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格木

1、瞳

　　【10月29日】

　　今天，川泽老师意外地给我们来了场座位大调整。原来在第三组前排的自己被调到了倒数第三位，而龙马则被调到了第组顺数第三位。
　　一列六个人……以后，可以更加方便地偷看龙马了呢。

　　「壹」

　　相对于让越前龙马闭上眼任由她看，龙崎樱乃觉得，还是偷偷看他比较好。
　　之所以这样觉得倒不是因为怕自己会害羞，也不是因为近乎五年的“偷窥”已使自己养成了这个习惯，而是因为她，龙崎樱乃，非常喜欢越前龙马那双琥珀色的猫瞳。

　　龙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对方是垂着眼的，穿过面前几人间因地铁轻微晃动而隐约不定的缝隙，龙崎心想，啊，对面那个男生好帅。
　　后来，像是哪部偶像剧的开场，男生很拽得“拯救”了女生，而龙崎，也在对方淡淡吐出“握拍法”时，被他已完全露出的双眸给吸引住了。
　　再然后……是依照所有狗血偶像剧的套路，龙崎樱乃在深深陶醉于那双明亮眸子的同时，也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他。

　　之后的日子是一路顺下来的。
　　偶尔放学时相遇一起回家，和网球部的队员们出去观看比赛会特意准备一份别样的便当，私下练习时被男生遇见了会指导一二，然后高中时同班，作为英语课代表的她经常有机会去催永远懒得抄单词的他的作业，顺便，还可以聊上那么几句。
　　当然，这些行为终究不是主要的，对于龙崎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能够长时间看他各种不同的眼神”更美好的事了。就好比眼下，反身坐在越前前面的龙崎正静静等待着他将最后一行英文写完，玫红的眼眸微微上移，大半的目光便由课业本上那工整的英文字符转移到了正前方被长长睫毛掩去了大半的猫瞳上。
　　越前抄写英语单词时露出的眼神，永远都是这么无奈而专注，看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会有其他情愫从他的眼中表露出来。
　　这样的龙马，像个十足的小屁孩。
　　龙崎呼出一口气接过对方递来的本子，站起身时在心里这样想着。

　　【11月5日】

　　男子网球部的训练量又加大了啊。今天遇到桃前辈，听他说部里的很多人到部活结束都累倒了呢，怪不得最近龙马在英语课上睡得更频繁了，不过，好像中由老师已经要忍不住了，不知道这次龙马会被罚多少遍啊。唉，他肯定又会像以前一样懒得去做。

　　「贰」

　　罚抄五十遍？
　　越前在心里重复着刚才中田老师的话，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霎时清醒了大半，反应过来后便马上沉下了脸，不爽的情绪表露无疑。
　　但中田老师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越前这种反应，轻哼了一声便让越前坐了下来。

　　这不过是上课时一个小小的插曲，况且这类情况已在这一年多里渐渐变得平常，周围的同学对其除了短暂的同情之外已不会有过多的表示了。但对于龙崎樱乃来说，这可不是会一晃而过的小事。

　　冬日的傍晚经常会刮起大风，即使教室内窗户紧闭，坐在里面的同学依旧会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呼啸声。
　　而此刻，龙崎便在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聆听着那过耳的风声。

　　青春学院的周六下午是提前放学的，除了部分要参加社团活动的人外，其余的都早已回到了家。

　　上了高中的龙崎依旧是女子网球社的队员，网球技术虽是较之前有了很大的提高，但与队里的优秀队员一比，仍是会以0-6的成绩完败。对此，龙崎也只能抱以“要更加努力”的态度。

　　龙崎基本上是从来不会缺席社团活动的，体质一向不错的她也从不会因一些小病而特地请假，但若是发生了某些“特殊情况”，她就会毫不迟疑地以各种理由逃了部活。
　　而今天下午，就属于“特殊情况”，因为“龙马匆匆忙忙的一定又会忘了罚抄的”。

　　类似于这样的惩罚之前也有过两次。第一次只是罚抄十遍，而第二次则是三十遍。
　　——龙马除了在练习网球时很勤奋认真外，其余的时候，就是个大懒虫。
　　这个结论，可是龙崎在认识了越前三个月后就得出的呢。
　　龙崎在心里想着，竟不禁悄悄扬起了嘴角，但此时，教室原本虚掩着的门，却被人用力推开了。

　　“樱乃你怎么还不回家？”

　　【11月7日】

　　被半强破性地改口，我发现我已经能将“景吾”叫得很顺口了，可是，景吾，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只能把你当作朋友，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亲口说出“我喜欢龙马”呢？

　　「叁」

　　“你在这里干什么？”快步走到因惊讶而露出呆愣神情的龙崎面前，迹部景吾自顾自地抢过女生手中的原子笔催促道，“有什么作业非要这时候完成吗？快下雨了，还是早点回家吧。”
　　“可是……”龙崎用力按住桌上的本子，脸色有些不正常。
　　迹部发现了端倪，望向桌上摊开的本子，却是意外地发现了一堆又一堆重复的单词。他放开正要抽走本子的手，眉毛一挑，不满地问道：“难道你们老师是体罚狂吗？连你这么优秀的学生也不放过？”
　　龙崎听了，快口否认，但当她听到对方反问了一句“那这是什么”时，却是慌得不知该怎么回答。
　　一点也不擅长撒谎的龙崎支吾了半天也没个下文，而一旁的迹部已是完全沉下了脸。
　　“拿给我看看。”迹部忽然抽走龙崎手下的本子翻了起来。
　　本子一看就知道是新的，第一行的日期标注的便是今天，但此时，这本木子已经被用去了大半。
　　怎么要抄那么多？
　　迹部的脸又沉了几分，但在他正要将本子合上还给龙崎时，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随意翻开了一页仔细地看了起来。
　　无声的几秒后，迹部合上了本子。优异的视力让他在第一时间就辨认出了写在封面右上角的名字。
　　果然如此……
　　迹部长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下僵硬的表情，用正常的语调问道：“为什么不带回家抄呢？”
　　“因为……”龙崎的耳根红了起来，“周一早上没办法来太早，如果那时候塞在他桌肚里会被发现的……”
　　“所以你就特意以生病为借口请了假不教室里连抄了几个小时？”
　　“嗯……”
　　“所以你因为常干这种事连他的字迹都可以模仿得这么像了？！”
　　“也没有经常啦……”
　　“所以你总是拒绝我仍是因为他吗？即使三年了，他对你态度这么冷淡，你依然不肯放弃吗？”

　　不肯放弃吗？
　　迹部的吼声回荡在龙崎的耳边，使得她浑身一震。
　　什么叫“不肯放弃”，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劝过自己放弃吧。
　　龙崎苦笑了一下，没有言语。

　　瞬间的冷场似乎是让迹部有些不适应，他焦躁的心情于脸上表露出来，整个人，全然没了平日的高贵气息。
　　迹部握了握拳，发白的关节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我才不要再表白一次又撞一鼻子灰！
　　迹部咬咬牙，终于让此刻自己心中仅存的一丝高傲压制住了常日习惯性的冲动。他撇开视线，用不自然的语气说道：“那我在外面等你，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龙崎听了，愣了愣神，随即便拒绝了。
　　但迹部全然没有将她的话听在耳里，留下了一句“我就在楼梯口”便转身走出了教室。

　　这不过几分钟，整片空间的气氛一下子压抑了许多。

　　龙崎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门口，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11月8日】

　　龙马龙马龙马龙马龙马龙马龙马龙马
　　景吾

　　「肆」

　　街头网球场是个好地方，因为龙崎不仅可以在这里经常看到一些朋友，还可以享受这里的秀丽景色。

　　街头网球场的旁边有一块草地，中间由一排松树隔开，没什么人，很安静。
　　龙崎很喜欢呆在这里，和朋友玩累了，便会躺在草地上，浅浅睡一觉。

　　第一次遇见景吾，便是在这里呢。
　　龙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记起了自己在美美地睡上一觉后睁开眼看见的俊秀脸庞，就不禁笑了起来。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耳边传来的磁性嗓音让龙崎回过了神。她俏皮地笑了一下，对坐在她身旁的迹部说道：“也没什么啦，不过是以前的一些事。”说完，又转回了脸望向远处的小树林。
　　龙崎原本以为迹部会像往常一样说什么“不华丽”的话，但没想到，传入她耳的，竟是“越前你终于来了”这样的句子。
　　龙崎一惊，慌忙站起身往身后望去，而越前，竟真的就这样映入了她的眼。

　　四目相对，那琥珀色的瞳眼完整地纳入了那放玫红，原本是该兴奋的，原本是该紧张的，但此刻的龙崎，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龙……龙马……”
　　越前看了一眼呆愣的龙崎，眸光一闪，便将视线移到了一旁的迹部的身上。越前语气冷冷地道：“猴子山大王，今天很有空嘛。”
　　迹部对上越前凌厉的眼神，神色一正，便转身牵起龙崎的手对她说道：“樱乃，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迹部景吾，喜欢你龙崎樱乃！”
　　说完，迹部便松开了龙崎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昨天我已经和那臭小子表明了，但是他完全一副无所谓的口气，樱乃你还是……”
　　“谁说我无所谓了！”
　　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的越前终于忍不住了，说话的语调一下子比平时升了几分。
　　龙崎和迹部愣住了，原本互望的眼神都一齐扫向了脸色难看的越前。
　　迹部的眼皮跳了几下，慌忙开口道：“你昨天不是和本少爷讲她喜欢你又怎么样吗！”
　　“那又不代表无所谓。”越前表情恢复了以往，望向迹部的眼神充满了明显的敌意。
　　龙崎快看不下去了，带着一头雾水将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龙崎，”越前的声音止住了龙崎的慌乱，歪歪头将眼神撇向一旁，原本自然垂下的双手有些无措，便干脆被插进了口袋里。
　　摆的是一个很拽的姿势，但脸上的别扭却是明显至极。龙崎看着这般的越前，胸膛中的跳动不禁快了几分。
　　这个样子，不会是要和我告白吧？！
　　心脏的跳动又加快了，思绪的涌动瞬时被推到了脸上变成一片嫣然。
　　“我没有无所谓，”余光小心地扫了回来，“我一直都在意着你。”
　　“可是，”龙崎消化了这“越前氏”的表白后拼命压下那“为什么平时完全没有表现”的问题，断了后文，只直直地望着那双满带害羞之意的双眼。
　　“呼——”越前如释重负地长呼了一口气眼神完全覆在了龙崎身上。
　　“跟我在一起时你总不敢看我，讲话也是结结巴巴的，我以为你害怕我。”随即嘴角一勾，缓缓吐出另一句话。
　　“但现在，猴子山大王和我，你到底选谁，好像不用再废脑筋了吧。”
　　龙崎听了，脸色又红了几分，却是在面前那人将手抽出口袋时一下子冲上前去抱住了他。
　　不紧张不莽撞便不是龙崎了，于是，完全没控制住力道与速率的女生在撞进男生怀里的同时，产生的强大冲劲使得越前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脚。
　　胸口被撞得有些疼，但越前却没在意，顺势环住了龙崎，并将挑衅的目光扔向一旁正惨然离去的迹部。
　　哼，还差得远呢。
　　越前又向那方背影挑了挑眉，随后脸上挂着的无法忍住的笑意低下了头，望着从刚才就不敢再动的龙崎。
　　越前感到对方拽着自己衣服的力道又加大了些，不禁将笑容开得更盛了。
　　“龙马……”有小若蚊音的声音从胸口传来，“我没有怕你啦……我……其实平时一直都有偷看你……”
　　“啊？”
　　“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看龙马的眼睛了呢。”龙崎抬起头，对上越前满是疑问的眸子，眨眨眼俏皮地笑了一下。
　　那双琥珀色的猫瞳霎时又被羞色覆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