关会稽风物的家常话,绕了半圈,从上虞转向了余姚。闲闲话锋,便又带上了“黑衣的狐”。
“你对家那位,在吴郡本有三世根基,如今加上联姻会稽,这局要是出他本人之手,布得也密。眼下只缺吴兴,就可勾连三吴。至今还未发动……”
“——阿末你不可大意。若是他人,我也懒得如此猜想。然而今上同琅琊王,已然多次明着拉他。他机变深沉,绝非我辈,谋又通权,有些时候傻得出奇:当年至今,他棋路我也未能完全看透。你总要比我呆三分,万一他挑上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了。”
“鹰飞九天,还怕他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