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哀歌》也花

2、选秀现场

　　“林小姐，汪先生让您今晚在地中海小区等他。”电话那边传来一个说话恭敬的低沉男声。
　　“嗯，我知道了。”林珂翻了下手机上的日历，又是周五。每一次的约会汪子城都习惯选择在周五，距离上一次见面已有一个月之久，这次被通知见面后她心里竟隐隐有些紧张。
　　此时的林珂正坐在后台化妆，今晚她要担任一个选秀节目的评委，是评审团的主审。
　　她这间是独立的化妆室，林珂进来的时候路过选手那间化妆室，都是一些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施粉黛就有光滑水嫩的肌肤，有几个女生站在走廊靠着墙，手握成拳做深呼吸，然后彼此互相打气。
　　林珂戴着超大的墨镜穿一身卡其色的风衣从她们身边走过，可是遮住大半张脸的她还是被几个选手认了出来，他们要求签名合照，这边的骚乱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助理忙推脱不想让林珂陷入这种人多疯狂的地方。有的人开始拿手机拍照，有的已经拿出纸和笔要求林珂签名，林珂淡笑，伸手签了离得比较近的几个人的名。
　　“拍照就算了，我现在可是没化妆，比赛结束后给你们补上。”林珂低沉的嗓音使周围的喧闹立刻变得安静，她的声线比较低，好像一块浓稠的巧克力，醇苦留香。
　　“说话算话？”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男声，那个男生个子算高，即使站在人群中也没有淹没他的气场，林珂看向那个男生，淡淡开口道：“当然。”
　　有几个小姑娘兴奋地捧住自己的脸颊，刚才林珂说话了，她没有唱歌而是在和她们讲话，原来她私底下讲话是这个声音。
　　林珂的一句话让那些疯狂追星的小姑娘们陶醉不已，她没有多做停留，利落转身走进自己的化妆室。
　　“林小姐，你又迟到了。”Mike靠在梳妆台上，双臂抱胸地看着她。
　　“先把礼服换上。”Mike朝衣架的位置抬抬下巴，示意她衣服在那里。
　　“知道了，让您这么大牌的化妆师久等了，给你买了龙记的蒸包，垫下肚子。”林珂把外卖的袋子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拿起衣架上的小礼服走进更衣室。
　　这是一件镶满亮片的黑色连衣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抹胸的样式把她纤细的锁骨展露无疑，贴身的剪裁又将她的曲线完美的体现出来，裙子的下沿刚好到她的大腿中部，性感的裙型风情万种，但是黑色又为她增添一抹神秘色彩，显得高贵稳重。
　　“珂，你是不是又瘦了，我记得你以前的胸没有这么平。”Mike毫不忌讳地嘲笑道。
　　林珂低头看了看，她一直都是这么平的，每次穿晚礼服都要拿胶带固定出型，她佯装愤怒地瞪了Mike一眼，又进到更衣室捣鼓了一阵才出来。
　　“快画吧，一会比赛就要开始了。”林珂坐在椅子上，语气不善地说道，对于Mike刚才说的话她并没有在意，只是忽然想起来某人也是在黑夜中说过同样的话，情绪忽然就有些波动。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黑眼圈这么重，哎，真不知道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主，遮瑕就要费上几分钟。”Mike毫不怜惜地抬起她的下巴，掐掐这捏捏那，弄的她好像一块出土文物需要研究鉴定的样子。
　　Mike是一个中英混血的男人，他虽然是化妆师但是却不似那些台湾美容师娘腔调，他习惯用沉默来装酷，其实是他中文讲不好，再者和他搭讪都是那些对他相貌有着浓浓兴趣的女人。
　　林珂和Mike的交情已有三年，第一次见面是某杂志邀请她拍摄封面，那是的她虽然小有名气，但还没有适应在白板周围与聚光灯下拍摄照片，在照相机前她的动作总是僵硬木然，毫无美感。
　　拍了好几遍都找不到感觉的林珂，让摄影师有些不耐烦，他示意暂停，让林珂先休息调整状态。
　　那一次给她化妆的就是Mike，休息时Mike给她补妆，他的手法娴熟，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动。
　　“摆造型的时候要使自己的身体形成“S”型，肩膀不要水平，腰部尽量形成一个柔软的弧度，重心要稳，这些是基础，剩下的是你自己的表情，试着对着镜子多做些练习，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感觉。”Mike边收拾手中的画笔，边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他的中文发音真的十分不标准，音调混乱，但是这不影响林珂的理解能力。她对他感激一笑，但是Mike却表情冰冷地转过身，没有看她一眼。
　　把林珂的记忆拉回来的正是那通电话，她一直听到铃声副歌部分才接起来，Mike早已不耐烦，就算再怎么喜欢自己的歌曲也不能听个电话也要等上半天才接起。
　　挂断电话后，林珂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怔忪出神，眼睛一眨不眨的，好像个雕塑。
　　“把眼睛闭上，我要画眼线。”Mike拿着眼线笔等候半天。
　　只是林珂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把眼睛闭上！”
　　这一次算是把林珂震回神来，她乖乖照做，眼皮被画的有点痒，她的眼珠在眼皮下不停的滚动，幸亏Mike化妆的技巧高超，没有将眼线画歪。
　　“小吴，今晚的比赛几点结束。”小吴是林珂的助理，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生。
　　“最早十点半。”小吴翻看一下手中的记事本，谨慎地答道。
　　“等下你帮我和举办方的高层说一下，今晚有事不能出席晚宴。”
　　Mike停下手中的动作奇怪地看了林珂一眼，嘴唇蠕动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次是八进六的比赛，要淘汰两名选手，一共三位专业评审，她做中间，摄像头不时地向她照过来，她佯装没有看到，还是那副认真听歌的表情，没有一丝微笑。
　　和她一起评审的其中一位是当下流行乐队主唱拓然，另一位是资深音乐制作人李青峰，林珂与他曾有过合作，两个男人坐在她的身旁自然把她衬得有些娇小，不过林珂倒是没感到拘谨不自在，一直注视着场上选手的表现。
　　比赛中，选手的待定需要他们来决定，至于淘汰则是靠大众评审的票数做定夺，前四位选手的表现很专业，没有怯场也没有紧张的现象。
　　“看来这一届的选手实力都不错，竞争很激烈。”主持人说话的间隙拓然在林珂耳边小声交谈。
　　林珂看见摄像头飘向评审区这边，应该捕捉到刚才拓然和她讲话的镜头，她淡淡地点点头，没有表态，算是认同。
　　五年前林珂也是从选秀中脱颖而出，当时的她青涩不已，唱歌时要闭上双眼，不然她看见台下那么多的观众会吓得忘词，大家以为她用心在唱歌，都给予她热烈的掌声，毕竟她也是有实力的，尤其是那一副天籁般的嗓音，当时真的是一匹黑马，直闯总决赛。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缺乏经验，如果放在今天，她想自己很难取得那么好的名次。
　　这时第五位选手出场，一件水洗蓝色的牛仔裤，白衬衫，手里拿着一把木吉他，他落落大方地站在舞台中央，目光温和地看向评审区，林珂认出来这个选手就是刚才在人群中怀疑她可信度的那个男生。
　　这是本场比赛第一个出场的男选手，从这名选手出场到现在，台下的掌声就一直不间断地响起，不知哪个方向的女歌迷大喊“凡落”这个名字，场上的气氛有些沸腾，高分贝的尖叫声使林珂听不清台上选手说的话。
　　当音乐伴奏响起的时候，林珂才发现这是她某一张专辑的主打歌曲，这首歌的歌词是她自己原创，伴奏则是一位台湾音乐制作人为她谱写的，那首歌一经推出就稳坐音乐排行榜榜首，她记得这首歌词的名字是《绝醒》。
　　梦醒十分的自白
　　难掩颓废的姿态
　　布满双眼的尘埃
　　弥漫在寂寞的时代
　　冰冷的面具揭不开
　　等待成疯却唤不来
　　泪洒不醉的夜晚
　　埋葬那逝去的伤害
　　华丽衣装下的骨架
　　独舞一个人的精彩
　　绝醒于无期的等待
　　台上的那名男选手娴熟地弹着吉他，修长的手指弯曲出一个美妙的弧度，他的声音清凉透彻，像山间的溪水，澈可见底，但是他的发音却有些不标准，貌似有点港台腔。
　　一曲完毕后，台下又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那个男生好像想说点什么，无奈他用手摆出一个停的手势，结果很奏效，台下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我叫白凡落，是林珂老师的忠实歌迷，斗胆选择了您的歌曲，但是实在是因为喜欢至极才做的决定。”白凡落拿着话筒，虽然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促，但是他的神态却依旧洒脱淡然。
　　都选到自己的歌曲了，林珂如果不做这个选手的点评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她拿过话筒，先是微微笑了一下。
　　“唱的不错。”刚说完这句话，台下又爆出热烈的掌声，白凡落眼里冒出惊喜的神色，目光紧紧地盯着林珂。
　　“但是我希望你把自己的普通话练标准，不然会为你的表演减分。”林珂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女主持人杨可欣却拿着话筒站了出来。
　　“凡落听说你是香港人吧？”杨可欣娇笑地将话筒递到白凡落的嘴边，脉脉含情地望着他。
　　白凡落轻轻地说了声：“是的。”
　　“所以难免发音上有些不标准，我想白凡落唱粤语歌效果会更加完美，大家说是不是？”杨可欣将话筒对着台下，一手撑着耳朵，做侧耳倾听状。
　　当然台下应和声一片，杨可欣这个举动明显倾向白凡落那边，都把和歌迷互动的桥段搬了出来，不满意林珂提出建议的情绪太过显然。
　　看着杨可欣母性泛滥的样子，林珂只是淡然一笑，不想再继续这个选手的发音问题，一切随你的样子。
　　可是白凡落却再次举起手中的话筒，他表情坦然地说道：“我会纠正自己的国语发音，谢谢林珂老师的点评。”谦逊的模样让台下的小女生又欢呼了一阵，毕竟光有一副好皮囊而性格上骄横不羁是得不到好感的，林珂还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不过一旁杨可欣的面子可就有些挂不住，她只是不停地说：“谦虚使人进步，谦虚使人进步。”模样尴尬不已，林珂旁边两位男性评委却很不给面子地笑场了。
　　这次比赛白凡落当然毫无疑问晋级六强，这么强大的后援队隐隐透露出日后巨星的架势。
　　直播完比赛，林珂只觉得后背有些酸痛，她没有将礼服换下，直接在外面罩上一件风衣就去停车场取车。
　　刚刚将车开上道，林珂就看见道边站着的白凡落，似乎在等车，林珂木然从他身边开过，故意忽视掉他向她招手的动作。
　　到达地中海小区已是十一点，她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换上拖鞋，找出睡衣往浴室走去。
　　Mike给她画的是浓妆，卸妆她就用去了半个小时，看着镜子中素颜的自己，脸色蜡黄，黑眼圈明显，完全没有镜头上的光彩夺目，真不知那些歌迷喜欢她什么，有时她感觉自己得到的一切太过飘渺，有时她又觉得这一切太过真实，她一直都喜欢把自己置于矛盾的问题中，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活活给郁闷死。
　　走出浴室已经是凌晨时分，她轻歩走进卧室，看着床上被褥隆起的地方，她的呼吸忽然一紧，她靠在门上像那些选手一样做了数次深呼吸才接近床铺，轻轻掀开被子躺进去。
　　她紧紧地贴着床沿，侧身躺着，尽量使自己与那人分离多些。
　　林珂就这样以别扭的姿势紧紧渐入了梦乡，迷糊中感觉自己的后背贴上一个滚热的胸膛，然后身上有了沉重的重量，耳边有着粗重的喘息声，但是她依旧装睡，把自己当做一个木偶娃娃，随便那人怎么样。
　　似乎折腾够了，林珂汗湿的脸上黏贴的发丝被人屡顺，然后她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安置到一个舒适的臂弯里。
　　“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略微沙哑的男性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林珂没有抬头，继续刚才被打扰到的睡眠。
　　第二天林珂醒过来后，发现床上只有她自己一人，她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身体，空空如也，事实证明昨晚并不是一场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