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水迢迢》云湖七月

10、第 10 章

　　梁远方对敌迎战之时，气势汹汹，似是要为庞统报仇，但却矢口否认庞统已死，而说他活得好好的，让李元昊将信将疑。后来探子回报太守府内院深锁，白带飘飞。其后，又有几个飞云骑冲入西夏大营刺杀李元昊，一系列故布疑阵，果然让李元昊越来越确定庞统的死亡。然后，梁远方假装愤怒之中夜袭西夏兵营，实则庞统暗暗联合附近守兵截断李元昊后路，来了个声东击西，瓮中捉鳖。李元昊直到看到一身金甲，威风凛凛、生龙活虎的庞统，才自知中了瞒天过海计，但已悔之晚矣。两军在碧山交锋，西夏大败，节节后退，庞统趁机收复失地，仍坐镇宣城。

　　端午节到了！
　　碧山大捷，西夏暂无能力再犯，宣城百姓终于松了口气，可以过个安安稳稳的端午节。
　　边关少有如此太平日子，庞统一身便装，带着岳凌杜宇，也上街闲逛一番。庞统对于宣城并不算陌生，他最初参军便是对西夏的前锋营，当时也在宣城驻扎过。虽然那是庞统还是个小兵不甚自由，也有偶尔的一两次偷偷溜出来玩过。
　　此时，他信步闲逛，想起旧时往事，但觉人事两非，颇为感慨。
　　“客官，可是要买乐器，小店什么都有，您请随便看看。”
　　庞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乐器铺子。那老板堆着满脸谄媚笑容，点头哈腰，“这位爷气度不凡，一定是乐中知音……”
　　庞统对这等溜须拍马之人早已见惯，目光随意浏览一下，负手准备踱出门去，忽的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一管通体碧绿的玉箫上面。
　　“这位客官，你可真识货，这把清籁可是本店珍藏，其声悠扬清澈，仿若天籁……”老板何等机灵，立刻双手奉上玉箫，并添油加醋讲的天花乱坠。
　　“清籁？”庞统深幽的黑眸轻轻闪动，蓦然间就想起了那夜月光之下伫立的那清幽如水的人儿。清籁远愔愔，杳妙和云绝。这把玉箫倒是和那个人的气质很相配。
　　也罢，就买下来吧。
　　庞统既动了念头，想做便做，朝岳凌使了个眼色，揣了玉箫走出乐器铺子。信步再往前走，忽听一阵敲锣打鼓，所有的人都往一处涌去。
　　杜宇见庞统疑惑，忙上前道：“赛龙舟开始了，大家都赶着去看呢。”看了看庞统，有些神秘兮兮得道，“王爷，若是你有兴致，有个地方可以看得好。”
　　“哦？”庞统对赛龙舟并没有太大的兴致，但是却对杜宇的提议很有兴趣。“什么地方？”
　　“那地方不好！”岳凌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劈头浇了杜宇一盆冷水，还瞪了杜宇一眼，杜宇于是有些委屈。
　　“为什么不好？我看挺好的。现在没什么战事，让王爷解个闷也挺好的。”
　　庞统看着两人的互动，更动了好奇心：“杜宇，咱们走。”
　　杜宇得了庞统支持，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得意看了岳凌一眼，头前带路，岳凌郁闷的尾随。等到了地盘，庞统顿时恍然大悟，不禁失笑。
　　“岳凌，这地方为什么我来不得？”
　　说罢也不待他回答，径自进了楼。这却是一家妓院，名叫水月楼，那老鸨见来的是大名鼎鼎的飞星将军中洲王，乐得简直不知东南西北，忙将人让到二楼的雅间，雅间的主人原还不肯让位，见是庞统，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走了。老鸨又挑了水月楼最富盛名的云儿姑娘来伺候，酒水周到。
　　水月楼靠着宣河，那是宣城境内最有名的河流，也便是一年一度的龙舟大赛举行的地点。庞统靠着窗边，龙舟盛况顿时一览眼底。宣河四周早已经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河上停着数条小舟，远处还停着两艘特大龙舟，隐隐只见龙舟是用亮色漆成，上面雕刻着精雕细致的花纹，装饰得十分华贵。
　　“王爷，等会龙舟大赛先是由小舟相比，决出前三名。最后才是那两条大龙舟，由九九八十一个汉子来划桨，要游过整整一条宣河，那是十分的精彩。”云儿在一旁轻言细语得解释道。
　　庞统微微偏过头看了云儿一眼，这云儿长得面若芙蓉，杏眼樱唇，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但是庞统何许人也，平生见过多少美女，哪个能入得他眼？因而只是略扫一眼，便回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云儿顿时大为沮丧，云儿是水月楼的红牌姑娘，还是个清倌，不但人长得美，更素有才名。今日见庞统不但身份尊贵，单就相貌而言，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俊美男子，云儿便有心攀龙附凤。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庞统来了后竟正眼也不曾看她一眼，真真是伤了这水月楼第一美女的心。
　　龙舟赛还未开始，远处击鼓阵阵，水月楼下旁边的一块空地上人声鼎沸。庞统依在窗边，目光随意游转，忽得一凝，停驻在人群中某个身影上。
　　说也奇怪，那么多人，那么混乱，他怎么就一眼瞧出了那人，而且那么肯定那就是他？也是，不是那人，谁又有那样纤细清瘦的身姿，谁又能穿那样白衣穿得那样清尘脱俗？
　　只是，他现在这般挤来挤去的狼狈模样可真有趣。
　　云儿看见庞统眼中疏忽之间露出一抹兴致盎然之色，伸头一看，正瞧见那人群中的白衣书生，这般惹眼。
　　“那人是王爷的朋友吗？”
　　“朋友？本王可没有这样的朋友！”庞统冷哼了一声。
　　“王爷，公孙公子他……”身后的岳凌也瞧见了那人，眼见人群拥挤，那白衣书生瘦弱的身躯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不由得大急，也顾不得礼数。
　　庞统瞧了岳凌一眼，忽的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怎么，心疼了？”
　　岳凌俊脸顿时飞红，嗫嚅道：“王爷！”
　　这情景，分明是个怀春少年。云儿瞧得心下疑惑，公孙公子，难道……
　　试探着问：“不如，让云儿去请那位公子上来一聚？”
　　岳凌顿时满脸期待得看向庞统，不料那人睨了他一眼，随意摆摆手道：“不用了！那位公子心高气傲，想必是不会愿意上来的。”
　　岳凌这下子左右不是，既不敢违抗庞统命令，又不能不顾着公孙策，眼见那抹白色人影几乎被人群淹没，岳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庞统看着岳凌的模样，心下暗乐。心想好你个岳凌，上次居然敢帮着公孙策摆我一道，现下就让你尝尝着急的滋味。
　　庞统一向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何况飞云骑又是手下最精锐人马，除了他庞统是谁都号令不动的。现下岳凌却为了一个小小公孙策跟他对抗，庞统脾气一上来，那就不信治不了你。
　　当下好整以暇得举目远顾，不再搭理身边的人。
　　云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总觉得里边暗潮汹涌，而这一切都缘于那个公孙公子。
　　忽听一声炮响，云儿眼睛一亮。
　　“开始了！”
　　庞统凝目一望，果见远处数只小舟竞发，乘风破浪，凌波点点飞驰而来。
　　可是庞统的目光却并未停在那些小舟上，刚才鼓响之时，人群瞬间向前涌去，前面的人站立不住顿时倒了一大片，而那抹在白色也在其中，庞统的脸色就莫名其妙得冷了下来。
　　岳凌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公孙策，眼见他摔倒，心中一急，正要不顾一切得跳出去，忽觉身边风声一动，一条人影已轻烟般掠出窗外。

　　公孙策此刻正在暗暗叫苦。被展昭硬拉出来看赛龙舟，可是却怎么也料不到这宣城的龙舟赛竟是这般赫赫有名，简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别说看龙舟，连龙舟的影子也看不到。公孙策和展昭都有些吓到了，想要脱身而去，却是进退维谷。然后，两人被人这么一挤一冲，顷刻之间就失散了。
　　展昭啊，你到底在什么地方？你公孙大哥快被挤死了！公孙策肚里骂着展昭，这家伙关键时刻怎么不见了呢？
　　公孙策在人群中左突右挤，正觉得头晕眼花，忽然间身后人群好似爆发一般突然间朝前涌来，公孙策一个站立不稳，仰天摔了下去，这一来引起了连锁反应，前面的人顿时倒了一大片，而后面的人未知还一拥而上。公孙策看着朝自己迎面跌来的肥头大脸，冷不丁打个寒战，心想吾命休矣，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痛楚。忽觉肩膀被人一提，硬生生将整个人从人群之中提起，公孙策只觉全身一空，好似轻飘飘的飘到了半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庞统见那人脸孔煞白眼睛紧闭的模样，心中暗自好笑，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足下在前面的人脑袋上一点，借势轻飘飘得朝水月楼掠去。
　　公孙策在半空失重之中，忽觉一人紧紧搂住了自己的腰，然后便是簌簌的风声掠过耳际。公孙策哪里遇到过这般事，全身僵硬的不能动弹，直到风歇脚落地，人还有些懵。
　　庞统这么一来一回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只是回来时怀中已经多了个公孙策。
　　庞统低头，见那人犹自闭着眼睛，睫毛盖着眼睑，忽觉那睫毛异常乌黑纤长，衬着整张脸越发的光洁如玉。心中突想一个男人怎会有这么长的睫毛？口中戏谑道：“公孙公子可还好？”
　　熟悉的声调，公孙策张开眼睛，只见一张似笑非笑熟悉脸孔近在咫尺，顿时瞳孔放大：“庞统！？”
　　那表情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庞统莫名得心情良好。
　　“不错，就是本帅。”
　　公孙策犹自未曾完全清醒过来，喃喃道：“这……”
　　庞统见那双一贯清澈的眼眸中露出孩子般的迷惘，一片笑意掠过眼底：“本帅今日大发慈悲，拯救羔羊于迷途之中。”
　　公孙策顿时回过神来，莫非刚才从人群之中将自己提出来的人就是庞统？忽得察觉自己还被庞统搂在怀中，猛地一把推开，脸上已是红了一片。
　　庞统收回手，却觉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似乎还留在手心，竟然有些恋恋不舍，随口说道。
　　“公孙公子的腰可真够细的。”
　　此言一出，连庞统自己都是一愣，想自己怎么突然会说出这种类似调戏的话语来？
　　公孙策愣了半晌，脸上怒火灼烧，咬牙切齿道：“庞统！！！！”
　　庞统心知他是误会了，但是方才那话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调戏。虽然心底疑惑，但他一向随心所欲，想做便做，莫说刚才不是诚心的，即便是诚心的又能如何。这时见他暴怒的样子，心下竟觉得有几分可爱。当下起了挑逗的兴致：“怎么，本帅救了你，你不好好感谢本帅，还想辱骂本帅不成？”
　　这个厚颜无耻的，公孙策银牙暗咬，一字一顿得说：“多谢元帅。”
　　庞统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公孙策双目一转，突然连声冷笑：“庞元帅真是好雅兴，美酒佳肴，佳人相伴，快活似神仙啊。”
　　公孙策何等聪明，见这房间的装饰布局，又瞧见云儿的打扮，心中已知究竟。

　　自庞统跃出救人，岳凌就一直愣在原处，想不通王爷突然的转变所为何来。杜宇也是不解。这边的云儿却是聪明伶俐，又是风月中人，心下暗自一惊，莫非这庞统竟然……
　　听得公孙策如此讽刺，云儿忙上前福了福：“这位想必就是公孙策公孙公子吧？小女子云儿今日有幸见到大名鼎鼎的大宋第一才子，实在三生有幸。”
　　公孙策是书生，讲究以礼为先，特别是对一娇滴滴的女子，恭恭敬敬回了个礼，道声不敢。
　　云儿又道：“王爷今日特意借水月楼雅间来观赏龙舟大会，水月楼上下都感蓬荜生辉。现又得公孙公子大驾光临，真是幸何如之。”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庞统不禁朝云儿望了一眼，心道这女子倒是聪慧机灵至极。
　　公孙策一向对女人没辙，见娇丽的云儿这般一说，忙拱手道：“姑娘言重了。”
　　云儿笑道：“公孙公子方才受惊了，不如让云儿带你去隔壁稍微梳洗一番可好？”
　　原来公孙策刚才在人群中一番挣扎，却是帽也歪了，衣服也弄乱了，公孙策此刻才想起来，面庞顿时微红：“劳烦姑娘了。”
　　云儿领着公孙策离去之后，庞统忍不住哼了一声，心中莫名得涌起一阵不舒服，抬头见岳凌一脸怔忡样，心中又是略略一动，遂仍是倚在窗边。
　　眼中望着那龙舟赛，心思却已飞到九霄云外。
　　方才怎么就那样跃出去了呢？
　　只见到那人有危险，心里就莫名的一阵不舒服，想也不想得飞身而出。
　　想也不想！
　　庞统对这四个字深思熟虑，目光渐渐变得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