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谣》莫一

6、很奇怪的感觉

　　夜晚一向和衣浅眠，刚准备翻个身，就听见有脚步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我心里微叹：真沉不住气，刚来就要给个下马威吗？
　　手中的金针破空而出，然而下一秒我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嘘，是我。”陈七若低声在我耳边说，微热的气息弄的我耳根痒痒的。
　　我扒拉下来他的手：“怎么了？”
　　“有人来了，我们快走。”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我点了点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
　　我翻身下床，摸索着正要到窗户边，却被陈七若拉住。感觉到他似乎还坐在床边，我低声问：“怎么还不走？”
　　沉默了两秒后听见他说：“你出手太快了——针还在我腿上呢……”

　　我刚想出言讽刺他，便感觉凛冽的剑气从背后袭来，我闪身堪堪拆了来人一招，却又撞到桌子上。耳边已有刀剑的打斗声，我凭声音迅速躲避着逼过来的一招一式，摸到了一把筷子，心中稍稍放下心来。
　　霜月剑早就扔到了烟结阵中，金针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太大功效。师父说过，只要身边有东西，都可以作为保命的工具，就看你会不会用。
　　但是旋即我又开始懊恼起来，现在眼睛看不见，就算是想把筷子当做暗器射出去，也要考虑到会不会射中陈七若这个问题。
　　“躲在我身后，小心。”猛地感觉被一只手大力拉住，听到陈七若的声音之后觉得特别安定。
　　“砰”，窗户不知被什么硬物撞击，有风灌了进来，吹到脸上是硬生生的疼。陈七若拉着我一边御敌一边朝窗户那里过去，黑暗中唯一的认知是握住我的那只手温暖有力。
　　我摸到窗棱支着身子问：“要从这里走么？”
　　风声呜咽，陈七若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现在我们跳下去，准备——跳……”
　　当我开始感受到下落的时候我其实特别想说一句，我还没准备好。此时已是初冬，用老刘在冬天经常说的一句话来描写就是“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
　　落地后陈七若二话不说就拉着我开始跑，我忍住打哆嗦的本能开口道：“你今天新买的衣服还落在客栈里呢。”
　　想来陈七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听了我的话他略有一丝的停顿，然后我就感觉身上多了一件大衣。心中微暖，我想了想说：“你不是轻功很好吗？我们为什么要用跑这种方式呢？”
　　因为我看不到，尽管陈七若拉着我的手暗中使力将我微微托起，但是我还是跑得很踉跄。陈七若迅速回应道：“因为房屋上结的有霜，你看不到不能注意，会很滑，摔下来怎么办？”
　　这似乎是个理由，这样看来，在这种情况下我竟然变成了传说中的拖油瓶？又是一个坑洼，我重心不稳向前倾倒。然而却在一瞬间感到天旋地转，最后稳稳地趴在某人的背上。
　　这是什么情况？
　　我用手拨开在脸前不断飞舞的发丝，定了定神问道：“那个……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阿扬，你何时变得如此忸怩了啊？”他轻笑一声，揶揄我道。
　　从听到的声音来看，陈七若的气息毫不紊乱，我打心眼里对他多了几丝敬佩——内功何止是深厚二字可以概括的啊。
　　他的背说实话并不如四哥的宽阔，相反可能因为太过瘦削的原因，硌的我极其不舒服。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挑剔这么多是一件很不厚道的事情，于是我只好老实趴着。为了避风，我把头埋的很低。
　　跑了很远之后我酝酿了很久问道：“你把那些黑衣人怎么办了？”
　　陈七若淡定回答：“你懂的。”
　　我想了想，继续问他：“那个……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跑呢？”
　　他没有片刻停顿，迅速回答：“因为要去换衣服。”
　　我真是一点也没能听懂他的话，万分疑惑的问他：“那现在还很晚啊，我们要在外露宿到天亮么？”
　　其实也不是没有露宿野外过，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阿扬，你不知道，现在已经卯时了啊？”陈七若终于停下来，把我放下。我暂时处于晕眩状态没有回话，敢情是说，那些黑衣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啊，偷袭竟然选择天快亮的时候么？
　　真是一群笨蛋的黑衣人！

　　一大早，在英翰城摆摊的居民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从城郊走来一男一女，女的身披雪白狐裘，内着一袭淡紫长棉衣，腰间一条玄紫色腰带更衬得出身材窈窕。妆容精致，嘴角含笑，让人感觉这定是一个很随和的人。旁边的男子虽然略为矮小，身着一件玄色长衫外披黑色大氅，却不显得拖沓。而且面目清秀，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在早晨日光的淡淡映衬下，两人仿若一幅移动的画，让人看了顿觉赏心悦目。
　　走得近些，才发觉这对璧人（也许并不是，但众人心里都情愿这样以为）有一点不足，那男子双目轻阖，一手被那女子扶着——原来是个瞎子。众人都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慢慢地走在城内的大道上，对两边的目光毫不在意，仿若他们自己建造一座城池，将外界的人尽数隔绝在城墙之外。他们是那样的坦然，那样的气定神闲。
　　卖青菜的老李头看着这两人缓步走到自己面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将手在棉袄上擦了擦，或许觉得这样会稍微好一点，问道：“两位有什么事吗？”
　　我掐了陈七若一下，便听到他娇滴滴地柔声说道：“大伯，我夫君……他因前日在那树林里被瘴气熏着了眼睛，致使看不清任何物事……”
　　话语中还带着哭音，我忍住一身鸡皮疙瘩，对着一片黑暗尽量使我的笑看起来像个男人点：“是啊，请问大伯，这城中最好的医馆在何处，我也好及时就医。”
　　“唉，”只听得他先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对我们的遭遇表示同情，然后赶紧说道，“沿着这条大道到有那个旗子的地方拐弯，然后走几步到拐弯处左拐，就到了。”
　　陈七若继续温柔笑道：“那谢谢大伯了，告辞。”
　　走得远了，我低声对陈七若说：“哎，还别说，你装女人挺像的嘛。”
　　我感觉他轻颤了一下，但到底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他很快用那种腻不死人不偿命的声音说：“是啊——夫君……”
　　一个趔趄，我差点倒地，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人妖”。

　　“明……这位公子你们……”迈入医馆的门，就有人迎了上来。
　　我用手肘捅了陈七若一下，然后又上演了刚才的戏码……
　　一阵折腾之后，我眼上覆盖着清凉的草药，仰着脖子半躺在这个医馆的竹床上。身子底下凉飕飕的，这医馆的主人真抠门，这么冷的天竹床上也没个铺垫的东西。
　　如果四哥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一定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是个人不打听清楚你就跟着走，凭你那点智慧，别人把你卖了之后你一定还帮别人数钱！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现在看不见，身边能有一个人就多一点安全保护，更何况陈七若还属于那种深藏不露的高人。
　　有人在我身边坐下，问我：“阿扬，感觉怎么样？”
　　我抬手准备摸摸那些草药却在下一刻被陈七若阻止，我撇了撇嘴流里流气地说：“不怎么样啊！能怎么样啊……”
　　陈七若轻笑一声，我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出他的样子：眉头舒展，鼻子微皱，显然一副不经世事的良好少年的模样。
　　“阿扬，你真是……”想必他现在还摇了摇头。
　　我把头略略抬起，问道：“是什么？”
　　没收到回答反而感觉额头被拍了一下，被拍的地方迅速变得热起来，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我又躺回去，也没再说话。
　　“咳，没什么。”
　　有风从窗户缝隙中丝丝缕缕渗透进来，旁边的炉火偶尔发出劈啪的响声，暖暖的时候却又总能感觉到那虽细微但却不能忽略的寒意。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我以往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我总觉得应该有一些没弄明白的地方。
　　脑海中很乱，却有一个身影渐渐清晰。那是我的六师兄，苏子阳。风雪中，我站在山头，他从逶迤的小路上翩翩而至，递给我一把伞，微笑道：“阿心，走，我们回去。”
　　也不知是因为草药的缘故，还是别的，我突然觉得眼睛很酸胀。也许是我的表情发生了变化，陈七若很快问我：“怎么了？”
　　我却答非所问道：“七若，我给你讲讲以前我在山上的事情吧。”
　　“唔，也好。”

作者有话说

　　我瓶颈了TAT隔了那么多天来更新这一点。我写不出来啊，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