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龙筱雨

51、成安然

　　离开婚礼现场，李笑心下不免凄惶。那些话说出来了她自己才发现，原来这一切她已经看得那么透了。对齐天，她哪里能是说不爱就不爱的，只不过是心伤了、无力了，终归是没法再纠缠了。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身后的钢琴曲还在飘散，婚礼的幸福热闹人人喜笑颜开，唯独她满脸的泪痕。再去和左梦蓝道喜是不可能了，心意到就好了吧，她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就快了起来，只想着马上离开。

　　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却不知道该去哪，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收留她，拿出电话拨过去。“芮芮，来接我。”
　　殷芮哲一听是她，二话不说，正开着会呢，冲在座众人说了声明天继续，起身就走了出去。
　　李笑走后，殷芮哲也搬了地方，接了她到家，看她愁云满布的脸，他想尽办法转移着她的注意力，“宝贝儿，看看我这怎么样？想不想跟着我厮混几天呀？”他调笑着问。
　　李笑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了，靠在沙发处，两臂张开，“芮芮，抱抱我。”说得委屈极了。

　　殷芮哲只觉得心一下就碎了，走过去，把她轻轻纳入怀中，轻微的叹息，“又碰什么钉子了？”这么多年看着她被齐天欺负，他以为他就习惯了安慰她，可这次他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她靠在他胸前不说话，也不哭，就那么静静的。殷芮哲见状干脆自顾跟她说起了这段时间的事情，“齐天大概是真的知错了，这些日子你不在，他到处的找你，你们家、我这，我反正是不给他好脸色的，李亦那边倒是好像被他诚意打动了些，不过你放心，臭小子我警告过他的，让他不许透露半点。”
　　李笑听了，喃喃的说：“你都已经给我找了新公寓了还担心什么，小亦和我爸都不知道，就算他告诉了也没有作用啊！”
　　“那我不管，反正什么都不准告诉齐天，让他好好吃吃苦头才是。”他顿了顿，“笑笑，其实，有没有想过给他次机会？齐天这次像是真反省了。不过就是给他个教训，你又不是真的就对他没感情了，干脆……”他欲言又止。

　　李笑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安然的闭上眼睛，累极了一般，“别说了芮芮，我不想再提这个了。”
　　殷芮哲知道她难过，没有再说任何，就这么抱着她，无声的安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笑一动不动，殷芮哲以为她睡着了，轻声低唤，“笑笑？”
　　“恩？”她懒懒的答。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又过了一会，“芮芮，你当初怎么忘掉那个人的？”
　　殷芮哲身子一僵，眼底有一丝东西稍纵即逝，“哪里需要怎么忘，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
　　李笑没有再追问，不是不信，因为时间的确是冲淡一切的利器；可也不是信，因为那样一段青葱岁月、那样的人，哪怕是花一辈子都不可能轻易忘记的。

　　她从他怀里直起身子，他黑亮的眼珠炯炯有神，一点看不出异样，“芮芮，明天我就走了。”她顺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明天？为什么不多待几天？”他捏着她的下巴戏说：“多陪陪我呀！或者我陪陪你？给你做点好吃的。”
　　“不用了，我怕在这多待，反而更难受。你好好照顾自己啊！如果有合适的，记得一块来看我。”
　　“别八卦了你！还管我呢！”殷芮哲伸手挠挠她的头顶，“当初来这就是为了陪你，现在倒好，你丢下我一个人跑了，我这会是想走都走不了了，你说怎么办吧？”
　　李笑抱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殷芮哲了然，笑，“算了，我大人大量，等有机会再说吧！倒是你，可不能跑得远远的了就见异思迁，Teresa是我的专属大师，不准被别人抓走了！”
　　李笑没好气的横他一眼，“知道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

　　那么多年的朋友，毫不客气的说他们都是彼此最特殊的那个唯一，当年有了殷芮哲的支持，她才能成为如今的Teresa，而殷芮哲亦如他自己所说，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朋友，他也不会来到这个城市。两个在爱情上都受到伤害的人这么些年心靠在一起，早已习惯了彼此依靠。都说，能和自己谈得来的闺蜜在同一个城市是一件幸福的事，而如今两人却要分开，不舍是真的。
　　晚上殷芮哲给她做了饭，又是很丰盛的一顿，李笑吃了很多，饭后说说笑笑的跟他一起洗了碗，两人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盖着空调被，殷芮哲一句句的交代着。
　　“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调整空调温度。”
　　“恩。”
　　“要好好吃饭，不想吃外面的就自己做，中国城那边的食材都比较地道，自己去买。有什么不会的忘记了的，打电话来问我。”
　　“好。”
　　“还有，你总是手脚冷，明天走的时候我给你带些红糖，记得泡来喝。”
　　“……恩。”热烫的水珠滴到手背，李笑不敢去擦，眼前也早就已经模糊，却还是笑着一一回答殷芮哲的话。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友情真的比爱情重要了太多，幸好她抓不住爱情，还能永远有芮芮这个朋友在身边。

　　第二天，李笑不要芮芮送她去机场，说那种煽情的方式不适合他们俩的情况。
　　机场大厅，李笑换了登机牌，行李也不多，往安检处走的时候忍不住几次的看自己一直关机的电话。屏幕黑黑的，死气沉沉，她有着期待，可又不敢开机，心里的矛盾交缠在一起，最终还是仰了仰头，拔脚往前走去。
　　X光机前，李笑正要把包放下，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难掩心中狂喜，以为他总算是赶在最后一刻追上了自己，可一回头，却是更大的失望袭来，她就知道，侥幸永远都只是侥幸而已。
　　“成安然？怎么是你？”
　　成安然跑得气喘吁吁，黑色风衣的衣角随着步子小幅度的飘动。“总算让我赶上了！”两个小时前殷芮哲给他打的电话，告诉他李笑今早的飞机去英国，他马不停蹄就往机场赶，偏偏路上还遇到堵车，急得他只后悔自己没能长出一对翅膀。

　　李笑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走？”
　　“山人自有妙计。”他玩笑。
　　她笑笑，心里也猜到了大概是殷芮哲干的。“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见，认识你很高兴。”她客套的道别。
　　成安然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有大概一个钟头才登机，你进去也是干等着，不如我们去那边的咖啡厅坐坐，好不好？”
　　人都已经追了来，反正她都要走了，不如把话跟他挑明了也好，否则巴巴的又耽误了一个，李笑觉得自己就真的是要罪孽深重了。

　　机场的咖啡厅里，半数的位子都坐了人，不乏临别温存的恋人们。
　　李笑给咖啡里加了糖和奶，用小勺搅动了两下放到一边，浅尝了一口，看着对面的成安然，“成安然，谢谢你。”
　　成安然笑，“谢我什么呢？”
　　“谢谢你喜欢我！”她目光如炬，直视着他，“从来都是我喜欢着别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是真心喜欢我的人，所以，谢谢你。但也对不起，我没法给你想要的回报。”
　　“为什么不能？李笑，我从来不逼你接受我，这一次也一样。只是我想说，也许你应该试一试，或许你会发现我是适合你的！”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就这么短短一个钟头，成安然知道如果不把握就真的再没希望了。

　　他的坦然李笑倒是一点没有意外，“谢谢你。成安然，也许我跟你说我们不合适你会觉得我是在敷衍你，我也不想这么说。我和齐天的确分开了，可纵然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忘掉他。我和他没法在一起，我不怪任何人，更不怪他。或许以后我们都会各自成家，可是我心里还是会一直爱着他。”
　　“你的意思就是你愿意和别的不爱的人在一起，也不愿意考虑选择我？”成安然的眉头微微皱起，心情百般复杂。
　　李笑不置可否，“如果说一定会伤害一个人，我最不希望伤害的就是你。我情愿找一个同样也不爱我的人，我们俩也许只是为了结婚生子在一起，没有爱情的过一辈子，而不是违心的接受你的感情，让你一辈子这么无所得的付出下去。我就这么傻乎乎的爱过，我知道这有多难有多痛，所以我不会这么对你，这样不公平。”

　　“如果我不在乎呢？”
　　“我在乎！”她语气肯定，“成安然，在爱情上的一味付出，我比你有发言权得多。以前我也觉得我可以忍受，只要我和他可以在一起，只要能照顾他就好，到后来甚至我都自欺欺人的以为他也接受了我的这种好。”说着她自嘲的摇了摇头，“可事实到底不是这样。成安然，你不懂那种心碎的感觉，没办法的，真的像是要死了一样。”她始终脸上带着笑，可却看得成安然心酸。
　　“你什么都替别人想，那你自己呢？”
　　“哪里有，我就是太为自己想了，这些年才非齐天不可，如今我也只是不想自己再对不起你，爱情根本不是欠债还钱的游戏，它需要彼此都付出，且都心甘情愿。现在换了个角度，我也算明白了齐天的不易，爱情说来也是自私得可以，有时候真的是说不能接受就不能接受的。”成安然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她抬手比了个手势止住，“成安然，以后会有真正属于你的那个女子出现，我不适合你。也谢谢你喜欢过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成安然再无话可说，从她说出这些话后他就知道自己此后恐怕也再无希望了，又或许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过。
　　出了咖啡厅，李笑一定要看着他先走，成安然说等她上了飞机再走，可她不同意，硬是坚持着送他离开。
　　成安然坐在驾驶位，看着站在外面的她，突然说不出话了，反倒是李笑言笑晏晏，“路上小心些，以后去英国了我好好招待你啊！”
　　“恩，好。”他点头，“那我就走了。”
　　“好。”
　　“李笑，如果有事的话记得找我。”
　　她笑着答应。
　　成安然正了正身子，开车驶离。倒车镜里，李笑的身影一点点变小不见，他却心绪复杂，终究如此好的女子与他成安然是无关的！
　　唯有愿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