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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心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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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
从戏上演起就一直神色紧张的黄大人,在坚持一见写下剧本的东篱后,脱口而出的名讳让在场的人皆大吃一惊。
“黄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皇城内外皆知二皇子早殇,他一个小小书生,黄大人何以认为他会是二皇子。”九王爷并非第一次见沈东篱,此时却也神情凝重的上下打量着这个少年。
“下官断断不会认错,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了皇上,还有这出戏,说的分明是静妃娘娘当年误遭人陷害一事,吾等皆以为小皇子与静妃不幸死于非命,原来是有人出手相救。”
见九王爷还是不信,黄大人两步跨到沈东篱跟前,小心托起他身上的荷包,道:“还有这个,下官认得,是静妃亲手绣的。”
“黄大人为人正直,静妃又是你妹妹,你既然这么说,心中必定已有思虑,不过皇子身份重大,不妨由本王问问这少年。”九王爷微微一笑,提议道。
“王爷说的是,下官身份,若要询问恐怕也不适合。”黄大人点头,朝沈东篱温和的点点头,向后退了几步。
沈东篱倒是不紧不迫,朝九王爷揖礼:“见过王爷。”
“你生于何时?”九王爷问。
“乙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未时。”
“可知母亲姓名。”
“母亲姓黄,单字一湘,韶和三年得封静妃,韶和五年薨。”
“答得倒是很详尽,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自己乃当今二皇子?”九王爷踱了两步忽然眯起眼,语气凛冽几分:“欺君,当诛死罪。”
“东篱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呵,不过刚才所问实不算什么秘密,稍加打听都会知道,你可能拿出信物?”
“信物自然是有,不过,东篱想亲自交与皇上,还请九王爷与黄大人不要为难。”
“本王不为难你,你这却分明是在为难本王吧。”九王爷隐隐有些不悦。
“并非如此,受沈大人所托,东篱有另一样东西要交给二位大人,请容我取来。”沈东篱欠身以礼,见九王爷点头,才转出门去。
黄大人似有所悟,摸摸胡须,喃道:“沈大人,莫非是当年无故失踪的吏部尚书沈轩?”
“沈轩?真有点意思。”九王爷勾唇,眼睛轻轻瞟向站在一旁忽然掩住嘴的青裙,问:“爱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青裙点点头,道:“也说不得什么,只是黄大人刚才一说就想起来,东篱是十年前跟沈爷爷来戏班子的,沈爷爷应该就是你们口中的吏部尚书了,难怪学识那么好。”
“十年前……”九王爷敲着桌子,又是神秘一笑,青裙却糊涂了。
等了一会,沈东篱就取了一封信笺回来,九王爷与黄大人阅过后脸色均是变得沉重,二人相对一眼,默了片刻九王爷才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曾向他人透露身份?”
“不曾。”沈东篱答。
“好,本王便去禀报皇上,黄大人,这里交给你。”九王爷站起身,又走到青裙跟前,笑道:“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在家等我。”
青裙为这亲昵的语气不禁片刻失神,见他凑近又嗯了一声发问,才连忙点头。慌乱的瞥一眼东篱,他温和的眉目里有显而易见的愁思。
青裙狠心收回视线,福身施礼,当先退出门。
“王妃这次,是不是太大胆了,我看王爷已经起了疑心。”上了马车,续香便低声问。
“起疑心是早晚的事,至少证明王爷还是喜欢我的。”青裙抬头,弯起眉眼。
“可是……”续香皱眉,犹有疑虑。
“别担心,我只是给东篱一个机会,他抓住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你想的太单纯,沈东篱现在有可能是二皇子,这事难道还不够大?”续香叹口气,又似想起什么,略略诧异忽然道:“黄大人是二皇子母舅,若在他面前表露二皇子身份必定不会有问题,难不成这就是你想让黄大人来听戏的缘由?”
“续香,你想多了。”青裙一笑敲她脑袋,道:“我们现在于王爷面前是什么也不知道,那就什么也都不要知道,既然要以单纯的想法去面对别人,那处处单纯一点不是更好。”
她的话没有承认亦不曾否认,续香听的一愣,还是点头应下,既然选择跟随,就相信她吧。
原以为此次九王爷会问个究竟,不想回府之后仍是兴高采烈的来见青裙,说沈东篱已经入宫面圣,与皇上相认,明日即会昭告天下。
九王爷,黄大人以及戏班子寻得皇子有功,通通得赏。
九王爷笑着打趣,说,青裙功劳最大,这赏赐一半都得给你。
说着真让人往青裙院子里搬来几箱子织锦绸缎,玲珑宝贝。
续香心底奇了怪了,她在王府也看过不少女子进进出出,莫说是正得宠的主儿,就算是不闻不问的侍妾,若被发现与旁人眉来眼去,也一律会毫不留情的赶出王府。
可这青裙与沈东篱,九王爷当早早看出苗头,却不见丝毫怒意,而是宠爱更甚。
续香不禁往深处想了想,莫非九王爷对青裙是真动心,所以这每一样事都要做的极认真,亦要比沈东篱好,以此来俘获美人心。
而青裙,对这一点是心知肚明,尽管不动声色即可。包括对于沈东篱在内的一切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她从来不问。
她说,续香,你知道不就好。
所以青裙的生活仍是没有变化,绣绣花,练练字,兴致来了套上水袖唱一曲。青衫也来得勤快,有时恰巧遇到九王爷在,便亲昵的喊上一声姐夫,逗得九王好不开怀。
冬至过后,几乎日日都在下雪,一次青裙去给王妃请安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骨头,九王爷心疼,道,日后若不是逢年过节,不必这么麻烦跑去请安。
下人们听了皆大吃一惊,纷纷道王爷是让这个戏子王妃迷了心智。
连续香都以为不妥,不料青裙却很开心的应下了,笑道,我未必能受宠一辈子,这个时候不尽情享福,还要等到何时。
续香从她话里听出些许别的意思来,便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青裙抱着暖炉看一眼纷扬的大雪,说,这个新年,应该不安生吧。
果然,在这句话之后的第六天,朝堂上就出了大事。
刚被赐封府邸的二皇子遇刺,经查,与三皇子有脱不开的关系。
案子立下,却迟迟未判,原因很简单,所有的决定权并不取乎于证据,而是皇帝的心思。
众人皆在揣测,是素来嚣张跋扈的三皇子得皇上喜爱,还是这半路杀出遗落民间的二皇子更得皇心。
这其中自然包括九王爷。
他问青裙:“你觉得我该帮谁。”
青裙笑,直言不讳:“妾身自然希望王爷帮东篱,哪还会有别的答案。”
九王爷道:“既是爱妃心之所愿,那我岂有不遵之理?”
青裙嫣嫣笑着谢过,心知这一句话对谁而言都不过是顺水推舟,九王爷生于宫闱纷争之中,凡事再三思量,岂会为她一句话轻易就改变主意。
青裙唯一庆幸的是,终于能在这长达数月的动荡后,再次见到东篱。
依旧是那白色的长衫,墨似的长发顺服的垂在肩头,一笑便如和煦的阳光,柔柔道:“青裙,你来了。”
不是九王妃,也没有任何疏离的口气,只是短短五个字,青裙就像回到年少的时候,每每练完功去找他,他都是这样说。
“王爷今日有事,所以,我一个人来了。”青裙愣了半天,开口却是急急来了这么一句,说完又似意识到什么,脸色通红。
东篱不住笑起,走上前静静看着头发挽起的少女,问:“要吃糯米糍吗?有红豆馅的。”
青裙连连点头,欢喜之色顿时现于眉梢,一瞬间绽放如花的容颜就连续香也都看呆了,隐约似乎能明白九王的心意,天真性纯的女子,怎会不动心。
而令续香更哭笑不得的是这二人明明难得见上一次,却尽挑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浪费时间,直到最后也未曾摒退下人说两句私话。
但青裙仍是很开心,直到回了王府还乐得一直哼着曲,续香见她这样,不忍拂了她的好兴致,不料迎面就撞上九王爷。
见他呵退续香,青裙不禁有些害怕,只见他紧紧盯着自己,末了竟是叹口气将她揽入怀中,喟喟说了一句:“他不愿放手,我也不愿,我哪里比不上他了呢?”
青裙只觉得外头的雪全下进心里,浑身冰凉,也许,这个新年她也会过的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