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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相对亦无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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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莲以南越女王大婚,举国同庆为由,将我和仙乐留了下来。
只是那成婚大典却是极为简素的,无论王宫内外,一切闲杂人等都不许入内。
我深知慕莲此举是为我和仙乐着想,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婚典一开始,天龙法师俊秀的脸上就堆满了笑,看着新妇慕莲的时候,更是连嘴巴都合不拢了,就连脑后的辫子都快翘了起来。
“他这个人还挺可爱的嘛。”天乐在我身旁嗤嗤笑道。
“你那日动了他视作比生命还要宝贵的莲花,自然会惹得他大动肝火。”我佯装肃声道,却被三千五百年之后穿越而来的女孩狠狠拍了一下肩,“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让我去动的吗?”
我终究憋不住,“噗”地一声笑开去。
再看那慕莲,因着厚实的大红喜帕,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面,也不知是悲是喜,只是见她在最后的夫妻对拜的时候朝无道所站立的方向侧了一下首。
只是那样微小的一瞬,却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
终是不能全忘吧?
无道呢?
我下意识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无道,他的视线正直直投在慕莲身上,眸光萧瑟,然而旋即,却又难得地凝起一丝笑意。
极浅极淡的笑,若不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来。
虽然不知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往,但是通过这样短小的一瞬,也已对二人之间曾经萌生过的情愫有了七八成的了解。
他对她,虽不曾真正动情,却也是生过好感的吧?如今见她身披喜服,难免有点感伤,可是那样自私的感伤并没有持续很久。
最后的那一笑,是真诚的,他在真心地祝福她,得觅一个好郎君,实为人生第一大幸事。
初遇那一刻碰撞出的微弱火花,只有开始,没有结局。
如今,他心有所系,她嫁作人妇。
一切的一切,只以这一笑作为了结,未尝不是一种洒脱。
其实,慕莲是幸运的,无道毕竟在意过她,在他的心里,那一瞬间的美好,早已成为地老天荒。
慕莲更幸运的是,她发掘到了心底最为隐秘的情感——对天龙后知后觉的爱。
而我,一直都是一个局外人,无道即便是对我表现出关心,也跟雨蝶有着难以摆脱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他眼里,从不曾有过我单独的影子。
我兀自感怀间,女王的婚典已经结束,下意识地在四散的人流里寻找那一袭胜雪的白衣,却终不得见。
仙乐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直到回到住所的时候还未曾找到答案。
正厅的太师椅上,雨蝶坐得七歪八扭的,正给无道讲着笑话。素来冷血的龙族殿下不时淡然一笑,以博佳人欢心。
问天和天乐还在铺展着丁瑶的绢绸研究个没完没了。只是天乐看起来是极为用心的,身为人父的问天却颇有些三心二意之嫌。
从他不断抬首向门外张望的举动就能窥见一二。
“还没回吗?”我故意冲他发问。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焦虑地道:“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知去哪里了。”旋即,又自觉失言,慌忙住嘴低下头去,径自对天乐轻声嘀咕了一句不知什么话。
“既然担心,出去寻她便是了。”我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懒懒地往另一张空着的太师椅上坐了。
不料半龙问天忽地跳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道:“身为姐姐,你怎么不去寻?”
“这黑灯瞎火的,我对南越王宫又还不甚熟悉,你叫我上哪儿寻去?”我有心要跟他抬杠到底,“况且,我又是一介妇孺。”
“你若也算妇孺,这世间就还真没有什么柔弱女子了。”问天冷哼一声,嘲讽道。
“那倒也是。”我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再夸张地左顾右盼了一番后,方才奇道,“呀,怎么荣狄也不在?”
天乐受此干扰,也抬首四顾,不知不觉间,脸色沉了下去,兀自咬唇不语。
问天更是火冒三丈,只差没趋前揪住我的衣领,“你究竟要表达什么?”
我抬袖掩嘴一笑,一脸无辜地道:“我没有想表达什么啊,只是夜这么深了,尚有两人未归,时下又处非常时期,难免,会为他们担心嘛。”
“仙乐法力高深,无须挂怀,你还是多为自己操点心吧,如此才方为上策。”问天讥讽的意味更甚。
我却佯装未知未觉,忽地神色一黯,悠然叹道:“既然无人挂怀可怜的仙乐,也只好由我这个做姐姐的来关心一下她的死活咯。”言犹未尽,已一步跨出屋去,登时,千万道月华洒了我一脸一身。
信步在王宫内转悠,我的心境开阔不少,再一想适才问天令人忍俊不禁的表情,胸中更是畅快不已。
并非对那条半龙有很大的成见,只是看他那样子,不捉弄一下实为不快。
我承认自己在天庭待久了,内心极度空虚,好不容易来这凡界走一遭,不尽情耍上一回实在不甘。
于是,我在天庭尽量保持的淑女风仪在此时彻底宣告分崩瓦解。
真是无巧不成书,有时候刻意去找都找不到的人,在不经意的乱转间竟能遇上。
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我在南越王宫的一处水中凉亭,碰到了仙乐和荣狄。
确切地说,我并没有走进那间凉亭,而是躲在水边一棵粗壮的柳树后,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水中的睡莲开得正盛,一朵朵在夜风中尽情地摇曳着自己曼妙的身姿,用来陪衬的莲叶也是不甘落后,一片片顶着颗颗珍珠一样的露水,恰似那大珠小珠落玉盘。
仙乐迎风站立,横笛而吹,雪白的衣裙在夜风中肆意飘举,宛如翻涌不息的云。
荣狄长身而立于仙乐身后,惬然地闭着双目,享受着与心爱之人独处的旖旎时光。
那首曲子,竟是我也没有听过的,想是仙乐有感于夜中莲池的胜景,一时心血来潮而作的。
这样温馨的场景,竟叫我心中一动,说不出的畅然。
只是世间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的。
因一个头上顶着双角的男人的出现,一切幻梦皆被惊碎。
“原来你们在这里!”不和谐的一声呼喊,问天的身影出现在莲池对岸,因着距离着实不近,我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只是听那声调,似乎隐隐透出一丝不满。
问天啊问天,你终究还是出来寻她了。我在心里轻笑了一声,向着仙乐和荣狄二人看了过去。
笛音戛然而止,仙乐缓缓侧过头去,大概是望见问天了,却什么话也不说。
倒是荣狄回了对岸的人一句:“你来此有何事?”语气谦和,彬彬有礼。
“夜已深沉,惜颜见你们尚未归去,有些担心,便找我一起分头出来寻了。”问天说这话的时候,支支吾吾,一听就是谎言。
荣狄却揖了一下,不紧不慢地道:“有劳你费心了。”
“不是我,是惜颜!”可笑的半龙,如此时刻还在死命强调这个。
仙乐终于发话了,在微凉的夜风中,她的语声显得分外清冽动听:“那有劳你代我谢谢惜颜了。”
“没问题。”问天说完这一句,再也找不到别的话题,一时无言,却仍是呆站着不肯走。
“还有事么?”仙乐的语声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你们……”问天艰涩地道,“还不回去吗?”
“这月下莲池,风景独好,我想再静静待上一会。”仙乐抬首望向中天上的明月,皎洁的清辉洒到她的面上,一时间,竟不知是那弯新月更美,还是这绝世神女的玉颜更美。
荣狄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仙乐身上,怔怔的神情叫人看了尤觉可爱。
“这样啊,那……”问天气馁地举步离去,“你继续吧。”
他居然真的走了。
没良心!我在心里骂道,一时觉得索然无味,也径自去了,徒留仙乐和荣狄二人在那凉亭之内,婉转的笛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