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歌·神之救赎》沉沦荼靡

11、初章·幽冥之森（3）

　　<进入幽冥之森第三天>

　　“不行了，好累……”这是第四个倒下的人，一旦跌倒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
　　皮尔特抹着头上的汗，用力扇风也解不了这股热气。自从进入幽冥之森的范围，他们就再也没见过活物，没找到过水源。四周的林木仍然郁郁葱葱，青绿如翡翠，却怎么看怎么不像活着的生物。
　　还好他们入林前准备充分，食水不愁，却在这难耐的高热上损兵折将。
　　“我快不行了。”他身边的一名护卫低声道：“再穿着这身铠甲，大人，我们会是第一批被热死的。”炼骨的佣兵团早让团员们轻装简行降温了，只有他们是职责所在，大人没开口就绝对不能这么做。

　　“这里怎么会这么热？黑蒙？”坦恩赤裸着上身，不停扇风。
　　“幽冥之森都这样，不是热的要死，就是冷得要命。忍忍吧，还会更热的。”黑蒙兰德秉持着心静自然凉的心态，随着马车的晃动靠着窗口悠然自得。其实也已经热的够呛，不敢有多余会让自己发汗的动作。
　　坦恩蹭了上来：“雅格尼丝是不是提前去了？这种热度，她要是晕倒在什么地方了怎么办？”
　　“不会有这种可能，别杞人忧天。”黑蒙兰德皱眉：“本来就热，两个人挤一个车厢更热好不好？”
　　坦恩哼了一声，翻到车厢上面。反正也没太阳晒，热的不过是空气而已。
　　“黑蒙，我们也快受不了了。”贝莉安掀开车帘，对旁边马车的黑蒙兰德说：“我还好一点，可是拉比丝的身体不好啊，一旦脱水，在这种地方会有生命危险的！”
　　黑蒙兰德微微皱眉，看向车队前方。这一队共有四个女生，自己这边三个，皮尔特那边有一个。据说是相当优秀的鉴定师，高价雇来鉴定物品的。从头到尾那姑娘就露过一次面，就是亡灵大军出现的时候，被保护着转移，可见是相当受礼遇的。
　　而在昨天晚上，黑蒙兰德也眼尖地看到，两块冰被送入了那姑娘的马车。待遇真好啊，好的他都想变性了。

　　下车，疾步赶到最前面，敲了敲皮尔特的车厢。
　　黑蒙的表现很大方，直接就跟皮尔特说：“我那边的姑娘们受不了了，整块儿冰来。”
　　说完，又大咧咧回去。皮尔特差点儿没被气炸，就算自己需要他，也没这么不要脸的！
　　和他同一车厢的炼骨微笑：“看来他们是意识到了什麽，萨拉丁导师没有做好善后工作啊。”
　　“爲什麽这么说？”
　　“你不觉得这位精灵先生对你更不客气了？”炼骨掀开车帘看看：“冰送过去吧，人家现在是大爷，你还得哄着。”若是现在对他发作，遇到墓里有需要精灵的地方，不得连肠子都悔青了。
　　皮尔特也知道这个道理，在心里恨恨记下一笔后，派手下给那两个女孩的车子送了块冰。
　　“萨拉丁导师自那天起就没了消息，皮尔特先生，你确定他还在？”
　　“当然在，如果导师放弃这件事，那我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这是导师的意思，他在暗处比在明处好，能看到更多东西。”
　　“早知道这里如此奇异，需要如此戒备，我也就多带一些人来了。”炼骨叹息。这里的气氛太过诡异，还没出现敌人，就已经折了四个人，自己的兄弟们也许不少要在这个地方埋骨。
　　“没办法，上次那种情况，我们根本就不敢进入这个地方。”皮尔特一样伤脑筋，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先派属下把这里探个究竟，安全了再自己走。可惜，没这个条件。就算他们这次进去，也不一定能不能活着出来。
　　“所以，既然我们这一路能不能走得通都不知道，何必一定要到坟墓才利用那个精灵族的男孩？”炼骨笑得更加开怀：“反正是求他做事，条件也开了，能利用多少利用多少。他若是真不肯做，我们再想别的辙。”
　　“……就如你所说。”皮尔特也决定。如果代价太多，大不了就杀了这五个人。五个人……
　　“炼骨，你让你的人去查查看，那个雅格尼丝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是不是查了什麽有用的东西。有的话，将东西套出来，没有，就直接杀了她。”
　　“你要先让她死？”
　　“反正他们早晚都要死，先死一个，后死一个，都无所谓。”皮尔特相当狠绝：“萨拉丁导师说，那个女孩很麻烦。”
　　“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炼骨看着他：“不过你过河拆桥的事可别用在我身上，记住你雇佣我们的条件，若是我死了兄弟，价钱照加。”
　　“放心，世界第七的炼骨佣兵团，我还没兴趣和你们为敌。”皮尔特阴笑道：“佣兵工会护着你们一天，我就会和你们公平交易。”
　　“我很高兴。”炼骨淡淡说：“那我也自然会遵守佣兵守则，拼命达成你的目的。”
　　“这点我知道，我对你放心。”皮尔特长出了口气：“热死了……今晚就去找黑蒙兰德，看他有没有解决办法提供给我们。”

　　就算车厢里有冰，几个女生也受不住，这一路走来炎热更胜从前，被扶下车来的时候，连身体最好的贝莉安都摇摇晃晃、双脚发软了。
　　坐在火堆旁，一人灌了一大瓶水，贝莉安才吐出口气，带着萎靡的神色：“黑蒙，这样下去真的不成，我还能支撑两天，拉比丝今天晚上都过不去了。”
　　“再忍耐一下。”黑蒙兰德左右看看，凑近她道：“尼丝成功之后，这股炎热自然消失，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尼丝是爲了这件事？”贝莉安立刻放心：“看来只是时间问题，只好让拉比丝再忍耐一下了。”
　　“哇！你至于吗？对我那么没信心，这件事到头来还是要我处理的！”
　　“是吗？就算是吧，可我对你还是没信心，这点是没有办法的。”贝莉安耸肩，将肉干扔给他：“这么热就不要点火了，吃这个吧。”
　　黑蒙兰德接住：“贝儿，今晚我和坦恩守夜的时候，你记得……”他附耳低语：“……这样……记住了吗？”
　　“这……你确定可以？”贝莉安看妖怪一样看着他：“这里是幽冥之森，你当时学校后院的小树林？万一我们没成功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对你有信心。”黑蒙兰德笑意盈盈。
　　“我对自己都没这么大信心……”让她一个人布置光明法阵把整个幽冥之森的亡灵引出来？就算疯，也没有这么疯的。
　　“听我的就是，我保证，百分之八十不会有事。”

　　在他们按部就班前进，日出而动、日落而息时，消失的那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走到了森林的另一边。
　　那是幽冥之森树木最密集的地方，树冠纠结着树冠，藤蔓缠绕着藤蔓，脚下都是一层有一层的树根纠缠，几乎无法落足。
　　没有人踏足此处，没有人知道，每个精灵之森这种纠结的丛林后面都藏着什麽。
　　小心没有弄伤半根树枝，几乎把自己刮的遍体鳞伤，她才终于看到黑蒙兰德提起的东西。在布满青苔的石台上，一个通体幽蓝的水晶微微闪光，有几根纤细的树藤钻入它体内，带来生命的鼓动。
　　雅格尼丝绕着转了一圈，黑蒙兰德用了“杀”的字眼，她还以为要杀什麽人或者亡灵，原来是这么一块古怪的水晶？
　　晶体通常很脆弱，她掏出防身匕首，小心摸了过去。
　　一刀划伤，脆响发出，水晶却毫无损伤，没有划痕。雅格尼丝也不客气，既然武器没用，就用法术。单体最强的三段惊雷一道道劈上去，劈的水晶在藤蔓的缠绕下不断跳动。

　　“没用的，凭你这种法术，无法撼动生命水晶。”身后轻轻的声音说。
　　雅格尼丝立刻回头，黑袍、瘦削，是皮尔特那边的那个亡灵法师。此时他已经摘下兜帽，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
　　“你是精灵？”
　　“曾经是精灵。虽然在为自己重塑身体后保留了精灵的特征，但现在也已经剥离曾经的身份。”
　　“你是亡灵。”雅格尼丝侧移一步，挡住后面的水晶。
　　“的确是亡灵，不过，并不是这个精灵幻境的亡灵。我叫萨拉丁，女孩。”
　　“你好，萨拉丁。”雅格尼丝垂眸，看着他枯骨一般的手，还有手上紧握的法杖：“你跟我来，想要什麽？”
　　“我想看看你的本事，女孩。”萨拉丁轻声道：“连法杖都没有的你，怎么能发出那种力量？我真的非常想知道。”
　　“我不认为我的力量有什麽特别。”雅格尼丝又退了一步：“不过既然你有这个打算，我也不好意思推却，稍等啊。”她用匕首割开自己掌心，按在那块水晶上：“火之神，焚灸炙炎，以血为媒，呼唤你附着在此，菲尔若·洛雷拉，燃尽一切！”
　　“住手！”萨拉丁立刻一枚骨矛发射出去，想要阻止她。
　　雅格尼丝从石台上滚过去，用力扯下水晶，火焰已经就着她的手烧了起来。
　　魔鬼之手，燃起的火焰是最猛烈的，虽然对手掌也会有一定程度的伤害，不过还在承受范围内。
　　萨拉丁猛然停住脚步，骨矛在石台上溅开，碎片迸到雅格尼丝脸上。
　　“你……毁了一个精灵最后的希望。”
　　“前提是，如果这里还有精灵的话。”雅格尼丝慢慢站起身，举高自己的左手，松开。已经瞬间被烧成灰的水晶簌簌落下，成为一堆无用的粉末。
　　萨拉丁看着那堆粉末，似乎失了魂一般，许久之后才道：“是啊，已经没有活着的精灵，就算是我……我多希望自己仍然活着，但也只是奢望而已。”
　　雅格尼丝笑笑，刚要说话，脚下却突然震动起来。
　　她立刻退后，那石台开始裂开，从中间逐渐开启一条深邃的缝隙，然后——光芒骤起！

　　“布莱克先生，或许你会愿意帮帮忙？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全部都要打道回府了。”皮尔特摇头叹息：“这里只有您一位精灵而已，您难道不知道原因吧？是不是可以想个什麽办法，让我们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办法是有，需要等。”黑蒙兰德又灌了口酒。
　　“要等到什麽时候？”
　　“如果足够快得话……这个不是我能说得算的。”黑蒙兰德耸肩，继续喝：“别急，心静自然凉。”
　　“…………可是等到我们心静，可能已经被热死了。”皮尔特带着央求的神色：“想想办法吧，布莱克先生。”
　　黑蒙兰德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还是这个高傲的人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可惜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我需要——”地面忽然巨震一下，打断黑蒙兰德的话。一次又一次震动，或大或小，然后光芒冲天而起。
　　“成功了！”黑蒙兰德立刻抽出弓，手脚并用，跃到最高的一棵树的树冠，以自己的血抹过箭身，长弓拉成一张满月。
　　“以精灵之名，回归母神怀抱……去！”
　　松开手，弓箭就如自己有灵一样，纵使那光芒远在天边，也沿着轨迹而去。
　　放下弓，黑蒙兰德勾起唇：“所以就算被你们遗弃，至少母神还承认黑精灵的存在……”
　　直接跳下去，他摸了摸贝莉安的头：“没事了，回去告诉拉比丝吧，热度一会儿就会消了。”
　　“布莱克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皮尔特迫不及待地问。
　　“关于热度的问题，我和我的朋友已经解决，不过，算在你头上。”黑蒙兰德背上长弓：“既然我们说好，该做的事情我会做，因为你的态度不错，所以这次算奉送。”
　　皮尔特能说什么？他只能笑对，还得是万分感谢的那一种。不过也不是那么不愿意，这次黑蒙兰德做的很不错：“那么，雅格尼丝小姐就是去了那里？也要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嘛，省的我提心吊胆，担心个不停。”
　　“不劳你费心，这是我们做的事儿。”
　　一股凉风吹来，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皮尔特更加鼻子眼睛都笑到一起：“应该的，应该的，用不用我帮忙？不如我派人去迎迎雅格尼丝小姐吧，这里如此古怪，我也担心她会出事啊。”
　　“是吗？会吗？”黑蒙兰德眨眨眼睛，左顾右盼了半晌，对着皮尔特笑呵呵地说：“阁下身边那位亡灵法师不是已经跟着去保护了？我相信有他在，我的同伴不会有事，除非他要动手杀人。”
　　皮尔特的眼角跳了跳，讪笑道：“怎么会？萨拉丁导师是有事暂时离开，不过不是去找雅格尼丝小姐。”
　　“可是我明明看到，他们俩走向同一个方向。”黑蒙兰德死咬住不放：“精灵的眼力从不会错，你是想说我眼花了？”
　　原本那点儿欢欣现在已经彻底消失无踪，皮尔特只是正色道：“我保证，阁下的朋友一定不会出事。”
　　“我当然相信皮尔特先生。”目的达到，黑蒙兰德功成身退，和坦恩、贝莉安他们一起吹凉风去了。
　　皮尔特深深吸气，他真的……真的很想宰了这个人！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炼骨上前一步：“可还要按原计划？若是杀那女孩，我可以亲自动手，先让萨拉丁导师回来。”
　　“我是很想让你去，如果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倚重你的话。”皮尔特强压怒火：“等进入墓地后，给我布置妥当，尽数杀掉！”
　　炼骨一点多余的表情没有，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他们做佣兵就是如此，有的佣兵团还顾着身份，不肯接有违道德之事，不过大多数都是雇主怎么说怎么做，有钱赚就成——都为养家糊口。

　　拉比丝被贝莉安扶出来，喝着水，吹着风，神智逐渐清醒：“黑蒙，你让尼丝去解除炎热？原来你早知道了。”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拜托尼丝，完全是爲了我自己，与他人无关。”黑蒙兰德双手托着脸，喃喃道：“如今毁了生命水晶，也是我孤注一掷，如果将所有的生命水晶全部毁掉，这世界的精灵会变成怎样？在那时候，我真的很想试试看……”
　　那是他的疯狂，虽然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淡去，但却始终存在着。
　　“磅！”坦恩拿铁棍给了他一下。
　　黑蒙兰德差点儿被直接敲晕，晃了晃脑袋：“你要敲傻我？”
　　“是想试试，你的脑子是怎么想出这么疯狂的主意来的？”如果他还打算这么做，坦恩不是想敲傻他，而是想敲死他。
　　“曾经而已，那是家破人亡之后，我的第一个想法。”黑蒙兰德耸肩，一死百了，玉石俱焚。
　　“其实这样也不错，敲傻他吧，也免得他总去惹麻烦。”
　　身后虚弱的声音传来，几人立刻回头。
　　“尼丝！”贝莉安立刻搂着她缓缓坐下。
　　“痛痛痛——轻点，亲爱的。”雅格尼丝龇牙咧嘴，满头都是汗。
　　贝莉安小心挽起她的衣袖，只见她内衣上满是血渍，从肘弯向上一堆一堆，多得都不知道多少血才能染成这样。
　　如此狼狈，她是怎么掩饰的？
　　“看上去很糟糕？不过我的感觉还好，就是很疼，眼睛还有点发花。”雅格尼丝晕晕乎乎地笑着，显得傻呆呆。
　　贝莉安心急着要检查，黑蒙兰德摇摇头：“这还有什麽可查的，失血过多。”
　　“嗯嗯。”雅格尼丝不住点头：“没错没错，失血嘛，不怕，多吃多喝就补回来了，别担心哦，摸摸。”说着她伸出手，在贝莉安和拉比丝的头上摸来摸去。
　　黑蒙兰德也连忙坐过来，拉下雅格尼丝的手：“这么严重？你卖了多少血出去？”
　　雅格尼丝掰着手指头数：“唔……数不清楚，反正我活着，他死了，所以我赚到了。”
　　“好好，赚到了赚到了。”黑蒙兰德转过头来安抚她：“现在乖乖的不要乱动，让贝莉安为你包扎。”然后他拿出一瓶淡绿色的水，灌进雅格尼丝口中。
　　“什么东西？”
　　“前几天收集的露水，泡了无暇之叶，对治伤没什麽用处，但能让她不生病。”黑蒙兰德抬头看天，今天的夜空很晴朗，星星一闪一闪，月光也格外明亮。
　　“快要下暴雨了，如果尼丝生病，我们必然不能再往前进。”
　　“下暴雨？”一男二女同时抬头，又去看黑蒙兰德。
　　“会下暴雨的，暴雨下过之后这里会迅速变冷，我不是带了一堆厚衣服？那是特别准备的，我们就穿那个。”抱起雅格尼丝进入帐篷，黑蒙兰德将她交给贝莉安和拉比丝照顾：“坦恩，我们出去挖土，把帐篷的入口垫高，免得雨水流进来。”
　　“也好，你得好好和我说说，到底在搞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