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恋》青女晓晓

8、NO.8 明轩（二）

　　她打开房间门来到走廊上，顺着嘶吼声发出的方向往外走。走廊很长，分岔与别的走廊相连，一个分岔把她引上一小段上升的台阶，这种台阶一段搭上另一段。一道门又一道门，紫黛也不知自己走了几段走廊，爬了几层，只知道这是一个她完全没有见到过的地方。

　　楼梯尽头的走廊远没有一楼紫黛房间外面的明亮，走廊晕黄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幅画。画上有时是阴暗神秘的风景，但最多的是男男女女的肖像，身着缎子和天鹅绒做的古怪华丽的服装。有穿着厚厚的缎质裙子小女孩，宽松的裙子拖到脚边。还有袖子膨胀的男生，衣领带蕾丝花边，留着长头发，要不然就脖子上就套着一圈大轮子般的皱领。她从没想到这座房子里有这么多画像，而且还是这么古老的类型。她慢慢往下走，盯着那些面孔，那些面孔好像也盯着她。看的紫黛毛骨悚然，她有点后悔自己这么鲁莽的跑出房间。

　　嘶吼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紫黛停在走廊中间，一时有些无措，我跑出来干什么？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我又能干什么？

　　一连两个否定的答案后，紫黛打算回房间去。就在这时，她发现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门打开着，门缝白色的光线在走廊上投射出一道浅浅的白色。她慢慢走过去，刚刚抬手，门却缓慢而沉重地自己开了，她一时吓住了。门很大很厚，通向一间大卧室。墙上有刺绣的挂饰，房间四处摆着带镶嵌的家具。一扇宽阔的窗户镶着彩色带铅玻璃，面向下面的四柱床，床上的被子和枕头一片凌乱，仿佛有人刚从上面睡醒起来。床对着的壁炉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上是一个小女孩，脸紧绷绷的，面目单调。她穿着一件绿色裙子，锦缎上用金银丝织着浮花，手指头上举着一只鹦鹉。

　　紫黛不想探究别人的隐私，她刚想转身，突然听到“咣当”一声某个金属物体被扔到地上的声音。

　　紫黛本能的闻声望去，画像正对着的墙壁上有一扇小门，从门后流出的红色液体已经染红了紧接在那儿的白色地毯边缘。

　　血！

　　见多了战争和哀恸，鲜艳的红色深深的刺痛了紫黛的神经。她几乎是在转眼间就推开了那扇门。

　　并不是设想中的浴室，或者其他小房间，是一个巨大的尖顶工作室，或者更具体的说，是一个美术工作室，左右两面的墙壁上斜靠着很多各种大小的完成或半完成的画作，应该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因为每幅画都是由浓烈的色彩组织的，只是有些绚丽夺目，有些阴冷窒息。画室的地上有很多被摔碎的瓷器，一条细细的，鲜红的色彩从瓷器碎片堆里流出来。

　　紫黛屏住呼吸往前走，转过一副大约三四米的巨画，她看到了一切的源头。

　　达兰先生正拿着画笔站在一幅一米左右大小的画作前。画是红色的，鲜艳的红，暗色的红交杂在一起，没有丝毫的喜庆，只有让人窒息安静和扑面而来的浓重腥味。

　　紫黛看到他侧举起的手臂上被划出了很多道翻起血肉的伤口，大量的血液从手臂上落到地上，染红了他所站的位置，然后汇聚成河流从紫黛脚下流过。

　　他仿佛对紫黛的到来一无所察，只是专注的拿着画笔，从手臂上着色，然后涂抹到画布上。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几乎接近透明，整个脸上只剩下一双紫黑色的眼睛还闪着沉寂的光芒。

　　“失血量超过2000～2500ml（总血容量的40％～50％），则可出现严重失血性休克，如处理不当可导致死亡。原有慢性疾病、感染、营养不良、失水或原有贫血、老年患者，即使失血量较上述为少，也可导致休克或死亡。”急救课上的内容出现在紫黛脑中。

　　他这样下去会死的。

　　紫黛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后，唯一在脑海中出现的想法。

　　一条生命正在自己眼前流逝？

　　废墟的房屋前，抱着死去婴儿的母亲，看着死去亲人的孩子，眼泪，鲜血，麻木的哀伤……如果有可能，紫黛真希望自己脑海中永远没有这样画面的影像。争端的中东，悲伤太多，欢乐太少，生命更是珍贵无比。

　　她扯下自己睡袍上的腰带跑到达兰先生生身边，抽出他手上的笔扔的远远的，抓住他流血的右臂，缠绕上一圈圈的腰带，勒紧。因为反复划伤，有些伤口已经深入骨头了。静脉伤口处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瞬间就染红了紫黛雪白的腰带。

　　“走！”紫黛急红了眼，拉着他的手急急忙忙往外走。伤口实在太多太深，必须找专业医生才行。

　　刚刚下一层楼梯，紫黛见过的管家就出现了。他身后有一扇开着的房门，里面站着几个三四个面容严肃的男人。

　　“紫小姐，他们都是专业医生，您可以放手了。”管家没有任何情绪的对紫黛说道。

　　“哦，好。”紫黛眨眨眼，刚才真是被那么多血吓着了，她忙松开手，达兰先生沉默的从她身边走进房间。

　　“罗斯，关门。”经过管家身边时，达兰先生淡淡的说道，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紫小姐，您先回去休息吧。”管家合上门时，眼神仿佛有些抱歉，在门彻底关上的瞬间，他突然低声说道：“今天，谢谢您。”

　　紫黛眼看着棕色的木门在自己眼前闭上。

　　回去休息吧，她默默的想，却发现手脚发软，无法用劲。

　　晕血症状又出现了？紫黛苦笑。还好不是在刚才出现。紫黛从小就有严重的晕血症，凡是看到鲜红的东西都忍不住心悸和头晕。不过大学在巴黎接受过一段时间行为治疗后，症状出现频率大大减少，如果紫黛没有记错，这是她治疗之后的第二次犯病。

　　她脱下染血的外袍，扔到一边，慢慢靠着墙，在门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