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天梯》流湮

1、Prologue

　　苏乔觉得眼皮酸涩而沉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过几次，始终没法睡着。

　　沉沉的夜里，她仿佛听得见时间游走的声响；她让自己闭上眼，朦胧的既视感避之不及地扑涌上来，夹着湿漉漉的夜息，和被路灯照亮了的风；她以为她会看见许多画面浮现，实际上……它们似乎确实出现过，而且太快了，她甚至来不及回想起那都是些什么时候的事，半休眠的思维却在这瞬间恢复了；她睁开眼，窗帘没有拉上，从一帧缝隙中定格的是窗上滚落下的潮湿雨露，以及寂静与黑夜所笼罩的一切。

　　她想，这应该便是最后的黑夜了，所以就算阴云遍布，也还是微微透出亮蓝色的光来。

　　凌晨十二点零五分，苏乔撑着雨伞离开了公寓。

　　这个时间对于这块地皮上居住的良民来说已经太晚了，更何况是这样阴冷潮湿的天气，本就不宽敞的街道上人自然稀少得可怜。路灯孤零零地、站岗一样笔直列为两行，天与地之间连坠着细白雨丝，气息湿腻，夜风吹来，削利的银线在路灯的橘光下飞溅而起，晦涩，渺小，无所遁形。

　　苏乔的脚程不快不慢，偶尔身后有私家车踏着夜色开过，向着某个方向，某个安憩之所奔去，轮胎迅速碾过不深的积水，尾灯闪烁，雨丝在光芒中心融化，腾起一圈乳白色湿雾。
　　街上再次安静下来。

　　街边，大多数店铺已经打烊了。
　　但身在香港，你总可以找到那么一家唱片行，它依然亮着灯光，歌手专辑的宣传海报醒目一如白天时。当你在半夜三更身披着仆仆尘埃走进去，或在整理唱片架或在收银台后边听歌边做账的店员将注视你，冲你颔首微笑，然后低下头或是转过身，继续做她自个儿的事去了；一直到你离开，待在这里的时间都足够自由。

　　苏乔走进街尾转角的一家唱片店，夜与城市都被隔开在了厚厚的玻璃门外，手中淌着水的伞被收拢了放进店门口的伞架，但她无疑还是将湿漉的气息带了进来，她的被打湿了的脚印留在了暖灰色的地毯上。

　　货架上摆满了唱片CD，最新的，老的，华语地区的，国外的；个人新专辑，合集，庆功再版专辑，翻唱专辑依次排位，占据了销售排行榜。货架与货架之间设有专门的试听点，苏乔挑选了一张专辑，戴上耳机，钢琴音奏起，流畅的旋律贴着耳膜滑过。

　　歌神的嗓音无疑是值得赞叹的。从出道的青涩，到如今成熟、沧桑，唱着不同时代的不同人的故事。
　　她无数次听这首歌，无数次地想起苏起的面孔。可明明歌词里唱的与这毫无干系。

　　歌曲在耳边循环播放，一待便是一个小时。
　　这期间她漏接了两通电话，对方显然是在第二次呼叫时才忆及意大利同香港的时差问题，掐断后改发了短信。
　　【阿乔你睡了么？我这儿仍然很忙，婚礼事宜和工作上的事都凑活在一块儿了，我好像快要被埋掉了！不过这种忙碌的感觉还不赖。也许就像Reborn说的那样，我太激动了？\(￣︶￣*\))】
　　“……”苏乔打开触摸键盘，选择回复，低头开始编辑短信。

　　唱片店里只有一个店员，还有便是唯一的顾客苏乔。
　　这个时候，湿漉漉的风在一瞬间渗入，又很快被阻断，第二位顾客出现了。爱好音乐的中年男人刚结束筋疲力尽惨绝人寰的又一轮加班，视线疲乏而颇有些无力地望进来，正好扫过苏乔的面庞。
　　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略低着头专注地看向手机发光的屏幕，浅浅的笑意从嘴角牵出并延伸，映得很深，眼眸都笑得弯起来了，眉梢柔和，黑色的瞳中透出温暖的光。皮肤本就很白的脸被不知是暖色调的灯光还是柔软的笑照得更亮，看上去整张面孔都像是会发光一样。

　　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心情被感染得畅快了许多之后，男人并没有再对这个女孩子多加关注。只不过刚才见到那笑容的一刹那，他蓦地想起一句歌词。

　　这些年来岁月沉浮、世事变迁，有些人去了；有些人变了；有些人依然固我；而这句歌词倒是随着年华沉淀得愈来愈醇，就如同它本身：

　　【岁月，会听我们唱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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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梯》，又名《复又前行》，送给俺老婆阿泪的生日贺文，中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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