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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去也终须去(战争) ...

  •   《古兰经》中有明文训诫:“今世生活,只是游戏、娱乐,只是欺骗人的享受。”

      法哈里的事只是噩梦的开始。
      敲碎的脑浆,毕竟也成为了历史。而活泼如卡维、内敛如含羞草的巴洛的离去,则像巨掌一般捏碎了靖川的梦。

      以为在这里可以苟延残喘地平静下来。
      只可惜我仍旧是一副感情动物的模样。被种种理所当然所羁绊,本就是活该。

      似乎记得不是很清楚。这个睡在自己上铺、每天跟自己“hi”的,会盯着卡维的金表一脸渴求又不敢吭声的男孩,怀着对安拉无比坚定信仰的少年,在行动前还很好看地对着自己微笑——
      “我就要成年了。这一季的行动结束,我就回家,带弟弟和妹妹离开克什米尔,去一块安静的地方。十一,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那时的自己说了什么?也许只是望了望他,省下了吐槽的对白,子弹上膛,跳上了装甲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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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一当十,是我精神。以十当一,是我实力。

      制导技术是强者对弱者的恐吓,可以夷平敌人的土地,瓦解核心的力量。
      地雷和游击大概是这些土地和土地上的生灵以及生灵的心灵无法被完全征服的原因。
      阿富汗是世界上埋雷最多的地区。
      而在克什米尔,这个一切缺乏统计数据的空白地带,地雷,同样会越过安拉夺走人们的生命。
      这次和印巴双方再度开火,祁连兵团响应了巴基斯坦陆军军团的号召,驻扎在停火线的边缘。
      虽然祁连游走在国际警戒线的边缘,但是大部分的队员来自于□□的世界,所以让这次的开火有了些许“为安拉而战”的神圣色彩。有了拨款的生活条件自然是大大改善的,上级配发了蚊帐、背囊、吊床、急救包、防刺胶鞋和塑料布。防刺胶鞋用以抵挡铁钉的穿刺,而塑料布就多少让人心寒了,“平时可以防潮挡雨,死了可以裹尸体”。
      军绿色的帐篷在沙漠里多少给人以树荫的错觉,在第一天开饭的时候,靖川注意到打饭的是几个彩衣的妇女,面纱形同虚设的耷拉在下巴的下面,为了“续碗”便利,就端着碗坐在了其中一个女人的旁边。
      女人一边的裙角衔得老高,自然与□□妇女向来保守的形象大相径庭。为了避嫌的某人,却在撇过头的瞬间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事情——假肢。
      女人似乎注意到落在自己腿上灼热的目光,转过头来笑了笑,靖川立马尴尬地收回了目光!
      “没事,”女人说,“地雷炸的。”
      “……”
      “那几个姐妹,也都这样。”
      话音未落,一排的女人清一色的转向了靖川。
      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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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幽明,军绿的帐篷像是猫的眼睛,在暗夜里假寐。
      靖川本该睡的很沉,同帐的巴洛已然嘴带微笑的做起了他的美梦,然而脑海里有一幅挥之不去的画面,裙底的假肢,这种事向来被自己视为“不可避免的平民伤亡”,可当它们赤.裸.裸地陈尸在自己的面前,无力和郁闷又莫名其妙的扑面而来。
      可是我无能为力,不是么?
      靖川翻了一个身,睡意趁机袭来……
      然后虫鸣渐渐的淡了,整个军营里都可以听见沉沉的呼吸声。
      突然!
      一个哨兵冲进屋里:“快起床,印度人开炮了!”
      陆军指挥官们急忙转移到有防弹屋顶的碉堡,战士们荷枪实弹的上膛待发,然而 15分钟后,炮声却停止了。
      死寂有点像是暴风雨给黎明的祭奠。
      但死寂却出乎意外的长——又是十五分钟过去了……
      靖川的大脑皮层渐渐有些挨不住,驱使着意志带领着身体,又滚回了床上……
      凌晨4时,日出。巴洛和欧提斯刚刚开始做晨祷,印度人展开了第二轮炮轰!□□们忍无可忍,陆军将领在扬声器里对着哨兵歇斯底里地大吼:“狠狠地打!都TM一个也别给我放过!这群碍着我们晨祷的猪羊马牛犬们!”
      靖川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抱着速战速决打完睡觉的念头,也没听完命令就夹着两把□□走出了铁栅栏。
      “等等!”巴洛喊,“防弹衣!!”
      “臭小子!”欧提斯喊,“队长还没说完呢!”
      臭小子头也没回……
      “喂!”这次是卡维在叫了,“别的没用,干掉那个!黄帽子上面插根白毛的!”
      靖川会意地扬了扬左手的□□,改为一路小跑继续前进……

      “喂,队长,”巴洛不放心的问,“让他单干么?”
      “白痴啊,”卡维敲了一下巴洛的脑袋,“全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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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线密集!
      靖川在沙地上打了几个滚,躲过了几次扫射。肩侧,沁出的汗水粘连着细沙,蛇鳞般浅浅地覆在皮肤的表面,日光下闪闪的迷惑着敌人的眼睛。
      从一辆装甲车的底部划向了另一架,蛇一般的游走,后又龟息般静静地匍匐在车底。
      弹药狂射!装甲车的左侧车门已然成了筛子,挡风的防弹玻璃碎成蛛网的形状,那个孤身的,不要命的少年,仿佛失去了动静。
      突然!黄帽子被车底闪出的太阳色的白光灼伤了眼睛,下意识的将抱在胸口的左手抬起捂了捂眼睛……
      要的就是这一秒。
      靖川踢开了镜片——刚才黄帽子的眼睛就是被这玩意给折腾的。从车底右侧探出了半个身体,扔掉了冲锋枪,拔出了后腰的勃朗宁手枪,正中黄帽子的胸膛!
      噼噼啪啪!停顿的印军火力重新的,像鞭炮礼花似的不要命的响了起来。
      “真是没有节奏感~”车底的少年嘟哝了一句,仰面用左手的□□顶了一下右侧的轮胎,将整个身体撑出了车外!
      来不及翻身,将步枪架在了胯部。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子弹骤发!
      左手则瞅准了时机,在黄帽子将捂眼睛的手放在胸口安抚他穿膛而过的伤口的刹那,扣动扳机!瞬间黄帽子的左眼被当空贯穿!

      还来不及惨叫,就直接被送去地下报到。

      “哦哦!”巴基斯坦陆军团员们爆发出灿烂的呐喊!

      “掩护他!撤退!”熙禾冷静的声音夹杂着烦躁,在一片欢呼中透着扩音器,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诸位。
      果然,火攻又至!靖川的右耳仿似听见呼啸,急忙的偏头——流弹瞬间划过了侧脸。
      下一枚□□轰然降至身旁的装甲车前!
      糟糕,只记得进攻,忘记了逃跑。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跃起!加速!狂奔!
      随着车体“轰”的爆炸,被冲击波震得老高!
      右臂一阵灼烧的刺痛!
      巴洛冲过来,拉着自己的右臂,正关切地……靖川猛然发现,另一枚□□顺着风呼啸着冲向巴洛的身旁!
      豹一样的扑食!扯过他的前襟,猫一样的跃起!这是和生命在冲刺!
      应声而裂的□□,在空中划过漂亮的痕迹……
      随着爆炸和气波而起的靖川,同样在空中留下了漂亮的轨迹……
      咚!巴洛被震翻在他的周围,坠地的声音很响,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
      靖川在落地前则是一个漂亮的前空翻,单膝跪地的撑在地上……
      只是、只是这次,他撑的有点久……低垂着头,背上的血迹浸透了军绿的背心,血滴的痕迹在外套上走出了一片汪洋……
      一动不动、依旧是一动不动。
      熙禾扒开人群,冲到了前线,余光扫到了和行走的雕塑一般的那个少年,
      “卡维!!担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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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川无法区分昏厥和睡眠,然而当卡维告诉自己,已经在医务室呆了整整3天2夜的时候,就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只是“太累了”那么简单。
      右臂包裹着厚实的纱布,后背被凌空架起。
      还有千万针芒刀刺般烧痛的皮肤,虫蚁噬咬般奇痒难耐的伤口……
      “喂,我要躺多久?”床上的少年无精打采地问。
      “半个月,”卡维冷冷的说,瞥了瞥站在门口包着右手的巴洛,“作为救那个小子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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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活着,一半是为了生存,一半是为了证明。

      巴洛回家的机会可以说暂时泡汤了,至少在接下去和印度人的战争里,他没有提出退职回家的申请。于是这一季度的行动延续到了下一个季度,然后又无休无止地延续下去。
      直到这一年冬季——
      这个南亚本该缺失的季节,只因为克什米尔地处高原,依旧是寒冷刺骨,滴水为冰。然而日光却一如既往地凌厉和凛冽,没有了厚厚的云层的遮掩,刺得人心拔凉拔凉。

      这次的命令是开赴克什米尔实际控制线附近的高山,以蚕食的方式推进巴方的战线。
      祁连的佣兵们用了3天的时间才爬到山顶,在临时搭起的帐篷前,是正在建立的石质碉堡。
      所有的枪械都配备了大量的防护油和润滑剂,此外,像护唇膏、防冻液、乳霜乳液这样“娘们的玩意”,也被一件不落地带上了。即便如此,这些东西在靖川的巨型背囊里也只不过占了一小半的位置——剩下的全部空间,都用来装燃料。
      山巅常年积雪,冬季的气温在零下50℃到30℃之间。据说这些年,在山上死在印度人子弹下的士兵远远少于死于肺气肿的。
      碉堡还没有造好,印度人的炮火在第一个夜晚就迫不及待的繁星雨点似地落了下来。靖川他们躲在刚挖的战壕里,屈膝抱腿,间歇性的小睡取代了夜晚的长寐。

      巴洛的枪法虽然比不上靖川,但也算的上是百里挑一的枪王之王。可是到了雪山,却突然沦为三流射手,有好几次明明瞄准了目标,子弹却莫名其妙地偏离了轨迹。
      “十一,”巴洛试了7发不中之后,沮丧地用手肘顶了顶匍匐在身旁的靖川,“我高原反应枪法变烂了呢。”
      “不关你事,”靖川调整着测距仪,保持着抵腰射击的姿势,“子弹飞出枪膛的时候温度极高,雪山上空气却极冷。温差导致子弹旋转不均,弹道不稳,所以落下的地方和预期有差距。试试我这样,慢慢地你就找到感觉了。”

      硫磺和硝烟,像无止无尽的烟花,铺天盖地的蒙在雪山上。有人说,在雪山上的死法很多,可以是冻死、饿死、或是病死,但你绝不会渴死。可是现在,连这句话也变得不对了。永久性冰川全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硫磺,用这样的冰雪变出来的水,喝下去也多半会引起肠胃炎。而这个步履维艰、捉襟见肘、深不见底的寒冬,似乎在山巅的罡风下,看不到尽头。

      祁连本占据了制高点,有赢得战事的极大胜率。可是印度军的一枚劣质火箭筒,彻底摧毁了熙禾的全胜记录和巴洛回家的梦。

      这天凌晨,靖川如往常一样,在这个战壕里已然蜷曲了54个昼夜。
      紧接着一声低低的轰鸣,印度人的火箭筒击中了己方的黑鹰直升机。天空上洒落的零零散散的玻璃碎片敲醒了梦中的靖川!
      高原的夜空清澈的几近透明,直升机尾扬起的黑烟即便是在暗夜里也无所遁形。
      霎时间刺眼的红光像醉酒的鸢鸷,摇摇晃晃一头栽在了雪山上。
      然后是沉沉的轰鸣……
      巴洛的眼里突然闪出惊恐地神色,死命地拽起靖川,发了狂一样的向那些仍沉在梦中的佣兵们大喊:“快跑!!!雪崩!!!!!”

      山上浮起云状的灰白尘埃,被夜空染上了一笔暗蓝。
      地面开始震颤起来,雪山像是抖蚂蚁一样迫不及待的开始抖落这些身上的尘埃!

      20辆装甲车齐发——这是和死神的赛跑。冰川这种白色的巨兽在蒙受了月余的火药的涂鸦以后,暴走着吞噬,低吼着迸发!

      “怎么走?”卡维的声色低沉,却掩饰不住冷静的问话下的战栗和恐惧。
      熙禾握紧了拳头,合上了眼帘。三秒之后重新睁开的墨瞳,散发出刀锋一般锐利闪烁的神色——“到悬崖。”在扩音器里低低地留下了这样的声音。

      1分钟后,19辆装甲车齐齐地停在悬崖的档口(哦,原谅我用这个词。可是突然发现~好贴切呀~)
      佣兵们用最快的速度系上了救生带和降落伞,雨点似的噼啪地坠下。
      悬崖深处,争先恐后地绽放出伞状的花朵。

      “不对!”熙禾扣带子的动作停滞了,“少一辆车!”
      “别管了,宝贝儿,快跳!”卡维的声音从没有像此刻的严肃和不可抗拒。
      熙禾怔了一怔,“不行,我要……”
      刚转过的身体立马被卡维掰了回去!迅猛地帮这个分不清时务的混蛋老板扣上了安全带,干脆把两个人胸口的扣子系在了一起。拽着熙禾腰后的绳索,半秒的犹豫都没有就拎着她纵身跃下悬崖!
      叭!5秒后拉动了绳子,降落伞缓缓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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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辆装甲车被拦在印度人的炮火里。靖川干脆地一口咬掉了五颗手榴弹的保险棒,右手投掷!在空中……算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是不是漂亮的弧线。
      与巴洛二人抱成团翻滚到了悬崖边缘。
      才发现从队友背上抽下的手站满了新鲜的血痕。
      “巴洛……”靖川长吸了一口气,声音在微微的颤抖,“就到了。”拎起巴洛的身体,麻利地在彼此二人身上扣上了降落伞包和保险带。
      “我、不行了……”巴洛死死地抓住靖川的腕骨,“快、快跳……”
      “上一季你为什么不走……”跳之前靖川轻声着嘟囔着最后的问题。
      “因为……□□会胜利。”这是他听到最后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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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靖川背起巴洛的身体,蛛网状的血痕在日光灼射下已呈暗黑。他的残肢从颈后垂直靖川的胸前。沙漠的土地,吮干了水滴和血迹,也终将吮干回忆。目光从胸前的那只手上抬起,望了望远方,复又前行。

      我的朋友啊,你为何而战。
      炮火将带你去到哪里。

      我呢?连信仰都丢了。
      炮火中生,炮火中亡。
      悲剧的重生
      悲剧地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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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花开自由时,去也终须去,后会有期。

      “放这里吧。”欧提斯对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周身裹着白纱的巴洛被缓缓地放进拉赫④里。
      熙禾和卡维都不是□□,再加上某人的性别问题,二人站在二十米外,直至仪式完成,才走到墓前。

      “他呢?”熙禾的手放在身后,在土垤前看着被渐渐拉起的玉白色墓碑,淡淡地问。
      “走了。”
      “……”
      “……”
      “不会回来了吧。”
      “哦,大概。”卡维俯身吻了吻墓碑上浅绿的新月,将怀中的挂表放在墓旁,“你一直想要吧。”言罢向已经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离开的某人追去。

      “等等,宝贝儿。”
      “卡维?”
      “恩?”
      “我总是很冷血呢。”
      “……” 您终于发现了呀。
      “看见巴洛的时候,甚至还释怀了一下。”
      “……” 因为…因为不是他么?
      “这样很坏,是不是?”
      “……” 如果、如果那里面的是我呢?

      望着陷入沉思的卡维,熙禾的嘴角掠过一丝苦笑,“我们走吧。”

      祷词还在继续。
      “啊,安拉!在我们当中,你让谁生存,就让他活在□□之中;你让谁死去,
      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⑤”

      那个逃跑的少年,风又将你吹向何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去也终须去(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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