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旅》狄本一清

4、第四章

　　第四章

　　“风煌你说，这妖界早不早晚不晚来咱这儿打仗是不是有病啊。”越戚没好气儿的说道。
　　“怎么了，惦记你那刚册封的妃子啊。”风煌嗤笑，“这没出息劲儿的，你干脆守着你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完他妈五千年算了。”
　　“得，你还别刺激我。”越戚也笑了，“哪天我要是不当这轮转殿王上的话我准保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儿过完老子下半辈子。”
　　风煌还想打趣他几句，但越戚的表情迅速归为严肃。风煌不禁也皱起了眉头。
　　“大队人马，少说二十万。”越戚点了点头，说道。
　　“分开突围吧。”风煌淡淡的说。
　　“一起比较好。”
　　“我是不要命的。你也一样？”风煌又笑了一声，“我死了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你死了轮转殿怎么办？”
　　越戚看了风煌一眼。略带笑意的眼神中折射出的是浓浓的悲伤，和那么一点点的绝望。幽冥界四殿下风煌，从来都不是被认可成为王的人。
　　风煌，取凤凰的谐音。而凤凰，是为了辅佐龙而生。但是幽冥界的龙是龙，凤凰，是永远不可能取而代之的。
　　“风煌，保重。”越戚给了他一个拥抱，“众将士听令，一个时辰之内突袭。突袭成功，生。突袭失败，死。”
　　“幽冥界众军听令。
　　“突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胜败，在此一举。但我希望，无论哪一个人，无论你能否活着回去，请记得跟你的家人，跟你的后代说，你是英雄。”
　　你是英雄，你应该被人记得。不，你一定会被人记得。被所有人记得。

　　“四殿下……”
　　“容溯？”看到前锋军的领军回来，风煌皱了皱眉，打的过分不顺利么，看容溯的样子，似乎是吃了不小的苦头。“怎么回来了？”
　　“回四殿下，”容溯大大的笑容洋溢在脸上，“前锋军已攻下敌军主力部队！”
　　“很好。”风煌微微笑了笑，“继续。”
　　幽冥界、轮转殿共计八万主力军于三个时辰之内大破二十万妖异军，幽冥界四王子风煌活捉妖异军首领非凡——这件事情被永久的记载在了冥界的石碑之上。
　　非凡虽然是妖族，但却没有一般妖族过分妖艳的感觉，倒是给人感觉清爽的很。风煌暗自赞叹，此等人物，若是能为我冥界所用便好了。想着，便问了出声，谁知那非凡只是冷冷的看了风煌一眼，低下头咕哝了些什么。
　　“命数。烬之。悔，情难料。”
　　“你说什么？”
　　风煌还想问什么，但非凡已经死了。妖界的人，要么过分妖孽为乱六界，要么过分极端淡漠——比方非凡。只是非凡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风煌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知道非凡是出自妖界的诅咒家族，难不成他是在诅咒我的将来？风煌冷笑一声，他向来不信邪。
　　“将尸体抛入忘川。”
　　四殿下得胜归来，幽冥界自然又是欢庆了一番。风尘有些许不是味道，如果是自己去的话，怕是也不会失败，但是为什么父上就偏生那番偏爱四弟？风尘想着，又杯酒下肚，火烧起来。一直看着风尘的枫泓有些担心的凑上前去，却被风尘挥手挡开。
　　“你怎么来了？”风尘略微朦胧着双眼，看到了熟悉之人的轮廓，浅笑着递过去一杯酒，很是哥俩好的倚上枫泓的肩膀。“来来陪我喝一杯。”
　　“殿下……”枫泓把想劝慰的话咽了下去，拿过了酒杯一饮而尽。辣辣的感觉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左丞酒量不错啊。”风尘又递了一杯酒过去，浅笑。“哎哎左丞，我听说文人天生酒量三分，今天你可得喝个痛快。我四弟得胜归来呢~”
　　小孩子样儿的风尘——枫泓看得微怔了。三殿下向来有理有序，尊卑分明。这样的三殿下，他枫泓还真是从来没见到过。不过，肯定不会是因为四殿下得胜归来。如果仅仅是那样，他不会放任自己喝醉。
　　“左丞你说啊……”热热的气息喷在枫泓的脖颈侧，风尘微闭了双眼，凑近枫泓。“你说为什么我下过无数次决心要杀死我的兄弟们，可是就是下不去手。就连下药……都只舍得下慢性的呢。”
　　枫泓扶着风尘，有些无奈的叹气。一抬头便看见了走过来的风煌，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一丝枫泓看不懂得……悲伤？
　　“三哥怎么了？”
　　“三殿下许是不胜酒力，可否由微臣先行带三殿下回房？”枫泓有些恳切的说道，按理说，这种事情没有必要由他来做。但是奇怪的第六感告诉他他必须这么做，否则风尘可能就会有危险。
　　“自是可以。原本就想拜托左丞的，只怕左丞没有时间便了。”风煌轻笑开来，说道。还让出了道路给枫泓。
　　枫泓不疑有他，半扶抱着风尘就离开了筵席。只可惜他毕竟是文相出身，比不得武将的天生机敏。总是多疑，也不知道哪里会有变数。这时候的枫泓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黑暗，永远都是隐藏一个人最好的背景。
　　“枫泓，你说……”风尘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便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带着杀气，但很明显的就是，目标并不是自己。他的眼神瞬间黯了一下，推开半扶着自己的枫泓，迎上了那人的暗器。“唔……”
　　“风尘——”
　　风尘有着清醒意识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带着焦急情绪的自己的名字。枫泓他，是在担心自己么。浅浅的勾起唇角，风尘睡了过去。
　　枫泓虽是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应该是有人要袭击自己但是被风尘挡了下来。他在确认风尘还有呼吸之后很是哭笑不得，这个风尘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命比自己的命值很多？这种亏本的生意也就是他能做的出来。不过……眼角咸涩的感觉，是什么呢。无论是什么，现在都不是枫泓所想的内容，他现在所想做的一切就是尽快的把风尘带到太医院所在。鬼知道是不是暗器上面淬了毒马上就要发作呢。
　　“三殿下？”殇情故作惊讶的迎了上去，该死的，四殿下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墨竹也是，由着他胡来，这种事情一旦要查的话到底会牵连进去多少人？！
　　“三殿下被行刺了。”枫泓皱着眉头说道，但是眼睛并没有看着殇情而是一直没有离开风尘。“麻烦太医了。还有，不要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这回殇情是真惊讶了。
　　“不要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如果把三殿下受伤的事情传出去的话，王上必然会下旨彻查。那样的话，无论对谁都不好。以后我告诉三殿下小心便是了。”枫泓笑了笑，“更何况这次三殿下受伤完全是因为替我挡了一下，那刺客的目标应该是我。所以就更不必把消息说出去了。”
　　殇情无语看了看天。你说我到底是说枫泓没心没肺好些呢？还是说他过于单纯好些呢？行刺你？你一个左丞你不贪赃你不枉法谁都惦记着你的好有谁记得你的坏？要不是这次几位殿下为了争执王位硬是拉了你进来的话，你这一辈子也就这样平平淡淡或者轰轰烈烈但至少不会有任何死亡的威胁啊。
　　“臣不会传出去的。还请左丞出去微臣好为三殿下治疗。”
　　“哦。”
　　枫泓出去之后，殇情推了推状死的人。
　　“哎我说三殿下，被左丞半背半抱了一路感觉可好？”
　　风尘缓缓坐起身来，笑了笑。
　　“不错。”
　　殇情无可奈何的看了风尘一眼，他发现自从认识那个过分单纯又过分死较真的左丞相之后自己的面部表情明显丰富了些。
　　“那么，就请，三殿下，坐好！微臣，要为，三殿下，治疗，了！”
　　几乎称得上是一字一顿，殇情咬牙切齿的说道。开玩笑吧，墨竹的暗器什么时候这么没了准头了？仔细检查了一下殇情才暗暗叹了一下。就说过四殿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那么多影中挑了自己和墨竹。这暗器的功夫倒是越练越到位。不仔细的检查的话，还真是以为那暗器并没对风尘造成什么伤害。看着后颈的一大片红斑，殇情叹了口气。
　　四殿下，原谅我这一次。
　　墨竹的毒名字总是美的。这毒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对了，落红梅。
　　中毒的人，除了刚开始的晕厥，不会有任何感觉。而后后颈会起红斑——出现在平时看不到的地方。渐渐地，红斑会扩散到后肩，后背，一直到整个后身被覆盖住。然后就是——当然不会是很狗血的死亡，这毕竟是墨竹的药——忘记。
　　忘记一切。
　　包括你的身份地位名声家庭妻子儿女甚至是，你自己。
　　很抱歉四殿下，我不能让他忘记。但凡你今天用的任何毒药我都可以放手不管，这一种不可以。忘记，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后悔之外最可怕的事情。
　　“四殿下，这方子配成药丸每天两粒。”殇情递给风尘一张纸，薄薄的上面写着漂亮的字迹。“还有……下次别再让左丞为你担心了。”
　　风尘走出去的时候，枫泓果真还在外面坐着没有走。乖巧的模样让风尘一下子想起了以前养过的一只白兔子。虽是有时候蹦蹦哒哒，但是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乖乖的呆在笼子里让自己顺毛。枫泓柔顺的黑长发并没有系起来，而是随意的散开来，只一撮被随意的绾了起来插上一只玉簪。看起来分外慵懒，简直不是平时那般严谨的人。
　　“枫泓。”
　　“四……”
　　“叫我风尘。”
　　风尘轻轻的搂住他。天知道他推测出那人是冲着枫泓去的时候心跳到底有多快，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其实脑子里明明什么也没有想吧，一片空白的模样。要不怎么说身体的意识永远快于头脑的意识。想要这个人在自己身边，所以让他辅佐自己；想要这个人看着自己，所以在他为四弟庆功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想要这个人只属于自己……所以才，所以才！想要这个人看不到危险……所以才会！
　　“枫泓……我想我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哎？”

　　第二天枫泓醒来的时候还在想昨晚风尘在耳边说过的话。风尘说……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泓哥哥，”刚成年的水夙泠还很粘枫泓，一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他。“听说今天隼家长子成年耶~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夙泠，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凡事切记稳重得体。”枫泓拍了拍夙泠的肩膀，成年之后的夙泠比自己还高出不少，可是还是像孩子一样愿意窝在自己身边撒娇。
　　“夙泠该稳重的时候自会稳重。”夙泠嘟嘴，“可是在泓哥哥面前没有这种必要。就算夙泠再怎么不稳重，也只有泓哥哥一个人看到不是么。”
　　枫泓浅浅的笑了，和夙泠走出去。隼家啊。依稀记得……隼家是和自家，有婚约的吧。冥界不似人界，同性仍可成婚。所以枫泓半是抱着去看看自己的“媳妇儿”的心态半是抱着帮三殿下寻找人才的心态去的。
　　隼家长子叫隼琛。据说从小就抱着一定要超越“枫泓哥哥”的想法，至今已经阅读了几乎所有史书和一些安邦救国的策略……不过看上去……怎么看怎么想让人揉蹭一下啊。粉嫩嫩的孩子，就算成年了褪去了青涩稚嫩也仍然漂亮的让人想抱抱蹭蹭。
　　“在下隼琛，见过枫丞相。”
　　“啊，在下枫泓。”就连声音，都是软软的呢。好生可爱的孩子。
　　“隼琛日后怕是会和枫丞相对立。”
　　“啊？”
　　“隼琛坚持不会帮助任何一位殿下。”
　　我隼琛坚持，不会帮助任何一个人。由你们嬉笑怒骂，由你们尔虞我诈，我自是在一旁看你们而已。地处中立之间，最是容易，最是不易。
　　枫泓沉沉的看了隼琛一眼。这样的隼琛……和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不会辅佐任何一位殿下，但却无法抽身其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会想到要去辅佐。那种细微的错觉细微的感情，是可以称之于喜欢吧。就好像三殿下有了喜欢的人，自己会很迷茫很不解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痛？
　　“对了，枫丞相，”隼琛微微有些疑惑的问道，“听说枫家和我隼家是姻亲是吗？”
　　“是的。”枫泓突然恶趣味的凑了过去，“哎哎隼琛，嫁给枫哥哥好不好？”
　　枫泓虽然是文弱书生，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而隼琛自小学习各种武艺，对杀气极为敏感。
　　“枫丞相，似乎有人想对您的姻亲动手。”隼琛冷冷一笑，语气中充斥了不屑。
　　“风尘？”枫泓惊讶的看着原本应该在自己寝宫里呆着的某殿下，张大了嘴。“你，你来做什么？”
　　“只许你来看看隼家长子？”风尘的面色阴沉，走到隼琛面前与他直视。都是堂堂八尺男儿，但隼琛的傲气和风尘的王者之风竟然莫名其妙的相像。风尘冷冷的哼了一声，拽了枫泓便走了。
　　枫泓被他拽的吃痛，但迫于风尘的气势他什么也不敢说。
　　“你要和他联姻？”
　　“啊？”
　　枫泓好不容易被风尘放开，就被劈头盖脸的问道。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委屈。可是风尘好像并不这么认为。不过风尘没有等他回答，只是从背后抱住了他，双手轻轻的摩挲着他刚才被拉痛的手和手臂。
　　“枫泓……别和他结婚好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