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水迢迢》云湖七月

20、第 20 章

　　庞统带人来到城前时，展昭已先到了，手中按着巨阙，双目直直得望着被绑在木架上的人影。
　　庞统心扑通一跳，费了好大力气才抬眼望过去。
　　这一看，庞统顿时松了口气。很显然，那人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非但没有受折磨，似乎还过得挺滋润。虽然被绑着，但是神清气爽，面颊白嫩之中还透着几分嫣红，哪里像个囚犯？自己这几天担心受怕可真是白受罪。
　　那个人是大宋第一才子啊，智计无双，根本就用不着替他担心。
　　庞统心里正暗骂，却听那被绑的囚犯嫣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远远喊道：“庞元帅，好久不见了。怎么，见到本公子太过兴奋，于是说不出话来了？”
　　庞统瞧见那人清眸中闪烁的狡黠，听了那熟悉的带着调侃的语调，顿时觉得无比亲切。与人斗嘴的兴致统统回来，正了正脸色，朗声笑道：“公孙公子，看到你安然无恙，本帅真是万分惊讶。”又朝李元昊看了看，“李元帅，贵国囚犯的待遇也实在太好了些吧？”言下之意对公孙策遭受的好遇颇为不解。
　　李元昊懵了，心想这两人到底是做戏还是玩真的？他哪里知道庞统公孙策从仇敌而来，争锋相对惯了，平日里不损对方几句心里就不高兴。现在虽化敌为友，这毛病却也改不了。
　　公孙策唉声叹气，一脸无奈的看着李元昊：“元昊太子，你现在看到了吧，这庞统有多么恨我，怎么可能会想办法救我呢？”
　　庞统何等聪明，一听他的话，就知道这位狡猾的才子打得什么主意，于是尽力配合：“公孙公子此言差矣，本帅岂是那种小气之人。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本帅一定想办法救你。只不过现今国家为重，只好委屈公孙公子做点牺牲了。”
　　公孙策从善如流怒骂：“庞统你果然是个小人。”
　　庞统装作懒得搭理公孙策模样，转向李元昊：“李元帅如果不是来叫阵，那么本帅就不奉陪了，城里还有很多大事等着本帅处理。告辞。”说罢施施然带着一群人马打算离开，顿时把李元昊气得差点炸了肺。
　　“庞元帅，不必着急离开，何不看一场好戏呢？”

　　庞统身体一僵，心知该来的还是躲不了，这李元昊不是什么易于之辈。遂悄悄朝岳凌施了个眼色，这才懒懒回头来看李元昊：“什么好戏，李元帅唱主角么？”
　　李元昊看了庞统一眼，转头望着公孙策，见那人脸色雪白，但却没有丝毫表情。
　　撕拉一声，庞统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撕裂了。公孙策胸前一凉，却是前襟被撕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宣城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李元昊手中把玩着一把雕花的匕首，刃口薄薄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李元昊望了庞统一眼，轻轻用那刃尖抵住公孙策的胸口，仿佛是用调笑一般的口吻：
　　“如果我轻轻的在这里划一下那会怎么样呢？啧啧，可怜这又白又嫩的肌肤啊……”
　　“公孙大哥……”展昭已经忍无可忍了。
　　“展昭不要！”公孙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心中暗骂，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李元昊，你好歹是个太子，抓住个文弱书生为人质算什么英雄好汉，快放了他，我们战场上见分章。”梁远方怒吼道。
　　李元昊神色一凛：“哼，什么英雄好汉？成王败寇，赢了就是英雄好汉。”他指尖一用力，锋利的匕首立刻陷了进去，殷红的血液染红顿时冒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肌肤，分外抢眼。
　　“公孙大哥！”展昭急红了眼，不管不顾想要冲上前去，岳凌早就在侧，趁他不备一下子点了他的穴道。只是岳凌虽然制住了展昭，他自己的手却在颤抖着，痛苦得移开双目，不敢去看那个人，只怕一看他也会忍不住冲上去。
　　庞统脸色苍白，拳头紧紧的握在一起，指甲刺破了手心流出血来，他也不觉得疼。
　　公孙策咬着牙关，哼都没有哼一声，但是脸上无声的痛苦却更加能撕裂人心。
　　庞统的心碎了，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般无能为力，第一次他痛恨自己这般无能。墨一般的眼睛直视着李元昊，眼神冰冷，仿佛比那剑上的寒刃还要冷上三分：“李元昊，公孙策要是死了，那天我说过的话，我会让它兑现。”
　　公孙策面庞上满是痛苦之色，但是眼眸中却十分冷静。他望着庞统，那人漆黑的眸，苍白的脸色。从来不曾看到过他这般痛苦煎熬的模样，但是他却很欣慰，庞统，毕竟是庞统。谁也无法威胁，永远不会屈服的庞统。他毕竟没有看错他。
　　这样想着，他苍白的脸上顿时闪现一抹微笑，仿佛一支凌风傲雪的寒梅，风华绝代。
　　看着那绝世的笑容，庞统突然就明白了云儿所说的美丽，公孙策的确很美，那种美已经超越人世间所有溢美的语言，他的美，凌风飘举，绝世独立，就像那天边的孤月，清冷自芳。
　　公孙策忽得感觉心口一阵疼痛，知道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心下一喜，面上却毫不动声色：“李元昊！你动手吧。”
　　李元昊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庞统，你有种。”他已经看出来庞统不会妥协。这人虽然脸色苍白，显见十分痛苦，但是却仍能秉持立场，不受要挟，绝不因小失大。此时此刻就算他真杀了公孙策，庞统也不会皱眉。他虽不想杀公孙策，但是此刻却骑虎难下。也许，拿公孙策来威胁庞统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李元昊脑中思绪万般，但他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知道自己若不杀公孙策，那么他就输了。一狠心，手中的匕首正要刺出。
　　忽然之间，公孙策脸色大变，浑身抑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你怎么了？”李元昊不明所以，还以为公孙策在耍什么花招，但是随即他发现公孙策脸色发黑，嘴唇之中隐隐有黑血溢出，双目已经迷惘。李元昊这一惊非同小可。
　　“你服毒？”回头狠狠怒瞪了庞统一眼，下令：“回营！”
　　李元昊等人已经离开，所有人都还呆怔着站在城门口，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展昭是不能说，不能动，其他人是说不出，动不了。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公孙策，服毒自杀？
　　半晌，庞统僵硬的脸上回过神来，紧握的拳头松开来，唇边浮起一丝淡若透明的微笑。
　　公孙策，公孙策……
　　心里一遍遍得呢喃着这个名字，已经不知道该佩服还是该感动。
　　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你还能自救。真是了不起。
　　徐徐看了犹自呆立的众人，庞统轻快得下令：“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