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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鄯阳兵变 ...

  •   我泡在水里,慢慢地揉着每寸肌肤,让热水缓和着绷紧的神经,思绪却一刻都不停下,盘算着见到那个王大人之后,该怎么应付。如果他要强来,我又该怎么样才能保住周全,还有梅姐姐……
      “好了,该起来了,皮肤都皱了!”听得金夫人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
      我从浴桶出来,立刻被裹上了一张大毯子。金夫人吩咐道:“谦儿,去把红色那套衣裙拿来。”谦儿——就是伺候我洗澡的那个丫头——答应一声,便走了出去。不一会,捧着一套火红的衣裙走了进来。
      我皱着眉头说:“怎么穿这么恶俗的颜色?”
      金夫人淡淡地说:“你懂什么!既然是牡丹,就不必要装扮成绿叶。”
      我无奈,只好任由摆布。谦儿用毯子细细地擦干我的长发,然后给我穿上这套鲜艳夺目的衣裙。我一看之下,不禁苦笑,居然还是低胸装,半个胸脯已经露在外面了。我问:“能不能给我件披肩?”
      金夫人淡淡地说:“不能。”
      我翻了个白眼,也觉得无所谓,在现代我还经常热裤吊带衫呢。于是拿过洗澡前摘下的银项链正要往脖子上套,却听得金夫人阻止道:“不能戴,这项链与衣裳不配。”
      我说:“这项链我必须带在身上!”
      金夫人见我不听,双眉一竖,伸手过来抢,却被我闪开了。她手一扬,又挥出了皮鞭。我早有防备,伸手迎上去,在空中抓住鞭头,紧紧握在手中。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非戴不可,我视它更重于性命!”金夫人想抽回皮鞭,无奈却被我牢牢抓住,鞭子在拉扯下绷得紧紧的,犹如这一触即发的气氛。谦儿在一旁,脸色煞白地看着我们。
      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金夫人终于点点头说:“把它挂在腰间吧。”
      我微笑着道了谢,松开手,把项链系到腰带上。河蚌形的坠子在裙侧垂下来,乍眼看去,像个长命锁之类的挂件。我赞道:“夫人好眼光,这样挂起来果然不俗。”
      金夫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领着我们走进另外一间房间。我打量着四周,只见陈设甚是精致,像大户小姐的闺房。谦儿让我在妆台前坐下,替我梳好发髻,又仔细帮我画眉点唇。罢了,我站起来,金夫人在我面前细细端详了一番,点头赞道:“想不到乡野间居然能长出这等人才,更难得是灵气十足!”
      我一笑:“乡野间本来就是孕育万物的地方,比闷在这高墙中好多了。”
      金夫人冷笑一声,说:“好了,是时候去见大人了。”
      我心中一紧,想着,终究到了这一关了。在浴中思量的种种办法,此时却一个都想不起来。我正迟疑着,金夫人板着脸说:“见了大人,要乖巧一点。”接着又加上一句:“别忘了你姐姐还在等着你。”我心里“咯噔”一响,急忙应声“是”,便紧跟着她而去。
      穿过几道拱门,来到一个小院子中。金夫人上前轻叩其中一道房门,说:“大人,您要的姑娘已经带到。”
      门开了,我低着头跟着她碎步走进。
      “你,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我缓缓抬头答道:“民女唐小雅。”只见一个略胖的中年男子坐在椅中,正悠悠地品茶。他缓缓站起来,走到我跟前,用手托起我的下巴,极轻佻地打量着我,忽然凑鼻过来闻了闻。我正紧张,他却放开了手,笑吟吟地点头说:“好!果然是个美人!带下去好好教导,王大人必定喜欢!还有一名呢?”
      金夫人慌忙答道:“身体有些不适,晚些时候带过来参见大人。”那男子挥挥手说:“去吧。”
      我心里顿时一宽:原来还没到正主呢!
      出得门来,我问:“夫人,不知那王大人是什么人?”
      金夫人高高在上地看我一眼,说:“自然就是王太守王大人了!”
      “那刚才那位是……”“知府马大人。”
      “不知道马大人召民女来所为何事?”
      金夫人停下脚步,转身皱眉问:“你怎么话这么多?你只需听从吩咐就是了!”
      我“嗤嗤”一笑,娇声说:“夫人不说,民女可不知如何才能做得更好了。”
      金夫人伸手托起我下巴:“听着,本月十八是王太守的寿辰,你和其他姐妹要去献舞。从今天开始,跟着我好好练。”
      我心中一喜:“原来是当回舞女而已。”随即却又听到金夫人意味深长地说:“而你们,就是马大人要先给王太守的大礼了!”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又一沉。
      她袅娜地继续往前走,慢条斯理地说:“好好劝劝你那贞烈的姐姐,不要作无谓的挣扎。表现好些,若被王大人看上,是她的福气。”
      “是。”我答应着,心里把她祖宗十八代通通骂了个遍。
      回到那房间,只见梅姐姐板着脸孔坐在床上,额头已经缠上了绷带。两名大汉一动不动地在旁边守着。梅姐姐见我进来,急忙下床问:“妹妹你没事吧?”
      我急忙迎上前去,柔声说:“我很好。姐姐不用担心。”又笑着对两名大汉说:“两位大哥辛苦了,我来陪姐姐就可以了。”
      两人对视一眼,却一动不动,直到金夫人挥挥手说:“你们都出去吧。”他们才离开房间。金夫人深深地看我一眼,说:“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晚上我会再来。”完了也跟着出去了。
      待她离开,梅姐姐皱眉对我说:“妹妹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我耸耸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个王大人,他没轻薄你吧?”
      我轻轻一笑:“姐姐放心好啦,在十五天以内,没有人能占到我们便宜。”
      梅姐姐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于是我便把所见所听细细道来,末了说:“姐姐,我们暂时先顺从一下,去跳跳那个什么舞。如果十五天后,尉迟大哥还不来,我们再另作打算吧。”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我抚摸着她的额头,问:“还疼吗?”梅姐姐苦笑着摇摇头,说:“不碍事了。本想不连累妹妹,一死了之。妹妹如果不是因为我,早就跟尉迟大哥一起杀出重围了。”
      我生气地说:“姐姐何出此言!我们之间的情分就仅止于此吗?”
      梅姐姐淡淡地笑着,把我搂在怀里说:“我知道你是我的好妹妹。”
      傍晚时分,金夫人果然如期而至。她冷冷地看着梅姐姐,说:“想通了吗?”梅姐姐点点头说:“我依你便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随我来吧。”金夫人转身飘然而出。
      我拉拉梅姐姐的手,笑说:“去吧,在那里洗澡可舒服了。”
      约么过了一炷香,梅姐姐沐浴完毕,穿着杏黄色的衣裙走进来。只见她肌肤胜雪,低眉而立,带着说不出的优雅娴静;待到罗裙轻摆,又似弱柳扶风,仿若凌波仙子翩翩而至。我不禁赞叹道:“姐姐真是个大美人!”
      梅姐姐脸上一红,嗔道:“少贫嘴。”忽地见我色迷迷地盯着她半露的□□,慌忙用手捂着,笑骂:“小流氓!”
      我羡慕地说:“姐姐身材真好,可怜我扁塌塌地,什么都没有。”
      梅姐姐白了我一眼,说:“你才多大,还想长成什么样子?”
      金夫人看我们脑够了,开口说:“你们早点歇息,明天一早自有人领你们去集合。”
      我卖乖地说:“夫人安心去吧。”
      翌日,谦儿早早地便过来伺候我们梳洗完毕,为我们精心地上好妆。早膳过后,我们随那两名大汉来到偏厅。偏厅里的桌椅等陈设已经撤去,腾出了大片空间。十几名妙龄女子正在厅中分堆闲聊,只见她们谈笑间带着风尘气息,恐怕是金夫人把整座青楼都搬过来了。
      我拉着梅姐姐的站到一旁。不久,金夫人摇曳而止,腰间仍然插着那根皮鞭。恐怕这场排练好比训练马戏团的猴子了。
      只见她气定神闲地走到场地中央,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本月十八,本郡王太守王大人寿辰,各位姐妹能有机会为大人献歌舞,实在是幸运之极。希望大家好好练习,能搏大人一笑,便是我们的荣幸。”
      又接着说:“现在为大家介绍两位新来的姑娘。小君小雅,你们过来。”
      我和梅姐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金夫人介绍说:“这是负责领舞的小雅,这是负责弹唱的小君,大家互相熟悉,好好配合。”
      我行个礼说:“小雅见过各位姐妹。”只见吵杂声中,投来各式各样的眼光:惊叹的、艳羡的,还有恨恨的。
      接下来的排练,简直是地狱式的!运动量好比练一天的武功,梅姐姐的指头也被弦磨秃了。我们每天晚上趴在床上,扳着指头算日子,企盼在十八号之前,尉迟大哥能来救我们出苦海。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飞也似的,便到了十七日。
      晚饭时候,饭桌上热闹非凡。
      只听这厢虹儿眉飞色舞的说:“今天神武县的张大人已经到了鄯阳,上次他来的时候,还专门托人送我一副手镯呢。”
      又听到那厢双双娇滴滴的说:“开阳的宇文大人也到了,已经派人传话过来,晚上到下榻处一聚。”
      未几身边的云儿又抢着说:“雁门郡丞陈大人明天一早就到了,不知这次会我带了什么礼物?”
      一桌的莺莺燕燕,争先恐后的炫耀着自己的旧相好,我只觉得脑袋被吵得嗡嗡直响。饭未吃完,便回到房内。
      明天,明天就是大限了,等待着我的将会是什么?
      梅姐姐跟着进来,宽慰地拥着我。我轻轻地搂着梅姐姐,喃喃地问:“尉迟大哥为什么还不来?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我偎依在她身上,忽然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无助。这十几天,已经把我的信心都等光了,我再也潇洒不起来。尉迟大哥,我四年来的守护神,这次便要弃我而去了吗?
      梅姐姐拍拍我,轻声说:“不会的,大哥一定会来的。”
      我苦涩地一笑:“过了明天,来也没用了。”

      带着彷徨和惶恐,我靠在梅姐姐身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睡梦中忽然听到房门被轻轻叩响。我们立刻惊醒,屏气凝神侧耳去听,却又是一片寂静。我与梅姐姐对视一眼,以为是错觉,正要继续睡,门又响了几下。
      “谁?”我问。
      “是我。”外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金夫人。
      我松了口气,问:“夜已深了,不知道夫人有何事?”
      外面沉默了一阵,才说:“明天就要演出,有件事情必须交待。让我进门再说吧。”
      我无奈地揉揉眼睛,起身去开门。
      金夫人进门,两名大汉穿着黑衣,依旧随影随行。
      我皱眉道:“我们皆是闺中女子,夜深不便接待两位大哥,烦请门外稍候。”
      话音刚落,只见其中一名大汉迅速捂住金夫人的嘴巴,另一名低声说:“小雅姑娘,我们奉尉迟将军之命,救你和梅姑娘出去。”
      我听着声音熟悉,定睛一看,不由得地呼一声:“李大叔!是你!”
      是李福全!随即听到阿旺的声音响起:“小雅姑娘,你们受苦了。”原来擒住金夫人的大汉,正是阿旺。我如同见到了亲人,眼泪扑簌扑簌地便掉了下来。——尉迟大哥,我终究没白等!
      两人三五下功夫,把金夫人捆得像只粽子,嘴上塞上布条,一如我们被抓时的待遇。我“噗哧”一笑,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呀!”金夫人瞪着我,企图用眼光杀人,可惜未遂。
      李福全递过来两套衣裳,说:“两位姑娘换上男装,快随我们走吧。”
      我们刚套上外衣,便听到外面人声吵杂。隐约听到:“不好啦,刘武周造反啦!” “王太守被害了!”“已经杀上城楼了……”
      李福全急忙说:“事不宜迟,赶快撤!”正说着,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踢开了!只见一队军兵杀进房来,把我们围得个水泄不通。为首一人,正是那名把我们掳来的军官!他厉声下令:“都抓起来!”
      院子外响起叮当的兵刃碰撞声,李福全喜道:“接应人马就在外面,我们杀出去!”
      阿旺护着梅姐姐,李福全护着我,挥起大刀便往外冲!
      忽然,只觉得脚下一空,“轰隆”一声,眼前一黑,房内地板竟然往下塌陷,一众人等全掉进一个深深的地窖里。
      黑暗中,有人阴鸷地冷笑两声,眼前才燃起星点火光,便听得两声惨叫,只见李福全和阿旺已经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梅姐姐惊呼一声:“不!”便晕倒过去。我刚想爬起来,一把冰冷的尖刀架在我脖子前。
      “卑鄙小人!”我骂道。
      那军官不理我,从李福全身上搜下一个令牌,下令道:“把两娘儿们绑起来,赶快撤出城去!”
      一名士兵说:“张大人,娘儿们带着碍事,干脆杀了吧!”
      那姓张的军官骂道:“蠢才!这臭娘儿们是绝佳的挡箭牌!”
      我们被押着,顺着地窖中弯弯曲曲地地道往前走。在微弱的火光下,看到地道两旁居然尽是牢房!想不到这房间下面,居然还另有乾坤。不一会,我们钻出地道。立刻,一个麻布袋把我从头套到脚,被扛着走了一段路后,似乎上了马,在颠簸中一直前进。
      “什么人!”前头有人大声呼喝。马停下,似乎被人拦住。
      “奉尉迟将军之命,出城追赶王贼的家眷。这是令牌!”
      “报告大人,是将军的令牌。”
      “好!打开城门!”
      身下的马儿又飞奔起来,我只觉得四周的声音越来越远,只听到马蹄“得儿得儿”的响声。
      一干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身上的骨头都被颠得剧痛起来,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地翻腾。好不容易才依稀听到那姓张的一声令下:“停!先休息会!”
      随即,我被放到了地上。麻布袋被揭开,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一个士兵走过来,解开我手上的绳索,塞给我几株野菜,说:“赶快吃了准备上路!”
      我一抬头,便看到梅姐姐憔悴的面容。我心里一酸,轻喊一声:“姐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梅姐姐强笑着,张张嘴,同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下已是黄昏,看来已经奔跑了一整天了。马匹都累得吐着白沫,官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休息。
      一名士兵有气无力地问:“张大人,我们准备前往何处?”
      姓张的说:“我叔父张士德在虎牢关裴将军手下听差,我准备去投奔他。”说完,转过头来目光凌厉地看着我,狠狠地说:“我说过,你迟早还会落在我手中的。待到脱险,有你好受的!”
      我激灵地打了个寒颤,急忙把野菜塞到嘴巴里。
      一群人如同丧家之犬,稍作休息便马不停蹄地赶路,直到马匹累得筋疲力尽方停下。如是连续跑了五天。这天下午,在一片树林的空地中养马休息。
      听得姓张的说:“前方不远便是荥阳境内,明天便能到达虎牢关。”
      不久,负责觅食的士兵回来了,捧着除了野菜居然还捕到了两只野兔。不一会生起火来,只闻到阵阵肉香。我吞着口水看过去,只见一群人围着火堆大快朵颐。
      一名士兵拿着野菜站起来,却听到姓张的厉声说:“不要给她们!”
      那士兵迟疑地复又坐下,姓张的狞笑着说:“那尉迟反贼不可能追上来了,她们就跟废物差不多了。”
      我张嘴骂道:“姓张的,你不得好死!”
      那蓦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深受捏着我的下巴,面目狰狞地说:“看谁先不得好死!”
      我忽然被他腾空抱起,狠狠地摔到路旁的密草丛中。我挣扎着大声叫道:“你想干嘛?!”姓张的死死地抓住我的双手,把我压在身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开!
      他“嘿嘿”奸笑两声,对这那边喊:“兄弟们,另外一个赏给你们了!”只听到那边士兵们一阵欢呼,梅姐姐惊呼一声,大喊:“你们这帮禽兽,快放下我!”
      我无力地抵抗着,呜咽着骂:“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边传来阵阵马蹄声。蹄声密集,似有大队人马朝着方向而来。姓张的身体一僵,急忙跳起来喊:“妈的!兄弟们,快准备上马!”
      我如注射了一剂强心针,一下弹起来,趁其慌乱一把拔出他腰间的佩刀,拼命挥出几刀。他一惊,连退几步。
      我咬牙切齿道:“我尉迟大哥来了,你龟儿子等死吧!”说完提着刀疯了似的往梅姐姐那边跑去。那群士兵已经乱了阵脚,慌忙扔下梅姐姐,见我红着眼睛不要命似的奔过来,纷纷散开,骑上马随那姓张的逃命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鄯阳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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