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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可喜可贺(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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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的时候,安安还是单身,”,景长青攥紧了水杯,他过度紧张,因为他即将说出口的事情定会引发腥风血雨,他感觉自己就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而他面对的是一群内力不输一灯大师的武林高手:“这才四个月,恋爱、结婚。。。会不会太快了?万一对方是个骗子。。。”
“长青这么担心安安呀,”,张爱英随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她起身笑道:“唔,我和你叔叔也觉得四个月太快了,而且,我们从没有见过那个人,我们也不放心让安安嫁给他呀。好了好了,先去餐厅,帅帅,长宁,你们去弄堂口看一看,先扬应该到家了。”
两个半大小子抓起外套去迎景先扬,长青已无力关注旁人,心里话就在嘴边,他不吐不快。
“婶婶,”,长青也站起身,他走到张爱英身边,他嘴唇哆嗦,舌头有点不受控:“我不只是担心安安。。。”
吃饭?吃饭多没意思呀,景长婷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她还没忘抓起一包薯片,擎等着反转版罗密欧与朱丽叶上演。
“长青!”,景长春却及时打住了堂弟,她惊慌失措,比自己做了错事还要紧张:“谁不担心安安被骗?可这个事情。。。安安可能只是说说而已,不见得。。。不见得一定就领证结婚。”
实话实说,长春自温州回杭后得知长青长安大吵一架然后分手,她心里是感到轻松的,毕竟能避免一场全家危机呀。
景长青还想继续倾吐多年心事,却见景先扬推门而入,这位有型有款的老刑警先是问候了老爹老妈,接着便说自己饿了。
“长青也是刚到家吧?”,景先扬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又招呼大家入座:“吃饭吃饭,团圆饭一年就这一次。”
景家的梨木餐桌坐满了人,电视里播放着央视的《一年又一年》,这个大型的除夕特别节目自2002年推出,早已成为春晚的有力铺垫。那一年的长青长安尚不懂送人玫瑰的真正寓意,但在那一年,他们的玫瑰已属于彼此,哦,还有长青的零花钱压岁钱,由着长安去买课外书。
长婷紧挨着长青坐,她夹了一块姐姐爱吃的排骨放进堂哥的饭碗:“这样就放弃了?”
长乐被顺利攻克的事情,长婷已经向他表过功绩。
长青心里有火,把那排骨当做长安用力的咬了一口:“晓得你想看戏!如果我真的。。。”
“我帮你,义不容辞!”,长婷拍拍胸脯,她压低声音:“姐夫,今年的红包涨一涨好吗?”
‘姐夫’这枚糖衣炮弹。。。相当的好使,克制是什么鬼?去他娘的!我如果还不做点什么,景长安。。。我不能赌,这是我唯一不敢赌的,假如她结婚,新郎必须是我!
长青收不住上扬的唇角:“看你表现,可以考虑。”
静观二人举动,长春猜测小妹亦是知情者,她三番五次的给长青递眼色暗示他不要搞事情,但长青未曾注意。
景先扬陪着老爹喝酒,儿子帅帅好奇的问他某个已告破的谋杀案的细节他也会回答,同时,他也没忘‘照顾’侄子的情绪。
儿子侄子去迎景先扬时,他已走到了小院门口,长宁兴奋的嚷嚷二姐长安要结婚了,景先扬心里有数,‘侄女婿’自然不可能是长青,那么长青。。。
八点钟,春晚准时与全球华人见面。陈晓、周渝民、李易峰。。。每有帅气的男明星登场,景长青便能想象千里之外的长安是如何如何的花痴。。。在她男朋友的怀中。记得小时候,趁长安被男色吸引时,长青就会偷喝她杯子里的高乐高。大人给孩子们买了一样的卡通杯,只是颜色不同用以区分。
靠,电视也不敢看,我以后还怎么活?甚至都不能照镜子,因为镜子里的男人也是她深深爱过的。。。爱过。。。这是不是最残忍最无望的词?
在旁人的眼中,长青十分安静,但眼神里。。。透着无限疲惫。人生的抉择啊。。。他不是头一回做,上一次是要放弃长安,而这一次是要追回长安,每一次都会把一种感情推入绝境,折腾来折腾去,何苦呢?可他没办法啊,是宿命偏要折腾他。
很公平,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被宿命偏爱的。
大概在周杰伦表演魔术的那个节目中段,不知《告白气球》的哪句歌词刺激到了景长青,他蓦的坐直了身体,而此时,老两口正准备回卧休息片刻。
“长宁,给哥哥端一杯水。”景先超以为是侄子口渴,便吩咐儿子去跑腿。
长青摇头,对上叔叔的视线,他竟激动不已,心跳是那么的急,他快要喘不上气了:“我不渴,叔叔,我不渴,我想要一个。。。新年。。。”
景长婷何许人也?打小就爱看台湾偶像剧,她姐姐的综合条件差点意思,但堂哥的综合条件妥妥的男一号呀,她即将看到现场版的离经叛道的追爱大行动,让她如何保持平静?长婷无意识的双手合十胸前,默默的为一双真心相爱的人儿祈祷。
张爱英呵呵笑道:“要红包呀?有的有的,长青,我给你准备了,结婚之前都有红包拿的。先花,东黎,你们也准备了吧?乖乖,长青今天蛮奇怪的,居然主动要红包。”
景家复打了个哈欠:“结婚也要给的,爷爷给,长青,三十而立,再不结婚。。。不像话呀,只要你结婚,爷爷给你和你老婆都发红包。”
“谢谢爷爷,”,长青走到老爷子面前郑重其事的微微鞠躬,他眼前氤氲,但他不想畏缩不想后退:“那爷爷可以把红包。。。直接给安安吗?因为我喜欢安安,我想娶安安。”
兴许是歌舞的声音有点嘈杂,除了景家复,其他人都没听清长青在说什么。
“喜欢谁?长青,你有喜欢的人呀?同事吗?”景先花剥了一颗烤花生,她递给儿子,沐一诺又递给了老爸。
沐东黎把花生搓去胞衣,又递还给了老婆:“好事情,医生和护士不要太般配。”
眼看着爷爷脸色大变,长青惭愧的垂下头去,长春、长婷默契的握紧手机,上天保佑,保佑120不会在这个除夕夜开进我们这条小弄堂。。。
景家复是什么感觉?戏弄,对,他感到被戏弄了,是他把儿女从一走一脚泥的庄稼地托进了县城,是他让这一大家人三顿饭不缺鸡鸭鱼肉,穿得起最时髦的衣裤皮鞋,他是景家的当家人,是景家的主心骨,但此刻,他望着客厅里的众多儿孙,他发现某些人对此早已知情时,他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他还能颠大勺,他还没老呢!
“先。。。”,景老头阴沉着脸瞪了一眼小儿子景先扬,他微微仰首,眼前是他倾注了最深感情的孩子,他痛苦,他想哭,他想质问长青为什么要如此对他,他生于1937年,活到这把年纪,吃喝不贪,所求不过是几分颜面,或是世人俗称的晚节:“长青,爷爷累了,让爷爷休息半个钟头好吧。”
“爷。。。爷爷。”长青听到了爷爷的幽幽叹息,他清楚爷爷对自己失望透顶,可他不想放弃,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在长安和别人结婚之前。
景家复只当没听见孙子的挽留,他不急不慢的朝自己的卧室走去,景长青愧疚的以气音哀求:“我想娶安安,爷爷。。。如果爷爷能同意。。。”
长青所提直戳景家复最不愿回忆的丑事,他再也压不住怒火,回过头嚎了一句:“我同意什么!同意你改姓南吗!那么多女伢儿,你讨谁当老婆不好?!”
你说景老头不清楚他不能和法律作对吗?他当然清楚,长青和长安可以结婚,但是他不允许!他的‘法律’不允许!如果这两个调皮的孩子坚持要败坏景家的名誉,那他也只得。。。
思及此,景家复看向一群错愕惊讶的儿孙,他眯着眼寻到了小女儿景先花,他一向硬朗的腰背渐渐的松偻下来,岁月不饶人,他老了,那颗心想硬也硬不起来了,他的毅力他的意志。。。不知何时被时光和亲情瓦解了。
景先超头一个站了起来,55岁了,腰腿大不如从前,他尽可能快的走向老爹和侄子:“爸,长青,你们。。。长青,你对爷爷讲什么啦?爸,不要发火,一定是长青不懂事。”
景先超示意侄子赶紧向老爹道歉,惊见长青居然双膝跪在了老爹脚旁,他慌忙去搀:“起来起来,叔叔只是说。。。”
“对不起,叔叔,”,景长青纹丝不动,他小心的扶开叔叔的手:“的确是我不懂事,因为我。。。我求爷爷允许我。。。娶安安。”
娶安安。长青要娶安安。
在座没有耳背或耳聋的,也许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又或者长青的请求令人倍感震撼,(不知情的)竟没有一人给出任何反应,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爸。”景先扬担心老爹气大伤身,他分神想到了自己的一些私事,一股内疚之情涌上心头。
冷三姐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呜咽抹泪,她做不了主,在这个家,她生了两女三儿,她带大了孙女孙子,她的乳汁她的心血都灌溉给了这个家,但她做不了主,即便她能,一边是孩子们的幸福,一边是这个家的脸面,她是两厢为难啊。
景先花手里的烤花生没拿稳,哗的落地不知滚去了哪个犄角旮旯,她想站却站不起来,她身子沉沉的陷进沙发里:“长青,不要同爷爷开这种玩笑,安安是。。。安安是你妹妹!”
“妈妈。”长春伸手抚了抚母亲的肩,张爱英不敢去想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看谁。
提前喊过‘姐夫’的景长婷跃跃欲试,只等这锅热油到达沸点时,她便要帮姐姐和堂哥争取胜利的‘圣旨’。长婷时常感慨,她这辈子的叛逆精神悉数奉献给了他们俩啊。
景家复抬了抬手,似无力般又垂在了身体两侧,谁也不晓得他是想抽支烟舒缓怒火,又或者。。。惩罚他不懂事的孙子。
“长青,”,景先超又一次招呼长青起身,他心中呐喊着不同意,却也明白他之于法律的渺小:“这件事。。。过几天再讲吧,你起。。。”
“除非老子不在了!!”
景家复挥手给了儿子一拳,直打的景先超怀疑自己与老爹对调了岁数。景家复终究不舍得教训他心爱的孙子,说罢,老头儿剧烈的咳嗽一声,随即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倒也没狠狠的摔门发泄,但那七个字的威慑力已经足够。
景先扬点了一支烟:“起来吧长青,爷爷都这样讲了。。。没用的。”
“长青!”,张爱英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她朝着侄子跪地的方向倾身,她双眼含着激动的泪水:“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不可以。。。长青,你怎么可以和安安在一起!”
只因有过类似的经历,景先花无不同情长青,她去搀侄子起身:“等会儿进去向爷爷赔罪,晓得?唉,长青,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安安了?那年安安出国和你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