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男孩到男人》马觅梦

40、 第40节:新婚(1)

　　天刚蒙蒙亮，周新水和黄秋英便动身上安城.学校放寒假了，乡亲们一致要求这对即将成大礼的新人一齐去把三个“秀才”接回来.以96岁高龄的太婆的说法，他俩这一去有三大吉利:婚前迎接读书郎，将来生龙产凤也会是读书郎；秋英长这么大了还没有出过远门，如今正好进城开开眼界，将来生育的心肝宝贝也能眼界宽阔，有见识有志向；大礼日让黄河水兄妹俩做伴郎伴娘，大吉大利.
　　村中的姑娘小伙及孩子们也不甘落后，他们吃过中饭，便纷纷赶着牛跑出山，去等待龙江水黄河水黄山秀的归来.梅梅不在人群中，她独自拿着禾杠镰刀上山，但她没有斫柴，她直直站在公路旁的一座山头上朝安城方向眺望，如一尊英雄形象.
　　大约傍晚五点多，周新水一行五人回来了.寒冷的小山村里仿佛一夜间迎来春天，欢声笑语，生机盎然.竞相忙碌，打鱼杀鸡，把读书郎请进家，热情款待，那是大人们的份内事.姑娘小伙们则是忙着向河水山秀询问山外的世界，山外的人群.河水兴致勃勃，加油添醋，口沫横飞的大讲特讲，讲安城的高楼大厦，讲城里人的笑话趣事.孩子们则是贪玩，且山秀带回来的糖果对他们有很大的吸引力.所以卓林老汉家是门庭若市，一日不得安静.梅梅几次独自偷溜去找山秀，山秀均不得空;她的最初的动机是看河水，也从未满足过.相比之下，龙江水显得很有空闲，因为他讲不出什么东西，找他的人也就少了.
　　转眼到了新水秋英的大喜日子，这是人生的一件大事，虽求不得城里人的气派，但自有山村人的隆重.
　　二十四日是迎喜日，二十五日是大喜日(正日)，二十六日是谢喜日.一个山村同时嫁女娶亲，几天里石泉湾人显得格外的欢喜和忙碌.河水山秀作为伴郎伴娘，也没时间谈闲天了，长辈们召去，学些规矩礼数，掌握些动作要领，明白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
　　相对而言，整个婚礼，男方事务较为繁杂.二十四日一大早，义英老汉把村里的一班吹打师傅请过来，吹奏欢快吉祥的婚曲和山歌，增添喜庆的气氛.接着是分派人们宰猪杀鸡，捞鲜放塘，采摘青菜，借齐桌凳，张罗碗筷，准备三天做东道所需的料当.早饭罢，媒人，地理先生，契爹契娘(男方请来主持婚礼的夫妇，相当于主婚人，一般由最亲近的人担任)和伴郎伴娘率领八名被指派好的小后生簇拥着新郎把金盘，八字，福禄，贴礼，做衫钱等送到女家;直至吃过中饭才带着女家的赔礼回来.整个下午又是指定分派工作:挑选抬花轿的人，张贴对联的人，迎亲的人，收礼的人，陪客的人，燃放礼炮的人，备酒送菜的人，倒茶送水的人，打杂的人，.......凡事得有人照管，不一而足.新水要理好发刮好脸;还要和契爹契娘伴郎伴娘一起布置洞房整理床铺，也够忙得可以的.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他兴奋还兴奋不过来呢.
　　二十五日早饭罢，男方抬着花轿吹吹打打迎亲了，一路上好不热闹.女家中午大做东道，款待来宾.其间，契爹契娘得向女方的主礼人和至亲交涉一些必须有的程序及细枝末节的事情.下午，男方早早地把花轿抬进女家下厅堂，新郎也急欲把新娘从闺房里背出来.
　　此时的闺房里挤满了人，亲朋好友全来了，热闹非常.客家人哭嫁的习俗开始了.人多而秩序井然.先是哭嫁的前奏，玩亲近友手里均抓着一个迭得方正正的红包，包着三块五块不等的钱，作为‘锁匙钱‘送给新娘，祝愿她成为操家理财的能人.紧挨着是近亲近友向床前移动，送红包上去.新娘眼泪汪汪坐床上，拉着递红包的人不放，哭着感谢他或她的好意，送红包的人受了感动，说些祝福的话，有的也陪着新娘哭上一阵.伴郎伴娘立床前左边，把一个个红包收过放进一只红色的精致的小木箱里.
　　伴郎黄河水惊异纳闷非常，因为伴娘不是他妹妹，而是屈梅梅.他瞅见个机会低低地问梅梅是怎么回事，梅梅羞涩地抿嘴一笑:“是山秀和秋英姐的主意.新水哥也说让我当伴娘更好.”
　　接着高潮来到.亲人们抱着新娘放声长哭.母亲边哭边以山歌的形式教导女儿过门后要怎样操家理财，迎亲接友，尊老爱幼，相夫教子，叮咛女儿不要挂念娘家，要以夫家为重，并且一再告诫女儿千万不能做出伤风败俗的事。近亲的伯母叔婶，舅母姨娘，也以数番眼泪和言语相送。有当父亲的，因想到养育这么大的女儿要到别人家去了，也忍不住嚎啕大哭的。新娘则一一答谢长辈们的谆谆教导，也不忘奉劝长辈们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于担心牵挂她。秋英家更比一般热闹，她的伯母叔婶一大堆，而太婆婆婆又都健在，老人是最深情恋情的，更是难分难舍。
　　这一哭一发不可收拾，夜幕降临了，新水还没能把秋英背到花轿里，他急得团团转。河水见等下去不是办法，建议新水去找岳父大人帮忙。这一招果然有效，黄庆荣硬是横着心，呵止住拉拉扯扯的众人，护驾新水背秋英出了门。当花轿抬起来，吹打声开始移动时，这个知天命的汉子，也不禁泪流满面。
　　队伍出发了。走在前面的是八位小后生抬的福（新嫁衣和布鞋之类），禄（鱼肉，猪肉，肉圆等），寿（土布织的纱帐等物），财（金银首饰等）；接着是八位后生抬的花轿；伴娘梅梅走花轿的左边；伴郎河水用红托盘端着新郎的礼帽和红方巾跟在花轿后；秋英的弟弟也用红托盘盛着锁匙钱和银元同他并排走；而后是吹打师傅；然后是浩浩荡荡的送亲的人们；最后是媒人，地理先生，契爹契娘等人。从西水村秋英家到东水村新水家不过两里路，男方翘首以望准备接亲的人们，一听到吹打声越来越近，欢喜相告：来了---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