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一剑舞琴音》暮色渐蓝

30、第三十章

　　“少侠似乎，对在下很是不满？”那边黄色衣衫的青年人单手按琴，言笑晏晏。
　　笔直站在一旁的屠苏板着一张脸——虽然他平时也是板着的——手紧紧地握住剑柄，看也不看那个说话的人。
　　“呵呵~”少恭也不恼怒，口气依旧轻盈，“这么说来，在下或许的确是过了，若不是少侠这般美味，以至于让在下忘记少侠是第一次，也不会惹得少侠着恼。在下在此赔不是了，屠苏~”
　　背对而立的青年人，不见动静，少恭却眼尖看到那人白皙的耳尖微微泛红，心中一动，又忆起方才的某些片段，笑意更深，不过人却未动，触了底线，可就难得再哄回来了，猫咪这种动物，是需要顺毛摸的~
　　屠苏自然是看不到身后那人眼中的意味深长，虽然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方才那些事情，但是那般陌生而激烈的感觉，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放下的。默念几遍清心诀，屠苏依旧没有转身，只是道，“雷云之海不知时间流逝，还是早些去找其他人为妙。”
　　“哦？少侠身体并无不适？看来比我预想体力要好呢~”少恭起身，轻拂衣摆，拂袖一挥，将琴收起，面上还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先生。”屠苏沉默半晌，只从齿间吐出两个字。
　　“好好，我不多言，那么我们去寻他们吧~在下原本还想和少侠多独处一会儿呢~真是可惜~”少恭一脸遗憾。
　　“……”
　　“走吧~”少恭向前走两步，回头看那还笔直站着的少年，又往回两步，拉过他的手腕。
　　屠苏原本欲抽手，但见前方的人唇角还有一丝笑意，指尖温暖，刚刚好握住他的手腕，心中一动，就没有再动，却没注意到那人唇角微微的上扬。

　　雷云之海一如记忆中的雷电密布，行尸缓慢的挪动着身体在阴暗的空间中来回，这些低级的妖物魔物，自然不能对两人造成什么伤害，往往是还未靠近，就见少恭以光化弦指尖轻拨，光刃破空而去那些妖物立时粉碎。再有少数躲过的，也被屠苏森冷的剑光化作飞灰。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形似峡谷之处。
　　“这里……”屠苏有些迟疑的看着远处一块空旷的地面。
　　“怎么？”少恭见屠苏停下来，便问道。
　　“之前在这里……曾见到蓬莱之国的记忆……巽芳和……”屠苏话语间有些迟疑，他不知道现在面前这个人是否还记挂那些事。
　　“……”少恭听闻此言也有些沉默，巽芳，这个女子，是他记忆中曾经最明净的一块，不过……“现在这些都是过去之事，现在，此时，在在下心中，可全是少侠你一人啊~”
　　“忆念幻城……”屠苏默默道。
　　“不知此地，会记下什么呢，在这个没有太子长琴，没有焚寂剑的世界里……这个蓬莱国的废墟，会记下怎样的记忆呢？”少恭唇角挂着一丝兴味的笑容。
　　“走。”屠苏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沉默的向前走去，少恭自然也跟去了。
　　然后几步之后，前面的人身影却是分外的熟悉，熟悉的玄色衣衫，熟悉的红色长剑，熟悉的长发，那分明，便是百里屠苏。
　　“这是！”面前熟悉的身影长剑在手，黑煞腾腾，分明是充满怒气煞气不可抑制的模样，屠苏抢前几步，便清晰的看见熟悉的同伴站在那身影的身侧，而面对的，正是那一袭熟悉的杏衫。
　　“欧阳少恭！！我曾经、曾经对你毫无怀疑！！”
　　“得少侠此言，荣幸之至。”
　　“我杀了你！！！”
　　“少侠可要想清楚~是能够先杀死我，还是因为催动煞气先变为疯狂。”
　　“焚寂之力……哼，本来便是属于我的东西！”
　　“不过，尚未解封，到底成不了大气……这赤红眼瞳、腾腾黑煞，倒如想象中一般美妙~”
　　“诸位不用焦急，也不必气恼。”
　　“很快~你们也会变为焦冥、获得永生，随我去蓬莱建立一个永恒之国。”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决裂。
　　“看到此番场景，不知少侠心中是怎样的一番滋味。”与方才那些话语同样的声音，带着一丝调笑与兴味，从耳边响起。
　　屠苏条件反射欲闪开，却被人牢牢搂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吹拂耳廓。
　　“松手。”
　　“为何？你我关系，这般拥抱应是常事，少侠何须介意。”那人笑了一声，“还是说……少侠果真还是介意曾经……？”
　　“并非……”
　　“还是说，少侠介意那些幻象，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也就是，害羞了？”尾音微扬，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瞬间因为一句调笑而松了下来。
　　“屠苏既然决心放下往事，伴先生一世，自是不会再介意往昔，只是……”屠苏话语坚定，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
　　“只是没有那么快便能放下。这我自然明白，也不强求，不过，你要记住，不是伴我一世，是生生世世。你我互为半身，自当世世纠缠，你若敢放手，我便将这世界毁于你面前……”缠绵的话语和誓言，欧阳少恭也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
　　“……”屠苏沉默以对，他不知应如何回应这样的话，只能不作回应。
　　“走吧，这些过往之事，不看也罢。”少恭冷笑，挥袖，气劲将前方的幻境打散，少恭依旧未放开屠苏的手，反而握的更紧。
　　两人不多做流连，继续前行，不过走了片刻，却又遇到一处幻境，此时看到的却已经是一切已结束，大火纷飞，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屠苏被晴雪扶着，少恭与巽芳相依而坐，分明都是生死相依的模样。
　　而少恭却没有兴趣，依旧是挥袖打散了幻境。
　　见屠苏侧目看他，少恭唇角一扬，“我允你将过去留给风晴雪，只是因为我也要还巽芳不离不弃。然而过去的一切都已经随着那场战斗而灰飞烟灭，现在你属于我，就像我属于你，这些东西看着有什么意思。”
　　屠苏看着这样的人却也想不出多余的话语来说，只是低低道，“先生，屠苏此生定不会离弃。”
　　话音坚定，却有点小，从少恭这边正好能看到一闪而过的薄红，这样的话，于屠苏这般自律严谨的人，说出来已然是极限。
　　见少恭不回应，屠苏也不再多言，只道，“走吧。”
　　少恭依言而动，两人并肩而去，仿佛方才那些都真如过眼云烟一般，可是他们都清楚，那些都是劫，过去的劫，现在的结，忘不掉，放不下，舍不去，或许会记一辈子。可是岁月绵长，无论路途坎坷，无论心结何其多，此生有一人相伴，白首不离，却已然足以。

　　两人并行不多时，便听见前面有呼喝之声，隐隐更有金光传来。
　　走近一看，却是襄铃与兰生两人。
　　兰生口诵真言，手握佛珠，正气凛然，那一片金光，便是由此而来，阴暗之地的秽物无一能近身。而襄铃，手中握着一双扇子，眼睛紧闭，看起来很是紧张，天上每每闪过一道惊雷，便听到少女一声尖叫，扇子一挥，两道绿色的光刃飞出，一边几只躲在暗处不敢近身的行尸灰飞烟灭。
　　“咳咳。”原本想要笑出声，不过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大好，少恭掩唇咳了两声，将笑意收了起来。
　　屠苏倒还是木着一张脸，只是面上原本因担忧而皱起的眉头松开，面容也柔和了些。
　　听到声响，兰生侧身看过来，“少恭！”
　　少年书生一时激动，口中真言断了，便见一只行尸扑了过来，襄铃还闭着眼睛没看到，兰生注意到时已经慌了神，然而屠苏长剑一挥，剑芒闪过，行尸被劈做两半。
　　兰生拍拍胸口，大大的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少恭你们可总算找来了，再不来我可要……”
　　“小兰，我看你挺好的，方家伏魔心法果然不同凡响，若不是你分心，又怎会出事。”少恭摇摇头，“你就是太莽撞了，该是稳重些。”
　　“少恭……”兰生拽住少恭的袖子开始念叨他遇到的事情。
　　见此情形，屠苏决定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却没想到那边的少女挪了过来。
　　“屠苏哥哥……”襄铃有些瑟缩的站在他边上，握扇子的手还在抖，“狐狸，狐狸都怕打雷的，襄铃已经很勇敢了……襄铃……襄铃不是胆小鬼。”
　　“恩。”面对少女，屠苏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点点头应声。
　　好在少女也不在意他的反应，“连，连那个呆瓜都，他那么笨，还要保护襄铃，襄铃当然不能被他比下去……”
　　“……”
　　“屠苏哥哥，襄铃好像喜欢你。”襄铃抬头看着一身白衣的青年，眼神懵懂，“但是，好像和娘亲说的又有点不同……襄铃不懂……”
　　“无需担心，你年纪尚小，顺其自然即可。”这样情爱之事，屠苏又怎么说得清，只好这般说。
　　“兰生，兰生说喜欢我，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但是，但是他对我很好，总是宠着我，顺着我，还说要保护我，其实……”襄铃还在说，她觉得面前的人能让她安心，她忍不住想要告诉他那些让自己烦心的事。
　　“喜爱之情，理当珍惜。”屠苏想了半天，说了八个字。
　　“什么意思？”
　　“呵呵，襄铃姑娘，少侠的意思是，要珍惜喜欢你，关心你的人。”少恭这时候走了过来，面上笑容温和，“在下以为，情爱之事本就是朦胧之物，旁人却也无法帮助，只需认清自己的心意即可。”
　　“什么情爱之事？木头脸，你刚刚偷偷在跟襄铃说什么，我告诉你，襄铃，我喜欢襄铃，你可不许和我抢！”方兰生听到情爱两字，立刻凑了过来。
　　却见襄铃红了一张俏脸，拿扇子敲了他一下，“呆瓜！不许说出来！”少女一双大眼睛瞪了他一眼，向前跑去。
　　“襄铃，等等我！”兰生立马着急了，追了上去。
　　“哎，当真是青春年少，真叫人羡慕。”少恭摇摇头叹了口气，对屠苏道，“我们也走吧。”
　　屠苏点点头，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发青，并悄悄离少恭远了点。
　　“咦？少侠这是为何。”
　　屠苏却是摇头，不再说话，追着兰生襄铃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