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歌·神之救赎》沉沦荼靡

28、初章·交流会（14）

　　又一次冲锋，击退！
　　黑蒙兰德踉跄，他的虎口早已经迸出鲜血，长弓却依然紧握。
　　‘别西卜之赠惠’不同这些凡兵，只要它还健在，自己就能撑下去。
　　但是身体已经逐渐疲惫，大汗淋漓到几乎没有力气的程度，手指在发抖，他的弓箭第一次失去准头。
　　已经没有多少剩余的体力能够支撑这么激烈的战斗，如果不赶快想办法的话……
　　退后，再退后，他终于第一次靠在了边缘的结界上。
　　对面的三个战士也开始发出喘息，总算将他逼入绝境，真是不容易。精灵真的很变态，那种鬼魅一般的速度，高速射出的强力箭矢，都给他们造成了不少麻烦。虽然他们三个都有不少伤势在身，却都是轻伤，后方与法师和牧师照应，才能将他逼迫到这种地步。如果只有他们三个的话，或许现在已经败了，败给一个如此……神奇的弓箭手。

　　抹去唇角的血迹，黑蒙兰德一笑：“哎呀哎呀，果然还是不成……我本来还以为可以试一试，如果打败一个的话，就能撕破你们的防线。”
　　“可惜你失败了，而且是注定的失败。”对面那个战士回答。
　　“可以再试一试……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输掉这场比赛，对尼丝他们没办法交代。”黑蒙兰德紧了紧弓，他还有一招，是黑精灵的秘法，虽然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妨害……
　　弓停掌心，平托举在身边，魔力在不断凝聚。
　　“背弃的，不再获取；离开的，不再回归；魂灵啊，凝聚在我的指尖，化为最锐利的弓矢……”魔力被迅速抽取，涓滴不剩，将他的最后一丝精力都榨干。
　　靠着结界缓缓滑下，单膝跪地，他仍然勉力举起自己的弓。
　　“最后一击。”他的声音冰冷：“锁定目标——五人……”
　　能感觉到的强大，结界中的空气在震动，四周的元素颗粒瞬间吸取一空。三名战士立刻退回到牧师和法师身前，凝神准备防御。
　　黑蒙兰德眼前的东西已经在晃动，却还能看清自己的对手。切~不紧不慢的，算准只要挡住了自己这一击就没事了？
　　也对，一击过后，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抬起半个手指头。
　　不管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身后的依靠突然一轻，他愣住。
　　“焚尽一切的天火，降临在我掌中，肆虐的力量，在这一刻加注吾身，天火肆卷，黑尘遍地——火龙卷！”结界被打开只收一瞬间的事，数条张牙舞爪的火龙从天而降，几乎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就将他们吞没。
　　雅格尼丝慢慢走上台，对黑蒙兰德露出笑容：“你们打得真认真，竟然没看到我来吗？从申请结界降落到出手，我也用了几分钟时间。”
　　黑蒙兰德吐出一口气，身体便软软地瘫了下来：“你来的真慢。”
　　“不怪我，我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雅格尼丝上前两步稳稳扶住他：“还能打不？要不然的话，我现在就把你送下台。”
　　“你看我象是已经没办法动手的样子？”黑蒙兰德挑眉问。
　　雅格尼丝看看他手上的伤、腿上的伤、腰上的伤：“很像。如果我还想让你活着的话，最好不要让你动手。”
　　结界再次升起，黑蒙兰德靠在结界壁上：“那我给你掠阵好不好？在这里恢复恢复体力，等着，抽空射他们两箭。”黑蒙兰德做个拉弓射箭的样子，然后马上按着手臂，哎哟哎哟直叫唤。
　　“活该，谁让你乱动？”雅格尼丝站起身：“标准配置？”
　　“嗯，那个法师相当不错，其他人都要比他差一筹。我本来想先让牧师失去战斗力，铩羽而归。”
　　“只是失去战斗力？”
　　“嗯，伊斯的人嘛，要注意点国际影响，对方也没杀我的意思，否则你就要给我送终了。”黑蒙兰德强打精神：“想到怎么先搞定那个牧师没？不然的话他们的续航能力太强，对你极为不利。”
　　“我不这么认为。就算牧师能够源源不断治疗他们的伤势，为他们加持圣光、圣盾和祝福，也总有个极限，又不是魔力无穷的怪物。达诺伊说过，当你实力足够的时候，不妨表现得粗暴一些，至少别让你的敌人失望。虽然我的实力不一定真的足够，不过——”雅格尼丝举起魔杖：“试一试总不是罪过！”

　　急促的咒语自口中吐出，没有停顿地狂轰乱炸，冰与火交替在场上肆虐，丝毫不顾元素之间的剧烈冲突已经交织成一张越来越膨胀的力网。
　　最后一个爆炎将一切元素波动推向另外一边，她站在黑蒙兰德身前，淡白色的护盾三层叠加，严密笼罩。
　　小心翼翼算计着魔力浓度和强度，在冰与火互相倾轧的交点放了一个小小的龙卷风。
　　“轰——！”
　　这团风成为破坏元素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结界内开始发生大爆炸，轰轰隆隆，整个结界壁都在晃动，透明的墙垣开始产生一道道裂缝。
　　雅格尼丝和黑蒙兰德紧紧贴着结界壁，几乎要把自己嵌进去，争先恐后放着防御法术，一层又一层积累，看着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有一层破碎。

　　一径破了十几道护盾，爆炸才逐渐止息。
　　连离爆炸点较远的他们都如此，伊斯那群人会怎样可想而知。
　　黑蒙兰德抹了一把脸：“你还真奔放……我都说了手下留情，你可好，差点把我们自己都卷进去。”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他们那边也不是爆炸中心点啊。”雅格尼丝耸肩，同样抹了一把脸。护盾能防止冲击不能防止尘土，他们俩都是灰秃秃的两团。
　　黑蒙兰德呸呸呸吐了几口口水，一边看向那边一边嘟囔：“那个叫达诺伊的变/态，是怎么把你教成这个德性的？”
　　灰尘虽然没有全然落定，已然能看到那一边。
　　躺在地下的有，不过仍然有站起来的，两个……不，三个，还有一个刚刚坐起身。
　　“尼丝，你还有力气不？”他已经彻底虚脱了，连个小火球都发不出来。
　　“身体还好，魔力没了。”雅格尼丝自己拿了一块魔晶石，又扔给黑蒙兰德一块。
　　黑蒙兰德立刻攥在掌心：“好东西啊，哪里弄来的？这玩意就连巴加兰导师都没有几个。”
　　“达诺伊给的，八成是翻箱底翻出来，没啥大用处就给我玩了。”
　　“玩……”人比人能气死人，那个冰块脸真有这么富？

　　那边第一个站起来的家伙已经怒吼一声冲了过来，身周斗气缭绕，是最厉害的那个战士。
　　雅格尼丝魔杖一挥，瞬发的土墙放了出去，然后瞅准时机一个地刺，正好击中躲避的战士，第一下击中以后就好办了，一个接一个的地刺刺出，打击得他彻底无力回天。
　　揉了揉额头，脑袋在隐隐作痛，纵使有魔晶可以补充魔力，连续两场激烈的战斗也让她的精神力渐渐枯竭。
　　不过这样就可以了，对方能战斗的只剩下一个牧师，至于那个法师，就算能站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和自己一样的魔力枯竭。
　　“帅呆了，尼丝。”黑蒙兰德吹了声口哨：“不过后遗症很严重哦，你至少需要三天。”
　　“如果再继续施法下去，五天。”就算魔力恢复，精神力也需要长久休养。
　　“我————”黑蒙兰德试着想站起来，却乏力：“没招，五天就五天吧，那个还得你来搞定。”
　　“没用。”
　　“拜托！你也不想想我一对五拖延了多久！”
　　“是是，你最厉害。”雅格尼丝举起魔杖：“还有两个三级魔法的富余，应该够了吧？”

　　法师的潜能是最大的，因为总会有机会让自己反败为胜。伊斯公国遇雅利安法师惨遭滑铁卢，这件事被谈论了很久。
　　这一战雅利安算是出了名，众所周知他们又两个厉害的选手。
　　一个精灵族的弓箭手，一个人类的法师，优秀的存在，将来绝对会是闪耀的明星。
　　不过兰蒂斯的高层没在意，或者说没有太在意。的确很有天分，但终归还是有极限，没到要让他们小心翼翼的程度。还是两个孩子而已，成长中的幼苗总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很容易就会夭折。
　　不过有一点却引起他们的在乎，派出去对被诅咒的坦恩·拉尔曼斩尽杀绝的杀手没有一个回来，全部死在那里了。
　　被冻死的，一场大冰雪，那绝对不是这两个天才少年少女能弄出来的，高级魔法，至少有六级。那几个孩子来了援兵吗？

　　“叫做达诺伊，姓氏不明，资料不明，长住雅利安首都，却很显然不是雅利安的人，和那个叫雅格尼丝的女孩关系密切，应该是为了她来的。”
　　“我不管为了谁来，挡路的一定要抹杀，给我查出他的身份！”
　　“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
　　“就是说很难，我接触过他，他是魔武双修，功底深厚，根本摸不到他的底限。”顿了顿他说道：“对方很可能不是人类。”
　　“……哼，已经有一个精灵，再来一个不是人类的也很正常，我需要觉得惊讶吗？总之，尽快给我解决！”
　　“……是，吾王。”

　　达诺伊在等待，比武场那边的欢呼声他都充耳不闻，一直看到雅格尼丝欢欢喜喜从正门走进来，才算缓和了表情，至少屋内的气氛好了不少。
　　“达诺伊，我们回来了。”
　　“我看到了。”达诺伊伸出手，雅格尼丝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里之后，他才浅浅把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没事就好。”
　　“这是我们的战斗，当然不会轻易有事。”黑蒙兰德两步走上来，抓住达诺伊的手摇了摇：“辛苦了，亲爱的达诺伊先生，帮我和尼丝看着他们三人。”
　　达诺伊挑眉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眼雅格尼丝，不紧不慢道：“不觉得辛苦，我不同。”
　　这句话明摆着是故意拉开两个人的距离，黑蒙兰德的眼睛眯了眯，仍然是笑容灿烂：“就是啊，达诺伊先生这么厉害，无法触及的高度，果然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相当重地强调了我们两个字，仔细盯着他，想知道这个男人的反应。
　　“嗯，的确不是同一个世界，至少现在不是。”达诺伊看着雅格尼丝：“小姐会很快触及，至于你——要一段时间，不过你有足够潜力。”
　　黑蒙兰德一愣，他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赞赏他。他们已经被定位为情敌——非常明显的。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挫败感，达诺伊的反应很明显，象是一个大人对着一个吐泡泡的婴儿，随意他如何耍赖撒娇，但是不为所动。
　　“你的确不错，不过——”黑蒙兰德突然凑近他，很近很近：“我怀疑你不是人类吧？”
　　达诺伊抬眸看他，冰蓝色的眼底一点情感都没有，象是层层叠叠的冰晶或者流水，那样璀璨透明。
　　“的确不是，不过这点有什么关系？”
　　“的确没什么关系。”揉了揉脸，黑蒙兰德干脆地进屋：“尼丝，我需要休息，累死我了，能走回来就已经不错……”
　　达诺伊目送他进屋，看向雅格尼丝：“年轻的孩子充满活力，这些更吸引你。”雅
　　格尼丝耸肩，撒娇似的赖在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一如自己从小到大一般：“你说得好像我很老，明明我也才十六——不，十七岁了。”
　　“你的灵魂不止这么小，平时你的表现也不像小孩子，只是遇到他们之后就变得热血。”
　　“你的话也变多了，我们都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不需要那么孤僻。”
　　“我的确孤僻。”达诺伊没有否认。
　　“我只是觉得你不需要那么多，和我不一样，我是无法要那么多。”
　　“的确，我不需要人类虚伪或者真诚的交往与关心，一个都不需要，因为对我来说都是无趣的东西，最后也换不来什么值得的记忆。”达诺伊拥着她，十分轻柔：“我的生命太过漫长，对于短暂滑过世间的人类来说，总是会目送他们失去自己的生命。”
　　“可是你一样有朋友，我看到的就有好几个。”表面再冷淡再不待见，那些人也入了达诺伊的眼，默许进入他的私人领地。
　　“你知道就好了。”达诺伊淡淡道。不过对自己来说，没有承认的必要，反正就算再冷淡，那几个热情过度的还是会贴上来。
　　“有人爱你。”
　　“不过是几个没有眼力的。”
　　“不过有眼光，你是个好朋友。”
　　“如果我想对他们好的话。”达诺伊低头看着她。也许真的是太靠近，多年来亦父亦兄亦友，反而确定了自己的位置，让雅格尼丝不会有多余的想法。纯洁的吻，额头或者脸颊，从未越过这条线。
　　“去休息吧。”
　　“我还要等等，如果罗丝玛丽回来……”
　　“来过，我赶走了。”
　　“哎？”
　　“没有用，那群人解不开。”
　　“他试过了？”
　　“不必，咒诅不是游戏，罗丝玛丽也并非真心。”
　　“……猜到了。有点可惜，我们相处得还不错。”
　　相处不错？达诺伊侧头，嘴角勾起：“他也不是女人。”
　　“啊？”雅格尼丝呆滞，然后惊呼：“怎么可能！我抱过她了啊，那个手感——”
　　“很显然，一个伪装的非常好的刺客，骗过了你们所有人的眼睛。”达诺伊淡淡道：“你记得，我的小姐，危险要——”
　　“全部抹杀。”雅格尼丝乖乖回答。
　　“你想玩，也要心里有数。”
　　雅格尼丝笑呵呵点头：“嗯嗯，这点我非常非常清楚。我有达诺伊在身边守护着嘛，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担心，一定会有办法解决！”
　　“不是全部，而且我不可能永远守着你。”
　　“喔——”雅格尼丝拉长声调，撅起了嘴巴：“因为我入学了，成长了，所以你打算抛弃我了。”
　　“你早就不是孩子，却仍然是我的小姐。只不过我并非万能，有心无力难免，在未来的某一天。”
　　“这话听着有点怪，我好像真的一直把你当成万能的。”
　　“我希望我是。”
　　雅格尼丝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捏住他的脸。
　　“小姐？”达诺伊没有动。
　　“我说过不喜欢你这神秘兮兮的语气！我知道你肯定有些事情，关于我的事情不告诉我，如果你不想我问的话，就不要让我知道嘛！”
　　“有点危机感对你而言是好事。”
　　“才怪！”雅格尼丝做个鬼脸：“这些事情我都不在意，你只要知道我信你，一直会信你。”
　　“所以我会一直守护你，到我不能守护了为止。”
　　雅格尼丝低下头，久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达诺伊再看她，她已经沉沉入睡，这一天够累了。达诺伊小心挽起她的发，将她抱了起来。
　　正要走回房间，却停住，原本温和的表情全然消失，换成带着愤怒的凌厉。
　　雅格尼丝如果看到绝对会惊讶，达诺伊第一次有如此外放的情绪，毫不遮掩。
　　一声叹息之后，那股异样的感觉消失无踪。达诺伊收紧手臂，让雅格尼丝靠在自己胸膛。
　　走了吗？结果那个男人还是一样懦弱！

　　雅利安公国成功打入八强，赢得了三天休息时间。
　　达诺伊一直在帮忙解决那三人的诅咒，成天捅咕着，雅格尼丝和黑蒙兰德都没看明白。
　　不过两天之后，那三个人就逐渐醒来，诅咒最重的坦恩也只是身体虚弱些，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黑蒙兰德撇了撇唇，虽然不爽，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确有一套。
　　“多谢达诺伊先生，让您千里迢迢赶来。”
　　“不是为你们。”达诺伊一句话让她后面都憋了回去。
　　“我想是为了尼丝，达诺伊先生很上心。”拉比丝拉斯丽笑着给他们一人一杯冰水：“很幸福哦，尼丝。”
　　雅格尼丝一愣：“你误会了拉比丝，我和达诺伊不是那个关系。”她显得窘迫，所有人都在偷笑，却没继续促狭她。
　　“黑蒙已经抽过签，我们后天的对手是兰蒂斯。”
　　几人齐齐一愣，离卫冕还有三场比赛，他们没想到现在就会遇见兰蒂斯。
　　坦恩立刻杀气四溢：“他们也该付出代价了！”前两场比赛有死有伤，他们只是尽力为之。可是对于兰蒂斯……绝对杀无赦！
　　“的确如此，但总要知道——”雅格尼丝看向达诺伊。
　　“暗箱操作一定，至于为什么选择现在对付你们，我不知道。”
　　“狗急跳墙。”黑蒙兰德分析：“达诺伊的存在是种压力，为求以防万一，他们当然要斩尽杀绝。”
　　“日久生变，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雅格尼丝向外看了一眼，空无一人。有达诺伊在这里，兰蒂斯的眼线都进不来，走进范围就等着变成冰雕吧。
　　“其实如果不想让他们发现端倪，下场比赛也应该只由我和尼丝上场。”
　　“没必要，我们三个做什么去？先别提这种想法太疯狂，现在这种时候也不能这么做。”他们没有这个本事，也暂时没有不惧他们报复的能力。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这么做。”坦恩沉声说。毁灭兰蒂斯王宫，甚至毁了这个国家，给亲人们……还有自己本身一个最后的交代。
　　达诺伊冷眼旁观这些热血澎湃的少年少女，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是惧怕，可以冲进任何风浪，不在乎这风浪是不是会把他们打成碎片……
　　所以他才不希望雅格尼丝走入学院，这种热情耀眼又太过危险，一旦进入，就再也没办法逃出这个圆圈。
　　如果不是太过沉重的命运弄人，他其实不在乎雅格尼丝在这个圆圈中闪耀无限光彩，可是……想起昨晚出现的那个男人，始终雅格尼丝不是普通的女孩，自己不能太放纵。
　　看达诺伊太冷，贝莉安打圆场：“达诺伊先生，自从你来了之后尼丝就很高兴，你会去看我们比赛吗？”
　　“会。”自己要确定兰蒂斯不会在赛场外做什么手脚，至于赛场里面发生的一切则和他无关。
　　“奥德尔。”
　　“啊？”几个人都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怔。
　　“奥德尔，达诺伊的姓氏。”雅格尼丝无奈地耸肩。算了，达诺伊没有说直接把他们几个当空气，自己已经相当满足。
　　“奥德尔先生。”贝莉安轻轻咦了一声，陷入思考。
　　这个姓氏听着好像有点耳熟，不过自己并不认识姓奥德尔的人啊。
　　“奥德尔？那个——A·u·d·e·l？”黑蒙兰德突然站起身。
　　达诺伊微微偏头看向他，和刚刚的戏谑找茬不同，这是真正的敌意，魔力在波动。
　　“是的，奥德尔，一点没错。”奇异的反应，达诺伊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寒光：“黑暗精灵，你想说什么？”
　　黑蒙兰德张弓搭箭，箭尖对准了他微微颤抖，看得出内心异常激动：“七十五年前，光明龙族协助月精灵覆灭了黑精灵一族，你是否知情？”
　　沉默、寂静，对视的两人似乎都顷刻间进入了冰点。然后达诺伊张口，却仍然如此平静：“不知道。”
　　“你姓奥德尔，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姓氏！”黑蒙兰德的手抖得更厉害，显然他已经激动到极点：“这个姓氏不存在于人类之间，只有一个种族的王者有这种姓氏——白龙神·龙族首领之一！”
　　“白龙神，凡托斯·拉若洛斯·奥德尔……”达诺伊一个一个字重复着这个名字，屋内开始结起薄薄的冰霜，虽然看不见，脚下和东西却变得滑了起来：“这个名字我自然听过，恐怕没有哪个人类或者别的种族没有听过。凡托斯·奥德尔，白龙王，龙神，龙之主，传说中的人物。”
　　“你姓奥德尔。”
　　“巧合。”
　　“没有第二个奥德尔。”
　　“凭什么没有？”
　　黑蒙兰德一时语塞，的确，姓氏这种东西没有规定什么专属的。例如一国皇族的姓氏自然少有其他人姓，不过如果真有一个平民就要姓拉尔曼的话，兰蒂斯王族也没办法不是？
　　黑蒙兰德终于放下弓：“哼，算我反应过度好了，你不需要在意。”
　　“我的确没有在意。”达诺伊垂下眼帘，像他根本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嗯……奥德尔先生。”贝莉安倒是有一点被吓到了，有些胆怯地唤道。
　　但达诺伊却立刻抬眸，那冰蓝色到了几乎清透的程度：“达诺伊。”
　　轻轻抽了口气，几个人算是都知道了他的态度。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渊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显然非常讨厌奥德尔这个姓氏。

　　和兰蒂斯的战斗之前需要准备，坦恩三人尽量恢复体力，并不分开；黑蒙兰德在郊区森林里以精灵的方式练习，不需要别人担心，没有人能在自然中伤害一名精灵。
　　至于雅格尼丝，她则被达诺伊带走，无影无踪了。不过罗斯玛丽曾带来消息，她看到那两个人在王都最热闹的大街上闲逛，日子过得挺悠闲。

　　“达诺伊，你确定我不需要吗？”雅格尼丝是被硬拉着来逛街的，心底实在有点发毛，明天就是比赛了。
　　“修行？我早说过，你不需要。”达诺伊淡然开口。
　　雅格尼丝嘴角一抽一抽的，可是她真不知道自己为啥用不着啊，又不是已经成为法神。
　　看她茫然又担心的样子，达诺伊揉了揉她的发：“无妨，你一直压抑着自己战斗，所以才会无法发挥最大力量，只要下次战斗时什么都不想，恣意行动，自然就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这么打算的，对兰蒂斯的人不用手下留情，自然也不怕把他们打死。”
　　“就算别国的人你本来也不必留手，真是被他们影响了。”达诺伊从旁边摊子拿起一支精致的木梳在她头上比了比：“你要记住，那不是你的仇人，虽然不必介意他们的生死，却也不要当成深仇大恨的对象。再位高权重的人类也是人类，没有值得你在意的必要。”
　　“别说的我不是人一样……”雅格尼丝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便脱口而出：“达诺伊，你真的不是人类吗？这么多年我还从没有想过这一点呢。”他的外貌的确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不过自己一直没注意。人类中什么眸色和发色的都有，她一直以为达诺伊不过是特殊了一点而已。
　　“这世界本就诸族混杂，不是人类又有何妨？你真在意？”
　　“我倒不是在意，就是有一点点好奇。”雅格尼丝吐吐舌头，生怕达诺伊生气。
　　达诺伊却没有开心的表情：“这么说，你在意你的同伴们，甚至在意由坦恩·拉尔曼衍生的敌人，却不在意我？”
　　雅格尼丝再一次无语了，今天她家这位面瘫脸怎么这么难伺候……
　　“一个玩笑。”达诺伊看看天色，再看看左右，带着她走进一间饭馆。虽然不饿，不过到了吃饭的时间了，需要按时吃好好睡，身体才能好。他扫视雅格尼丝，没离开自己多长时间，瞧这个样子。他非常非常不满意极了！
　　“我的胃口现在很好，而且女孩子瘦一点才好看……”雅格尼丝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嘴巴里塞着各种各样食物。达诺伊满意在一旁看着，低声吩咐店主再拿一点有营养的食物。
　　雅格尼丝吃得直打饱嗝：“不、不吃了，你是要撑死我。”
　　“吃撑了？那一会儿再走走，消食。”
　　“还要走？回去吧。”
　　“走。”达诺伊简单的一个字，表明没有商权的余地。
　　“达诺伊，你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没有，只是不喜欢你和他们太过亲近，你可以当我吃醋。”
　　“你现在的语气和表情象是吃醋的样子？”雅格尼丝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哼哼：“不说实话的话，我就回去了。”
　　“罗斯玛丽要动手，因为我有防备，她必定要躲过我。”达诺伊简单说明了他的意思。
　　“那你还带我出来？”雅格尼丝抬脚就要走。
　　达诺伊将她按坐在这里，锐利地瞪了她一眼。
　　看出他是真的有些愤怒，雅格尼丝委委屈屈坐在那里：“你不能让我不管同伴啊……”
　　“是我带你出来，你不知情，自然怪不到你头上。”所有恶名达诺伊都一肩担了，真不知道雅格尼丝还在顾虑什么。
　　“可是我心里过意不去，我会觉得连自己都对不起自己！”雅格尼丝捂着心口反驳。
　　“我早已经和你说过，不要太善良。这是从小到大叮嘱的话，难道你忘了？”
　　“可是他们是真心待我，我不能辜负。”雅格尼丝摇头：“你也和我说过，得一真心难，不要轻易放过。”达诺伊轻叹一声，雅格尼丝就是这个牛脾气，机智有余变通不足，认准了就一条道走到黑，自己能拿她怎么办？
　　“我当初和你这么说，却也不是希望你现在就……”沉默，他向来不喜欢和不擅长解释太多，只是想守着她的安全而已。
　　“算了，你去吧。”
　　“唔……达诺伊？”虽然面前这男人仍然是漠然无表情，但雅格尼丝却觉得他似乎是伤心了。
　　“去吧，我不拦你。”达诺伊十指交叉放在膝头：“只是你要记住，你这群朋友的确是有心之人，是以你今日为他们奋不顾身，他日他们也会为你不惜舍命，届时不知道你是否会后悔。”
　　雅格尼丝怔忪，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虽然内心有所矛盾，她还是很快离开。
　　未来如何那都只是现在的猜测，她总不能因此便放任同伴于不顾啊。
　　达诺伊垂头坐在那里，拳头紧握，半晌默默不语。
　　店家小心翼翼凑了过来，咽咽口水，这位的气势实在太恐怖了些：“这位客人，请问点的东西还要吗？”
　　达诺伊收敛了气息，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内里的白光也早已消失无踪。他没有理会店家，径自离开这个地方。

　　罗斯玛丽的确想动手了，他实在没有那么多的耐性。达诺伊离开，还带走了他唯一不想伤害的那个女娃娃，他自然更无后顾之忧。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和贝莉安谈笑着，看着面前的女孩，这女孩很不会掩饰自己的内心，面对自己有着以前没有的慌张和掩饰。
　　只有一种可能，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真可惜，他还以为自己的演技不错来着。
　　伸手搂过贝莉安的肩膀，就像女孩子与女孩子之间开玩笑一样。贝莉安的身体却僵硬起来，她突然察觉到一股奇怪的侵略感。
　　罗斯玛丽侧头贴到她耳边，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挽着她的手臂，变魔术一样出现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锋利的尖端抵在她腋下，谁也看不见。
　　“乖女孩，笑。我们这出戏还要演下去，这是你们的选择。”附耳低语，仿若女孩子们的悄悄话：“所以不许露出半丝端倪，不然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你的同伴。悄悄告诉我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见她的手动了动，罗斯玛丽立刻补了一句，“不行哦，如果你有任何不合宜的举动，相信我，一定会后悔。在你们身边潜伏这么久就是明证，没有那个我看不透的女孩在，你们绝对拿我没有办法。”
　　贝莉安手指轻颤，还是忍住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对你——”
　　“一个杀手在这方面不敏锐早死了，回答我的问题，亲爱的。我不想让自己认为你是在拖延时间，以至于决定伤害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贝莉安抿了抿唇：“是——一个男人告诉我们的。”
　　“男人？”
　　“没错，他自称是兰蒂斯的执行事务长官，说你是一等一的杀手，伪装接近我们一定不怀好意，让我们小心。”
　　“兰蒂斯的人？亲爱的贝莉安，你确定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兰蒂斯的人！”贝莉安的身体不住颤抖：“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没有说谎，你不能对我的同伴们动手！”
　　“如果你没有说假话的话……”罗斯玛丽的神色沉下了一些。
　　他有必要去调查一下，如果兰蒂斯的王敢给他设双面套的话……
　　“那个人什么样子？”
　　“大高个，方脸膛，一说话很容易激动脸就会红。”贝莉安的语速很快，说得太过斩钉截铁，完全不像编出来的，让罗斯玛丽的动摇更加强烈了些。
　　“砰！”
　　门被推开，雅格尼丝气喘吁吁站在门口，魔法师的身体不适合太过剧烈的运动让她脸色有些发白。屋内不像她想的那样一切都已经结束，反而是还没有开始。
　　雅格尼丝立刻走到黑蒙兰德身边，作势要掐他的样子：“快说，到底是谁谎报军情，说家里有事骗我回来的？”
　　她的演技比贝莉安好得太多，从头到尾只是温和地看过罗斯玛丽一眼，打招呼一样，没有丝毫不正常。
　　可罗斯玛丽偏偏就知道了，他自己说身为刺客的敏感度，绝对不是假的。
　　匕首神奇地消失，她站起身来，笑得灿烂，对雅格尼丝挥挥手：“这次来是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因为我的身体最近不太好，所以以后的比赛我不会参加了，最后见你们一次，不会再来喽。”
　　所有人都看着她，神色不同，最后却逐渐汇聚成一种：凝重。
　　罗斯玛丽这话已经说得相当明白——你们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们了，那既然我不打算动手你们也不打算动手，我们就这么散了吧。
　　几个人的神色慢慢都轻松下来，不管他是否还有什么花招，起码现在暂时不是敌人了。
　　罗斯玛丽挥挥手，走得那叫一个快速。坦恩在窗口看着，只是人影一闪的功夫，竟然消失无踪了。
　　坦恩不禁张开了嘴巴，缓了缓才闭上：“你们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几个人都点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拉比丝，这种身手你看怎么样？”
　　“我看？我看我是肯定比不上他的，没几年恐怕都追不上。”拉比丝不停挥着手掌：“一看他那个身形走动就能知道，少说也是暗影杀手，我能比得上幺？”
　　五个人齐齐都看走了眼，没一个能认出来的，连他的本事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达诺伊出现的话，这个人真的动手，他们真能逃过？
　　“小瞧了，没想到身边埋了一个大神。”黑蒙兰德抓了抓脑袋：“暗影杀手……这种人最不好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