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旅》狄本一清

2、第二章

　　第二章
　　“罗刹殿大举侵犯我幽冥界边境……”
　　“吾王儿谁愿往？”
　　风音，风玄，风尘，风煌还有并未成年的风墨。谁愿往？谁愿往！胜利，就是功成名就地位提高，给自己争夺王位也争夺到了不小的筹码。失败，就是一蹶不振再也难立足。谁叫他们，生在帝王家？！
　　“风尘……”风尘刚想说话，被枫泓制止。
　　“风煌愿往。”四王子风煌提前一步说了出来。

　　“刚才殿堂之上，为什么不让我说。”风尘看着枫泓，眼中有一丝怒气，“你明明知道这种时候，正是我们可以巩固自己在朝纲中的地位在父上眼中的形象的好时机，你为什么要拦住我？”
　　“臣……”枫泓眼神闪烁，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我说出“我怕你失败，我不想看你失败”这种话么？那不是我枫泓！“枫泓与罗刹殿苏七交过手，三殿下之力，怕是不及。”
　　“比不比的上他是我自己说的算的吧。”风尘冷笑一声，“枫泓，永远都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就算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始终是一人之下在先，然后才是万人之上！”
　　“……”枫泓低头，眨了眨眼。“是。”
　　风尘看了枫泓一眼，摇摇头径自走了。枫泓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跑着去找早就走远了的四王子风煌。
　　“左丞？”风煌看到枫泓追上自己，诧异的问。左丞枫泓辅佐的不是三哥么？这是全朝百官都知道的事情啊。“左丞找我何事？”
　　“四殿下，很抱歉打扰您……”枫泓轻声说道，“隔墙有耳，枫泓只能略微提醒，罗刹殿苏七，为人狡猾阴险，四殿下要牢记在心，切记不可相信他一丝一毫。还有，听说罗刹殿有一位刚成年的将军，不败战神，也希望四殿下要注意。”
　　“左丞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风煌疑惑的问，“如果我战死沙场，三哥不是正好少一个竞争对手么？你不是应该帮他扫清他在帝王之路上的一切障碍么？”
　　“我做不到。”枫泓叹了口气，“我只可能保他不受到危险，而不是为了帮他但却害了别人。这一点，我枫泓永远都做不到。”风煌听到枫泓对他说话的时候称呼他自己“我”而不是“臣”，莫名其妙的感觉很开心。
　　“左丞……”风煌笑了笑。“我服你。”说完，风煌大步走了。
　　枫泓笑了笑，舒了口气。罗刹殿一直是以阴险招数成为冥界九殿之一的，最好还是提醒一下这个尚成年不足百年的四殿下，要不然，恐怕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不过……枫泓回过头，果真看到风尘站在不远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因为是背光的原因，脸色黑黑的，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三殿下？”枫泓浅笑，“三殿下站在那里多久了，也不累？总是站在大太阳地下晒不好的……”
　　“枫泓……”风尘几乎是飞过去，狠狠的抱了枫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次日，风煌前往边疆。
　　“四殿下已经前往边疆，那么现在主要要对付的就是大殿下和二殿下了。”风尘微笑，嘴边挑起的弧度带了一丝狂放的味道，“殇情，麻烦你在大殿下和二殿下的日常强身药物里放下这个。”殇情和枫泓差不多大，却也是可以在太医中独挡一面了。此朝，果真是，人才辈出啊。风尘暗暗感叹了一声。可惜，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为我所用，否则的话夺取王位完全不在话下了。
　　“是。”
　　殇情接过风尘手中的药包。身为太医的敏感让他只一看药包中的粉末就知道了这是什么。他难以察觉的皱了皱眉，三殿下也，太狠了些吧。要对自己的亲兄长用这种药物……而且这种慢性药物，就算被发现了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三殿下的头上。难道这个皇宫里，注定不能有纯粹的兄弟情义么！手足相残，就这样有意思？
　　“恩，一会儿左丞还要来见我，你先退下吧。”
　　“是。”
　　风尘挑起唇角笑了笑。殇情是少见的聪明人——所谓聪明人，不是该说的一定说，而是不该说的，一定不会去说。
　　“叫左丞进来吧，别在外面跪着了。”

　　枫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风尘一手端着茶杯，另一手的手指夹着一枚黑子正往棋盘的最后两个空位之一落下。风尘余光看到了枫泓进来，似乎很是高兴的喝了一口茶，招呼他过来：
　　“左丞，你来落这最后一子。”
　　枫泓无奈，只好把一枚白子落到了棋盘之上。不大的棋盘诡异的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看上去，很是像人界的“死”字。
　　“死棋一局。”枫泓简短的说道。
　　“我要大殿下和二殿下，成为这枚黑子。”风尘拿起棋盘最中央的黑子，淡淡的微笑了一下。“不知道左丞你，可否帮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风尘突然凑近了枫泓，湿热的气息喷在了枫泓的颈上，枫泓整个人愣了一下。
　　足一分钟。
　　“臣……”枫泓无奈的说道，带了略微伤心的味道在里面，“自然是选择帮三殿下的。”
　　“好。”风尘笑了笑，“对了啊左丞，天色已晚，今日留下来吧。”
　　“臣不了，多谢三殿下。”枫泓礼貌的低头，然后倒着退了出去。
　　风尘一直看着枫泓，直到他的衣袍角退出了自己的视线之后又等了几分钟，才终于放肆的大笑出声。枫泓，你太善良。善良到我，差一点就不忍心把你卷进来了。可惜了，你终是人臣不是么？就算我不把你卷进来，你早晚也要掺和进来这种事情的。风尘一边大笑着，不能自己，一边用这种拙劣的谎言欺骗着自己。一直笑到了再也笑不出声来，整个人瘫在了榻上。枫泓，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我们怎么办？

　　“泓儿，刚从尘的房间出来吧。”风忆对于这么晚在后花园遇到左丞枫泓这种事情倒是一点不诧异，反而很慈祥的向他问话。
　　“王……王上！”枫泓倒是没想到这么晚了居然还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遇到王上，连忙整装作揖。
　　“哎，泓儿不必多礼。你出生的时候还是我亲手抱过的呢。”风忆仿佛陷入了回忆，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在这一刻，他这个冥界九殿最强的君主，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仿佛枫泓不是原左丞相枫容之子，而是他自己的孩子。“尘找你有什么事情？”
　　“……回王上……”枫泓还在思考该怎么说的时候，风忆就接了下去。
　　“你倒是和你父亲一样聪明，连对本王说话也要这么小心翼翼。不用说了本王来猜，肯定是尘让你帮助他除掉英和玄吧。”风忆笑眯眯的看着枫泓，颇为开心的看着枫泓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呵，哪个王子不是这样的打算呢，本王当年还不是一样么。只是，泓儿，你想好了么？”
　　还是这句话。和爹当初跟自己说的一模一样。
　　泓儿，你想好了么？
　　一个帝王，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爱情可以是利益驱使，亲情可以用来手足相残，友情可以用来利用出卖。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除了他自己的权利，除了他自己的帝王宝座，没有什么是重要的。纵然自古以来肯定有用情至深的帝王，可是很可惜，他风忆，他风忆的儿子们，不会是这样的人。
　　所以，泓儿，你想好了吗？
　　你真的要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真的要面对这个宫廷压抑的气氛，甚至可能真的要面对……风尘哪一天，把你牺牲掉么。
　　“枫泓自然是想好了。”枫泓浅笑。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切。当初选择帮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将来可能承受的一切了。“多谢王上提点了。”
　　说完，竟是真的再没回头看一眼也没行礼就离开了。
　　风忆看着枫泓远去的背影，有些孤单，也有些倔强。同样，也有那种，可以一个人撑起一片天的感觉。尘儿，能得枫泓辅佐你，你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啊。尘儿啊……你可要好生珍惜啊。
　　枫泓……自然是想好了吧。枫泓微阖了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是满满的坚定。我枫泓，想好了。
　　“哎呀……”一个稚嫩的男声响起，伴随着什么倒地的声音。
　　“哎抱歉。”枫泓连忙说道，扶起那个撞上自己的男孩，“你没事吧。”
　　“自然没事啦。你简直多事哎！”男孩不满的看着枫泓，“人家下个月就成年了啊，今天出来不过是为了买东西误事才回家这么晚。你这人真奇怪，大晚上的站在这里不走是怎么回事啊！”枫泓看着男孩小小年纪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不禁微笑。
　　“没什么啊，只是从这里看月亮很漂亮。”
　　“哪里的月亮还不是一样的！嘁~”男孩白了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是我撞到了你。我叫枫泓，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随时去左丞府邸找我。”枫泓温柔的揉了揉男孩的头。
　　“我是男子汉，才不会有事情的！”男孩不满的躲开枫泓的手，“就算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的！”
　　枫泓笑出声来，这年头的孩子都这么可爱么。不过这孩子一身锦绣绸缎，看起来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而且乖觉成这样，以后必然成就一番事业了。
　　“你不说算了哦，我可走了。”枫泓跨出步子，故意大声的说道。
　　“哎哎哎你走什么嘛。我说啦，我叫水夙泠……”男孩果然上当，忙拉了枫泓的袖子，有些扭捏的说道，“枫泓是吧，我迷路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枫泓在水夙泠的“指导”之下勉强弄明白了他家在哪儿，走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然后看宅子外的陈设，枫泓有点儿感叹也有点儿抽搐。感叹是感叹这世界真小；抽搐是抽搐其实如果不按水夙泠的指导的话，他们两个人没准儿五分钟就能走过来了。
　　“右丞，枫泓有礼了。”
　　水夙泠很是奇怪的看着这个大哥哥和自己爹爹好似很是熟稔的样子，奇怪的拉拉枫泓的袖子。哎哎大哥哥你是谁啊？
　　啊我么？枫泓微笑，我是左丞啊。
　　水夙泠觉得自己有石化的冲动。有没有搞错啊天理何在啊，眼前的人明明看上去没有多大的样子为什么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啊喂。就算这些年是青年才俊频出的时候也不带这样的吧我想哭啊……
　　枫泓好笑的看着水夙泠。
　　“夙泠，你要是以后想比超哥哥的话，从现在开始就要努力了哦。”
　　“夙泠一直很努力！！”说道自己的梦想，夙泠很开心，“以后不光要超过哥哥，还要超过爹爹！！我要成为幽冥界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丞相！”
　　枫泓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吧。而现在，是不是这么做的呢。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选择帮三殿下算不算助纣为虐。真的是，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夙泠以后，会辅佐哪一位殿下呢。”枫泓忍了又忍，最终问了出来。算是自己的私心，他想为风尘招揽更多有能力的人。而夙泠，必然非池中之鱼。
　　“自然是四殿下风煌！”夙泠拍着胸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四殿下风煌为我幽冥界奔走沙场，夙泠必然辅佐四殿下成为我幽冥界新王！”
　　我水夙泠，必然辅佐四殿下风煌成为我幽冥界新王！
　　枫泓笑了。
　　夙泠，再见，你我怕是就成了敌人了。四殿下很好，四殿下有太多三殿下没有的东西。四殿下有血性，有感情，四殿下肯为百姓办事肯为国家征战，四殿下一定会是明主，但非我主。所以夙泠，你要成长起来，保护你自己也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天色真是晚了，枫泓先行离开了。”

　　可能是由于晚上受了风寒的原因，第二天的早朝枫泓并没有到。风尘自是很担心，但是他也没办法说什么，反正他是不可能因为枫泓受了点风寒就莫名其妙的出宫去看他吧？只好打发了殇情去看看，毕竟如果枫泓有什么病的话殇情可是比自己能派上用场。
　　“殇情？”枫泓朦胧着双眼，强撑着想要坐起来，“你怎么回来，三殿下出什么事情了么？”
　　“三殿下没出什么事。不过你要再不喝药你自己就快出事了。”殇情一向冷漠，但是医者毕竟父母心，饶是哪个医生看到一个病人不愿喝药都会抱怨几句，“怎么不喝药我的左丞相？这么大人了还耍孩子脾气？”
　　“苦……”枫泓皱皱眉，很是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良药苦口。”殇情有种微笑的冲动。“喏，喝下去病能好的快些，你不是还有些事情要和三殿下商量么。”
　　“啊？！”枫泓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喝下去。”看到枫泓顺从的喝了下去，殇情满意的点点头，递给他一些蜜饯。“你的桌子上，还摊开着昨晚准备的文书，而且墨迹还没干。”
　　枫泓眯着眼睛看了殇情半响。
　　可能是我的错觉。这个人，明显不简单。至少，他有着作为太医所不需要的好到过分的眼力和判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