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侣情缘（GL）》三月小雨

72、黯然销魂

　　日未过午，四人一雕已奔出百余里，依着瑛姑所指的路径，转过两个山坳，突然间眼前一亮，但见青青翠谷，满点缀着或红或紫、或黄或白的鲜花。一路行来，遍地不是积雪，便是泥泞，此处竟是换了一个世界，令人耳目一新。
　　郭襄大喜，叫道：“老顽童好会享福，竟选了如此奇妙的所在。”
　　小龙女与赵敏体会过药王谷的妙处，此刻见了百花谷的风光，也不觉得稀奇，只微笑地看着郭襄，并不言语。
　　杨过却道：“此处山谷向南，高山阻住了北风，想来地下又有硫磺、煤炭等类矿藏，地气特暖，因之阳春早临，百花先放。”
　　四人不作停留，快步走进山谷，又转了几个弯，迎面两边山壁夹峙，三株大松树冲天而起，挡在山壁间，成为两道天然门户，只听嗡嗡声不绝于耳，但见无数玉蜂在松树间飞进飞出。
　　赵敏朗声道：“周伯通，你看谁来了，还不快快出来相见？”声音甫歇，便见一人从松树中钻了出来。
　　小龙女一见来人，不禁莞尔微笑。她十余年前与周伯通初见时，周伯通已须发皆白，哪知此时面貌丝毫未变，而头发、胡子、眉毛，反而半黑半白，竟比前显得年轻了。
　　周伯通看了看小龙女与赵敏，叫道：“哎呀呀，你们来这干什么？该不会是来要回玉蜂的吧？”
　　赵敏笑道：“非也，非也！”
　　周伯通道：“那来做什么？”
　　赵敏道：“来请你去见一个人！”
　　周伯通道：“这世间有两个人我不会见，一位是段皇爷，一位是他的贵妃瑛姑。除这二人外，谁都见得。”
　　赵敏道：“很不巧，我们正是请你去见瑛姑。她甚是思念你，要你无论如何去跟她一会。”
　　周伯通倏然变色，双手乱摇，厉声道：“你只要再提一句，就请立即出我百花谷去，休怪我老顽童翻脸不认人。”
　　赵敏道：“哼哼，难道我会怕你翻脸不认人？”
　　周怕通笑道：“嘿嘿，难道你想跟我动手不成？”
　　赵敏道：“我的武功你早见识过了，有何稀奇？”伸手指了指杨过，又道：“呐，你和这位神雕侠比划比划，输了就随我们去吧。”
　　周伯通摇头道：“不对，不对！第一，我怎么会输？第二，就算我输了，我也决不去见刘贵妃。”
　　赵敏道：“你今日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可由不得你了！”
　　周伯通道：“不见便是不见，有什么好说的。快快动手吧！”说着转头向神雕扫了一眼，心道：“我倒试试你这只扁毛畜生有多大能耐。”当下双掌运力，向神雕击去。神雕刷的一下，展翅扫来，劲力相碰，只听得嘭的一响，周伯通凝立不动，雕翅的扫力却从他身旁掠了过去。
　　神雕还要还击，杨过忙道：“雕兄请勿无礼！眼前这位乃是前辈高人！”神雕昂头收翅，神色极是倨傲。
　　周伯通心中佩服，笑道：“好家伙，力气倒真不小，怪不得摆这么大的架子。”转头向杨过道：“你就是独孤求败的传人了？你的玄铁剑呢？拿来和我比划比划。”
　　杨过惊问：“前辈何以得知这些？”
　　周伯通生性好武，虽在百花谷隐居，每日仍是练功不辍，却已十年没和人动手打架了，这时见到独孤传人，自是心痒难搔，跃跃欲试，心想若再多言，只怕他又不愿动手了，因而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左掌一提，喝道：“看拳！”右手一拳打了出去，使的是七十二路的“空明拳法”。
　　杨过左手还了一掌，猛觉得对方拳力若有若无，自己掌力使实了固然不对，使虚了也极其危险，不禁暗暗吃惊，当下展开数年来在狂涛怒潮中所苦练的掌法还击。他呼呼呼连劈三掌，掌力激荡，周围花树上的花瓣纷纷震落，红黄紫白，便如下了一阵花雨，十分好看；再劈三掌时，四下里喀嚓、喀嚓声不绝，树枝纷纷断折。杨过初时担心周伯通年老力衰，受不住自己刚猛无俦的掌力，出掌时均是一发即收，但六招一过，便知对方内力浑厚，拳法巧妙更远在自己之上，只要稍不留神，立刻便会败在这老头的拳下，这才鼓劲出招，再不留半分余力。
　　周伯通打得兴起，大叫道：“好功夫，好掌法！好久没打得这么过瘾了。”
　　两人拳掌所及的圈子渐渐扩大，掌风越来越猛。酣斗良久，老顽童那七十二路空明拳堪堪打完，他虽在招数上占了便宜，但以劲力而论，却总不及杨过在海潮中练出来的掌力汹涌奔腾、无穷无尽。
　　郭襄站在一旁，但见群花飞舞间，杨过与周伯通拳来掌往，激斗不休。她明知两人准也没伤害对方之意，但高手比武，打到如此兴发，只要稍有闪失，立刻便有性命之忧，不禁暗暗为杨过担心，两只手掌浸出冷汗。
　　周伯通见自己练了数十年的“空明拳”始终奈何不了杨过，心中暗赞：“好小子，了不起！”突然招式一变，左拳右掌，双手两般招数同时进击，使的正是左右互搏术。这么一来，便如老顽童摇身一变，化身为二，左右夹击。
　　杨过见他这般怪招，暗暗心惊，双掌加劲，堪堪应对。
　　郭襄虽然无法领会两人精微奥妙的招数，但两人自旗鼓相当转为杨过处于劣势，却也看得出来。她越看越惊，猛地想起父亲教自己练武时，双手曾以两种不同武功同时与自己及兄弟破虏拆招，看来周伯通此时所使的正是父亲这门功夫，忍不住叫道：“老顽童住手，不公平，不公平！神雕侠，不用跟他打了。”
　　周伯通一怔，跳开两步，喝道：“什么不公平？”
　　郭襄道：“你这怪招，是从我爹爹那里偷学来的！”
　　周怕通笑道：“小姑娘胡说八道，这功夫是我自己在山洞中想出来的，怎说偷学你爹爹的？”
　　赵敏笑道：“小襄儿，你说反了，不是他从你爹爹那里偷学的，而是他教你爹爹的。”
　　周伯通恍然大悟，叫道：“哦，原来你是郭靖兄弟的小女儿。哎呀，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
　　郭襄吐了吐舌头，笑道：“啊，抱歉，周伯伯，那你们继续打吧！”
　　杨过正值壮年，自艺成以来从未一败，难免自负狂傲，这时不禁心想：“我这些年来苦练武功，要是斗不过一个百岁老人，那练来何用？”当下身形微斜，单掌向周伯通劈了过去。
　　周伯通还了一拳，自忖不能占他便宜，是以不再使左右互博术。但纵然如此，他的招数依旧神妙无方，杨过仍感应付不易。
　　瞬息间二十余招过去，杨过但觉周伯通发来的拳掌劲力中阳刚之气渐盛，与“空明拳”的一味阴柔颇不相同，心念一动，已然了解此刻他所使的招数，正是九阴真经中的一路大伏魔拳法，拳力笼罩之下，实是威不可当，当下大喝一声：“大伏魔拳何足道哉？接一下我的‘黯然销魂掌’！”
　　赵敏听到“黯然销魂掌”，心中一凛，没料到他依然能创出这种武功。
　　周伯通听他叫出自己所使拳法的名称，已然一怔，又听他说要用什么“黯然销魂掌”，更是奇怪。
　　只见杨过双臂负后，凝目远眺，脚下虚浮，胸前门户洞开，全身姿式与武学中各项大忌无不吻合。
　　周伯通踏进一步，右手成掌，虚按一招，意存试探。杨过浑如不觉，理也不理。
　　周伯通叫道：“小心了！”发拳往他小腹击去。他生怕伤了对方，这一拳只用了三成力，哪知拳头刚要触到杨过身上，突觉他小腹肌肉颤动，同时胸口向内一吸，倏地弹出。周怕通吃了一惊，忙向左跃开，心想内家高手吸胸凹腹以避敌招，原属寻常，但这等以胸腹肌肉伤人，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当下好奇之心大起，喝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杨过道：“这是‘黯然销魂掌’中的第十三招，叫作‘心惊肉跳’！”
　　周伯通喃喃道：“没听说过，没听说过！”
　　杨过道：“这是我自创的十六路掌法，你自然没听说过。”
　　周伯通听说这是他自创的武功，兴致更高，说道：“正要见识见识！”挥拳而上。
　　杨过抬头向天，浑若不见，呼的一掌向自己头顶空空拍出，手掌斜下，掌力化成弧形，四散落下。
　　周伯通知道这一掌力似穹庐，圆转广阔，实是难以躲闪，当下举掌相迎，啪的一下，双掌相交，不由得身子一晃。他的武功虽绝不弱于杨过，但一掌对一掌，却远不及杨过的掌力厚实雄浑。
　　周伯通接了这招，暗运内功，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喝彩道：“好！这是什么名目？”
　　杨过道：“这叫做‘杞人忧天’！小心了，下一招是‘无中生有’！”
　　周伯通嘻嘻一笑，心想“无中生有”这拳招名目，真是又古怪又有趣，亏这小子想得出来，于是猱身又上。
　　杨过手臂下垂，绝无半点防御姿式，待得周伯通拳招攻到近肉寸许，突然间手足齐动，左右掌、双足头锤、连得胸腹肩腰皆有招式发出，无一不足以伤敌。
　　周伯通虽然早防到他必有绝招，却万万料想不到他竟会全身齐攻，瞬息间十余招同时攻到，说来“无中生有”只是一招，中间实蕴十余招变式后着，饶是周伯通武学深湛，也闹了个手忙脚乱。他竭尽全力，才抵挡了这一路掌法，说到还招，竟是不能了，总算一一挡过，急忙跃后丈许，以防杨过更有古怪后着。
　　杨过见他将自己突起而攻的招式尽数化解，无一不是妙到巅毫，不禁暗暗叹服，叫道：“下一招叫做‘拖泥带水’！”
　　周伯通和郭襄齐声发笑，喝彩道：“好名目！”
　　杨过道：“且慢叫好！看招！”左掌宛若轻盈流水，右掌却重滞之极，便似带着几千斤泥沙一般。
　　周伯通当年曾听师兄王重阳说起一路五行拳法，拳力之中暗合五行，此时杨过左掌是北方癸水之象，右拳是中央戊土之象，轻灵沉猛，兼而有之，当下不敢怠慢，右手使出太极拳，左手使一招大伏魔拳，以轻灵对轻灵、浑厚对浑厚，两下冲击，两人同声呼喝，各自退出数步。
　　这四招一过，一老一少都暗自佩服对方。杨过心想：“自练成这黯然销魂掌以来，所遇强敌当以此翁为最，若要胜他，委实不易。倘若真分胜负，非得比拼内力不可，那时若不是一死一伤，便会闹个同归于尽，却又何苦？”不由得收起狂傲之气，躬身行礼，说道：“周老前辈，佩服佩服，晚辈甘拜下风。”
　　周伯通忙道：“且慢，且慢！你说这套什么销魂掌共有十六路，但尚有十二路未使啊！”
　　杨过道：“咱们无怨无仇，何必性命相拼？你武功高强，晚辈认输便是。”
　　周伯通连连摇手道：“不对，不对！你没输，我也没赢，你要出这百花谷，除非把十六路掌法使全了。”他觉得杨过这路掌法名目有趣，掌法更怪，见他尚未使完便止，好奇心大起，直感欲罢不能，非得一睹全貌不可。
　　赵敏突然道：“此言差矣！”
　　周伯通道：“哪里差了？”
　　赵敏笑道：“你练武八十年，却才和练武二十年的杨过打成平手，还说你没败？”
　　周伯通搔头道：“这话倒也有理！”
　　赵敏笑道：“你既已认输，那和我们去见瑛姑吧！”
　　周伯通愁眉苦脸，说道：“你便是杀我的头，我也不见她。”
　　赵敏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告辞了。”对杨过使个眼色。杨过心领神会，转身便走。
　　周伯通双掌一错，纵身拦住杨过去路，跟着呼的一拳打出，陪笑道：“好兄弟，你便施展下一招吧！”
　　杨过举掌格开，使的却是九阴真经中的武功。周伯通连变拳法，杨过始终以海潮练就的掌法和九阴真经中所载武功应对，不论周伯通如何故露出破绽，如何假意示弱，杨过终不上当，那“黯然销魂掌”中的新招再不显示，偶尔却将“心惊肉跳”、“杞人忧天”、“无中生有”、“拖泥带水”这四招略加变化地使将出来，更令周伯通心痒难耐。
　　两人激斗将近半个时辰，周伯通毕竟年老力衰，渐渐内力不如初斗时，他知再难引诱杨过使出黯然销魂掌来，双掌一吐，借力向后跃出，说道：“罢了，罢了！我向你磕八个响头，拜你为师，你总肯教我了吧！杨过师父，弟子周伯通给你磕头！”说着便跪了下去。
　　杨过暗暗好笑，心想世间竟有如此好武成癖的人，忙抢上扶起他，说道：“这个哪里敢当？黯然销魂掌余下十二招的名目，我说给你听听。”
　　周伯通大喜，连叫：“好兄弟！好兄弟！”
　　郭襄道：“神雕侠，他不肯去，你别说给他听。”
　　杨过却知老顽童是个武痴，他听了这十二招的名目后，会更加不能抗拒，必然要磨着自己演练，微微一笑，说道：“听个名目并不打紧。”
　　周伯通忙道：“是啊，听听名目有什么关系，郭靖的女儿不该这么小气吧！”
　　杨过道：“前辈请仔细听了。那黯然销魂掌余下的十二招是：徘徊空谷，力不从心，行尸走肉，倒行逆施……”说到这里，郭襄已笑弯了腰，周伯通却一本正经地喃喃记诵，只听杨过继续道：“废寝忘食，孤形只影，饮恨吞声，六神不安，穷途末路，面无人色，想入非非，呆若木鸡。”郭襄心下凄恻，再也笑不出来了。小龙女听了这些名目，已知此武功与情相通，猜想杨过可能为情所困，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周伯通听后如痴如狂，隔了良久，才道：“想那‘面无人色’这一招，如何用以克敌制胜？”
　　杨过道：“这虽是一招，其实中间变化多端，脸上喜怒哀乐，怪状百出，敌人一见，登时心神难以自制，我喜敌喜，我忧敌忧，终至听命于我。此乃无声无影的胜敌之法，比之长啸镇慑敌人又高出一筹。”
　　周伯通道：“这是从九阴真经的慑心大法中变化出来的么？”
　　杨过道：“正是！”
　　周伯通眉花眼笑，问道：“那么‘倒行逆施’呢？”
　　杨过突然头下脚上，倒过身子，拍出一掌，说道：“这是‘倒行逆施’的三十七般变化之一。”
　　周伯通点头道：“那是源自西毒欧阳锋的武功了。”
　　杨过站直身子，道：“不错，不过我这掌法逆中有正，正反相冲，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
　　周伯通想了片刻，不明其理，搔头问道：“那是什么？”
　　杨过道：“此中详情，可不足为人道了。”周伯通“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心知再问下去，杨过是决计不肯说的了。
　　郭襄在一旁看着，见他搔头摸腮，神情惶急；不由得生了怜悯之心，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周伯伯，到底你为什么定然不肯去见瑛姑？咱们一起想个法子，求神雕侠把这套掌法教你，好不好？”
　　周伯通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少年时的胡涂事，说出来实在难为情。”
　　郭襄道：“怕什么啊？你说了出来，心里就舒服多了。我跟你说。我做了错事，爹娘问起，我从不隐瞒，给爹娘责骂一场，也就完了。”
　　周伯通见她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思索一会，说道：“好，我把少年时的胡涂事跟你说了，你可不许笑话。”
　　郭襄道：“谁笑话你了？”拉着他的手，亲亲热热地挨在他身旁，道：“你就当作说旁人的事，要不然就当是说个故事。”
　　周伯通叹了口气，当下将他如何随师兄王重阳赴大理拜会段皇爷，刘贵妃如何随他学习武艺，两人如何做下胡涂事，刘贵妃如何向他痴缠，他又如何回避不见，段皇爷如何一怒而舍弃皇位、出家为僧，诸般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郭襄怔怔地听着，直到周伯通说完，眼见他满脸愧容，便问：“那段皇爷除了刘贵妃外，还有几位妃子？”
　　周伯通道：“他虽不如大宋天子那么后宫三千，但三宫六院，数十位后妃总是有的。”
　　郭襄道：“对啊！他有数十位后妃，你连一位夫人也没有，他顾全朋友之情，该成全了你和刘贵妃才是啊。”
　　杨过听了，顿时暗暗赞赏，心想这小姑娘年纪虽幼，但胸襟广阔，也颇不拘世俗礼法，深得他心。
　　周伯通道：“他当时虽然也有此言，但刘贵妃是他心爱的人，他为此连皇帝也不做而去做和尚，可见我实是对不起他之极了。”
　　赵敏插口道：“一灯大师之所以出家，是因为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他。”
　　周伯通奇道：“他有什么对不起我？”
　　赵敏道：“当年裘千仞打伤了你和瑛姑的孩子，目的便是让一灯大师耗费内力为他治伤。但一灯大师最终并未施救，以致孩子早夭。瑛姑因此一夜间白了头，一灯大师见了，顿时愧疚不已，终于大彻大悟，出家为僧。”
　　周伯通猛然听说个中缘由，又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儿子，宛似五雷轰顶，惊得呆住，半晌做声不得，心中一时悲，一时喜，想起瑛姑数十年来的含辛茹苦，更大起怜惜歉意之情。
　　杨过见他如此，心想：“这位老前辈是性情中人，正是我辈，我又何惜那十六招黯然销魂掌？”说道：“周老前辈，我将全套掌法一一演示给你看吧，不到之处，尚请指点。”当下口讲手比，将那十六路掌法从头至尾演示了出来，大多招数周伯通一听即便明白，只 “行尸走肉”、“穷途末路”各招，周伯通却悟不到其中要旨。
　　杨过反复讲了几遍，周伯通总是不懂。杨过叹道：“周老前辈无牵无挂，快乐逍遥，自是无法领悟其中黯然销魂的滋味。”周伯通猛然想到自己和瑛姑情^事，陷入沉思，怔怔地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