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幻》残寐

6、【冰蓝之章 四】

　　我像是失了鲛人的本能，惟能像个普通人类在深海里挣扎。一个接一个巨浪迎头打过来，将我抛高，再重重摔下来。眼中的海是诡异的深黑色，冰冷刺骨。就连天也像被谁打翻了墨水，没有一丝光亮。

　　一个浪又打过来了，就像一堵黑墙朝我砸来，我的喉仿佛被人割断般生疼，咸苦地空气在喉中肆虐，再贯到肺里。我甚至尝到了血腥味，恐惧到极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除了尖利的呼气吸气声。

　　“嘶——呼——嘶——呼——”

　　我这是要死了吗？

　　一个鲛人死在水里——这是欣慰还是耻辱？

　　“嘭！”水墙砸下来，毁天灭地的力量直欲撕扯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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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便是在这时醒过来的。

　　乍睁开眼，我只觉四肢僵直，浑身发冷，看着熟悉的环境竟觉陌生。窗边背光站着一个人，面容看不清，一头极美的深蓝长发微光浮动。

　　“醒了？”那人近前，侧身坐在床沿。窗外明光倾泻而入，映在他眼里似光华流转。

　　正是水神沐。

　　我单手支起身子，手腕上那只血玉镯便掉了下来，在淡青肤色衬托下更是鲜艳欲滴。那血色像是一下子被水冲散，在我眼前晕开。

　　“啊——”我惊恐地撕扯着它，直欲将其褪下来。

　　“冰蓝。”一只手伸进来，扣住我的右手腕，另一只手覆在我眼上，清清凉凉的触感让我一愣。接着，沐带着安抚的嗓音传入耳中，“冷静一些。”

　　我只觉得双眼充血，酸涩非常，恍惚间脸上一阵冰凉，又听得“啪嗒”一声。沐似乎轻叹了声，移开手。我便看见一颗莹白剔透的珠子静静躺在离床不远的地上。

　　那是……我的眼泪？

　　水神沐弯腰将其拾起，摊开我的手，郑而重之地将它放在手心，道：“鲛人的眼泪最是珍贵，要好好收着。”

　　我怔怔看着它，眼里却干透，再无泪意。

　　“我终于完成母亲的遗愿，杀了荀家的人。”说这话时，我不知是什么心情。解脱，还是冷漠？亦或是……伤痛？

　　“冰蓝，我须得向你道歉，事情并非如你所想。”沐偏过头，低沉的声音像是闷鼓震在我心头，“事实上，你自始至终未上过岸。我对你使用了物幻术。

　　物幻术，幻术的一种。一旦被施以这种法术，将真假不分，虚实难辨，甚至可能轻易丢了性命。某种意义上说，受术者成为了施术者的傀儡。

　　“你、你说什么？”我嘴唇翕合，却压根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这些日子，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仿佛有个人在我耳边不断重复这句话。那个人在喧嚣着，在嘲笑着，在冷漠地盯着我。

　　他温和醇厚的声音是假的，他和暖如三月春风的笑容是假的，他灼热如七月高阳的目光是假的，他温暖柔软的嘴唇是假的……

　　都是假的。

　　“冰蓝、冰蓝！”沐使劲摇晃着我，我勾唇一笑：“假的？开什么玩笑，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我恶狠狠地将右手举到他眼前。那只红艳的血玉镯吸食了他的血。

　　“这是我给你戴上的，不过是个障眼法。”他怜悯地看着我，“冰蓝，别再执迷于过去。我很抱歉没有早日发现你母亲的意图，才会使仇恨根植于你的脑海。若是你当真去报仇，你将再也得不到救赎，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忘了吧，都忘了……”

　　“滚出去。”我寒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直到屋里只剩下我一人，我才虚脱地重重栽倒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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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字数均比较少，但是我觉得跳跃性较大，若是单纯分场景的话会有些突兀，所以干脆分章节了。下一章，结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