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谋》桥夕

31、谁最聪明？

　　清秋见到赵珏时，他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清秋想到这个少年算得上是赵家最为干净的人了，而他对自己的感情，虽然有几分天真，却也是少年人最澄净的感情……眼中有不由得很是酸涩，多了泪意。

　　“三表哥，你别动，好生养伤，一定不会有事的。”

　　赵珏看到清秋时，本来暗淡的眼神有了几分光亮，他挣扎着朝清秋伸出手，脸上露出笑容，嘴中也断断续续地道：“秋……秋娘，你来啦……”

　　清秋握住赵珏的手，点点头：“是。三表哥，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赵珏本想点头，清秋看着他被纱布缠着的脖子，纱布上的血迹隐隐有不断扩大的趋势，忙按住他道：“表哥有什么话对我讲？”

　　赵珏让清秋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清秋一愣，看赵觉得神情，点点头：“表哥放心，我晓得的。”

　　“秋娘……我，我，真想娶……你，娶你……”赵珏还没有说完这话，就咽了气。一边的张夫人见状，一把推开清秋，抱着他的尸骨嚎啕大哭起来。

　　清秋的眼泪落了下来，眼见赵家其他人晦暗不明的神色，只是面上带着几分伤心，心中生出几分怒气。对着高寒和卓正几个大理寺的官员轻轻颔首，就出去了。

　　“秋娘，三郎刚才和你说了什么？既然是他的遗言，我们这些至亲也该知道的。”

　　赵振海此时也不怕别人笑话自己脸皮厚了，不在意高寒几人的目光，追出了屋子问清秋道。

　　清秋还真是没有见过这般脸皮厚如城墙的人，只得嘲讽地看着大舅舅道：“四表哥刚刚过世丧礼不能不办吧？虽说如今大舅舅一家尚不能出门，但是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只要大舅舅说一声，我这个外甥女还和我哥哥也是可以代劳去请大人们通融下的，大理寺的这些位大人也能帮忙的。”

　　高寒见状出声道：“顾娘子说的不错，赵大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以和我们讲。”随即对着赵振德道：“赵二老爷，镇南侯府告你故意错认他家三郎之尸体。案子也呈上了少卿大人那里，所以你现在务必和我们走一趟了。”

　　赵振德狠狠瞪了一眼赵振海，想到嫡子真的死了，心中又是伤心又是黯然，真是人财两失啊。

　　赵振海虽然想强留清秋在赵府，但是他此时不过是被拔了牙齿的老虎，不可能留下清秋。
　　高寒丢下一句：“京指挥卫司那边有话过来，说是不许人长时逗留，便是大理寺的人也不行。”
　　清秋这个女孩子自然更是不是了，因此就算赵振海心中焦急，却是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清秋随着高寒一行人走了。

　　清秋想到刚刚赵珏说想娶自己为妻的话，只更加黯然。表哥是个好人，但是可惜自己和他终究是没有缘分的。

　　“高大人，卓大人，刚刚表哥告诉我，他在近云寺里面撞见了一个人，靖王的长史郭全忠的儿子郭大郎。他还提到，赵璜那里有一些很奇怪的书信。”清秋一路沉默，进了大理寺的堂屋，低声对着高寒和卓正道。

　　高寒和卓正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谢过了清秋，让她在一边小厅稍坐后，两人匆匆往朱本明的司房去了。

　　“大人，白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白家的五娘子，也就原先赵家被杀的赵珍的夫人，白素娘从美人湖那边逃离了白府。另外就是赵府的事，赵珏杀死了赵玥，还说出近云寺的事情可能和靖王有关，赵璜可能藏有很重要的书信。”

　　朱本明听了第一个消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是颇不以为然的，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就算逃出了又能有什么作为？倒是第二个消息很重要。想到那四位殿下研读《民策论》却没有收获后，他知道这个案子一清，至少淮王是不要再想储君之位了。却也没想到，连靖王也给牵扯进来了。只是不知道，这靖王的牵扯有多深了。

　　“卓正，你马上带人，去将靖王那出现在近云寺的人带回来问话。我们该给他一点点敲击，看靖王如何应对了。”

　　朱本明一说话，卓正就领命去了。

　　“大人，若是再这样慢慢腾腾地查，只怕能查到的东西会越来越少。”高寒皱眉道。他想到父亲不明不白死了十几年，心中的气怒实在难消。

　　朱本明安抚劝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我们这次要查的人，牵扯得都是些位高权重的人，他们肯定以为咱们不敢真的查下去。所以证据什么的，你完全不要担心。至于行动，自然是有的，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去皇陵，这事情谁都不要说。”

　　高寒一怔，半天才明白朱本命的用意，想到此事的后果，就是高寒素来冷静，也不禁瞪大了双眼：“大人，私掘皇家陵寝。乃是大罪。即便咱们是为了查案子才挖的……”

　　朱本命哈哈一笑：“谁说我们去挖皇家的陵寝？而是本官接到下面报上来的案子，说是朝华公主的墓被盗墓贼所盗掘，我们只是去现场勘查罢了。”

　　高寒这才松了一口气。朱大人既然如此说，那这盗墓案子就肯定不是虚的。

　　“从朝华公主之死入手，那位朝云公主就该慌了，后宫之中，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争斗得厉害，只要是沾了手的人，都是跑不掉了。”

　　朱本明小看着高寒道：“这只是第一重后果，而我的要的第二重目的，便要看今晚咱们勘查的结果了。”

　　“小女子见过朱大人。”清秋没想到朱本明会在这么忙的时候来见自己，忙起身福了福。。

　　“顾娘子无需多礼，本官有事情需顾娘子你帮忙。”朱本明想到自己的要求，面上露出一丝歉意。

　　清秋一怔，忙道：“朱大人这样客气，还真是让小女子无地自容了。当初家兄的事，便是多亏了大人的秉公处理。”这年头当官的，能像朱大人这样的可真不多。

　　朱本明也不罗嗦：“顾娘子应该听说了，如今昭武将军府也是为封守之列，那里也是瑶月长公主的府邸。只是，虽然前后都有人把守何，但是官兵却没有法子进去查看。听说瑶月长公主的情形不对，只是无论是大理寺的人还是京指挥卫司的人，都是大男人。瑶月长公主毕竟皇上的亲妹妹，所以想请顾娘子你帮我们一个忙。”

　　清秋心中转了一个弯，看到一边高寒双眼中的期待神色，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那本官就多谢顾娘子了，顾娘子放心，曹奎曹少卿将带着人和你一起跟过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清秋心中有些懊恼自己答应得太快了，不是自惹麻烦上身吗？马车一路晃悠着向昭武将军府而去，她心中却在想着，瑶月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高寒的父亲高恪是她杀的吗？是爱而不得所以因爱生恨？清秋摇摇头。
　　白露看见了，忙将一边的茶壶提出，小心翼翼的倒了半杯茶给清秋。

　　清秋喝了一口茶，脑中清楚了几分，朱本明要借自己的眼睛看的，绝对不是这隐藏了十年的真相，毕竟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小小少女而已。清秋放松下来，就当是去瑶月长公主府一游就好了。至于她为什么将高恪给关进近云寺而不是其他地方？她和哪一个王爷私底下有了默契？这些自有大理寺的官员们自去查看的。

　　清秋这样想着，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清秋和丫鬟们下了马车，往已经下了车的曹奎等人走了去。

　　昭武将军府占地极大，一边就是清阳每日里必来的武社，紧紧挨着将军府。其实清秋不知道的是，将军府的另一边，也有一道大门，上面书着瑶月长公主府几个御笔大字。只是多年无人从那边出入，所以一般人渐渐将之淡忘了。

　　清秋看曹奎在门前同看守的京指挥卫司人一小郎说着话，还出示了文书和印鉴后，才被放了行。门前所有的人，包括清秋在内没有人注意到，人迹罕至的公主府正大门口的石狮子后面，站着一个宫装丽人和两个小丫鬟，那丽人悍然就是本该在京城四处躲藏的白氏素娘。

　　说来白氏能躲开通政司的搜查，并不是只凭运气好，而是这个女人确实是有几分脑子的。只怕清秋换在她的位置上，也不会做得如她一样好了。

　　白氏自美人湖中另一边出来后，便去了一家高档的成衣店，很快就改头换面了，任谁一看她，只觉得她是哪家的闺秀。她又用五十两银子的价钱，让成衣铺的老板，心甘情愿的让两个女儿装作她的丫鬟。然后才出了成衣铺的大门，去车马行赁了马车，一路往夏府去了。要说，通政司的喉舌遍布京城，但是呢，他们都没想到，一个本应该畏畏缩缩东躲西藏的寡妇居然会装作未婚的大家娘子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走过。

　　在夏家，白氏很快就知道了淮王府、昭武将军府、赵府、郑府和自己家都被看管起来了，她脑子转了转，这几家里其实只有自己家是站在宁王这边的，但是这么几家被看起来了，怎么看怎么蹊跷呢。

　　“夏太尉，还请您看在家父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施以援手。”白氏行了一礼，将父亲给自己的玉佩呈在桌面之上。

　　夏太尉摸着胡子一笑，却不曾应承下来，只是说着其他的话。

　　白氏心中忐忑，如果夏太尉连自己家也不想帮忙，那么昭武将军府岂不是更严重？还有郑家，郑江已经答应了过几日带自己去西疆，现在，难道要自己一个女子孤身往西疆去？

　　“这朝中的大事啊，可不是那样简单的。素娘，我知道你是担心家人，但是你一个弱女子，如今从白府偷偷跑出来，只怕通政司的人迟早找上来……”

　　白氏起身，对着夏家夫妇行了礼就告辞：“太尉大人，家父虽然明面上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但实际的关系，只怕早被有心人看在眼中了。我们家出了事情，贵府又岂能落得好去？如今淮王被皇上怀疑，不见得宁王殿下就安全了。侄女话就说到此了，告辞了。”

　　夏夫人本还要起身相送的，却被夏太尉一个眼神阻止了。他悠闲地喝了一口清茶，眼中尽是快意。

　　“女流之辈，倒也敢威胁我起来了。白敬那个老东西，还真以为宁王殿下和我少不得他了？面上装着不偏不倚的，说是效忠宁王，私底下却让子女和郑家人勾搭上了。想脚踏两边船？他想的美！”

　　夏太尉想着近云寺的事情一定是被人发现了。他虽然没有参入进去，但是那里有什么事情却是一清二楚的。也只有淮王那样阴狠的主，才想得出这样的主意来……再一想到淮王此次在劫难逃，他心中就大为慰藉。剩下的靖王，头脑简单，宫中也没有一个受宠的娘，不过是仗着比其他几位殿下年长的缘故才有点分量的，好对付得很。至于郑王，跟隐形人差不多了。这太子之位，不就是宁王的囊中之物么？想到得意之处，夏太尉便暗中求老天爷，保佑朱本明等大理寺的一干人等快些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来吧。

　　而白氏，自夏府出来后一路沉思一路去了英王府。一到了英王府，就将成衣铺的两个女孩子给打发了。待得她再从英王府里出来，她已经是一身宫装是英王妃身边得脸的宫女了，身边也跟着两个娇俏的丫鬟。坐着马车一路往昭武将军府而去，名义上说是奉了英王府太王妃的命令去看望瑶月长公主的。

　　白氏进了将军府后和瑶月长公主到底说了什么，除了当事两人无人知晓。只说白氏怕碰见大理寺见过她的人，说完了话，问了心中疑惑之处，本还想着问问老昭武将军的事情的，却见瑶月长公主满脸的杀气。白氏担心自己会被瑶月公主灭口，且听见外间的婆子报说大理寺的人快到了，她便说了告辞，匆匆离开了，正好撞上清秋等人，她只能躲在一边偷看清秋等人进昭武将军府。

　　白氏看清秋他们进了大门，这才带着丫鬟们淡然自若地上了马车，让马车在自京指挥司的兵卒前慢悠悠地驶过。看到那些官兵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心中非常得意。只要这些事情一了，便没有朝云公主的事儿了，自己一定会是昭武将军的正妻。想到瑶月公主许下的诺言，她的眼神就变得极为璀璨，为了将来，就算自己孤身往西疆而去，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朱本明、高寒，和大理寺数十个差役，两个仵作，出了京城往京郊的朝华公主的墓地而去。

　　朝华公主未嫁而亡，她的墓地离皇陵并不近。不过朱本明乃是读圣贤书的，还是在外拜祭了历代皇帝的陵寝后，这才绕到一边偏远的陪陵，这里多是葬得无宠无子的妃嫔或者夭折的公主和皇子的。

　　“大人，这便是朝华公主的陵墓。”

　　众人都对着墓碑拜了拜后，高寒得到了朱本明暗示的眼神，高寒才对着随行的差役们沉声道：“开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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