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之上[GL]》千克

6、第六章

　　凌晨三点，苏晨淸终于能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的房间。
　　她一下子就扑到了床上，眯着眼睛打了一会儿盹，才不甘心的爬起来走进浴室冲去浑身的酒气。这个新项目是公司近期的重中之重，她到这里出差已有三日，但谈判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今天在酒桌上的时候也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一杯接一杯灌她酒，她也只好一杯接一杯的笑着喝下去，中途跌跌撞撞离席跑到洗手间吐掉，却还是不得不回来继续喝。
　　“可恶。”顾不上湿漉漉的头发，她捂着胃精疲力竭的瘫软在床，只觉得脑子里一团烂泥一般，却没有一点睡意。她不想考虑案子的事情，这几天她已经为此绞尽脑汁，她突然想起了接到出差命令之后的第二天，薛尹打电话给她。
　　“明天你到家里来一趟吧。”
　　薛尹很少给苏晨淸电话，大部分原因是知道她忙不便打扰。但只要薛尹打电话给她，就从来不是为了可以商量的事情。
　　外柔内刚说的大约就是薛尹这样的人，她绝不会用“最近有空吗”这样的寒暄开头，也从不用“好不好”这样的问句结尾，她只用陈述句传达，而当然，苏晨淸没有一次拒绝过。
　　会犹豫会迟疑，但停顿再久给出的回答永远是：“好的。是莲花路那边还是……？”
　　“去我妈那边吧。正好她也看看你。”
　　放下电话后的那个晚上苏晨淸亦是加班至深夜，为的不过是第二天能够尽量准时下班。她先在公车站边上的水果铺挑了个果篮，去换地铁的时候经过咖啡店，下意识的朝里望了一眼，并未见叶颖。
　　真是的，你还有什么脸去看？
　　一边有些失望一边又有些自我嫌恶，苏晨淸讪讪收回了视线。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鄙伪善——她居然还去买了东西托人转交，试图让这一切看起来像一场交易般简单，但说到底也只是显得自己更加混蛋而已。
　　那个晚上自己真的是完全喝醉了吗？苏晨淸自己都不敢给出十足肯定的回答。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第二天她的确清醒过来，决定立刻结束这个错误。
　　错误的不是一夜情，错误的是她苏晨淸从来没有准备要开始一段长久的关系却明知道对方不是那种可以“玩玩而已”的人但还是没管住自己。
　　所以，不管如何，快刀斩乱麻再说。
　　苏晨淸还没按下门铃薛尹就给她开了门。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有点责怪的说：“真是的，你怎么也来这一套。”然后有个男人从不知道回答什么的苏晨淸手中接过水果篮子，放到了厨房里。
　　他出来的时候苏晨淸开口叫了他一声“姐夫”，他微笑着点点头，安安静静的坐到薛尹身边。苏晨淸盯着他手上和薛尹同款的戒指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薛老师呢？”
　　“我妈说你来没有白斩鸡不行，坚持要出去买。也该回来了。”薛尹话音刚落，老太太便领着塑料袋开门进来。
　　“小清来了。”薛母年近八旬，精神还相当好。
　　苏晨淸立刻站了起来，上前接过东西，道：“老师您还特地……”
　　薛母呵呵笑着，说“你难得回来一趟,反正就在小区外边”，走进厨房看到水果篮，也皱了眉：“都是一家人，你买这个做什么，下次不许送礼。”
　　同薛尹如出一辙的口气，苏晨淸一时又梗住了，半晌才挣扎似的轻声嘟囔了句：“那……不是难得来么……”
　　苏晨淸的大半个童年和一整个青春期都是在薛家度过的。
　　苏晨淸的母亲是薛家夫妇最器重的弟子，当时正跟着老爷子在外地做研究，薛母便把苏晨淸接到自己身边和薛尹一起带。
　　薛尹是薛家老来得子，比苏晨淸整整长了十岁。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对于苏晨淸的到来薛尹并没有感到“父母的爱被分走了”这样矫情的不快，反而很有兴趣扮演“小大人”的角色付出自己的关怀。加上那个时候薛母也有自己的课题要做，弄到最后，真正担任起监护人职责的是当时正值十六岁花季的薛尹。
　　这样一相处居然也过了二十多年。
　　饭是薛尹做的，苏晨淸帮忙端菜摆碗筷。也许是真的太久没有见到苏晨淸很是想念，饭桌上的薛母谈性极高。她一边给苏晨淸夹鸡块一边询问她的近况，苏晨淸乖巧老实的一一回答。
　　“说起来，小清你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定下来了。”聊完了工作，薛母自然而然的把话题带到了婚姻大事上。
　　苏晨淸夹菜的手僵了一下，才犹豫的说：“呃……没时间。”
　　“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老实说自己没时间，都不知道你们的时间都用来忙什么了，小尹你也是……”
　　薛尹茫然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表情好像在说“怎么又怪我了”？
　　“小清这孩子素来圈子窄，你怎么也不帮忙留心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似乎是看出薛尹的疑惑，薛母下了吩咐，“系里就没有什么年轻的老师？你给物色个！小清，老师喜欢吧？”
　　“呃……”苏晨淸一时答不上来，只好用求救一样的目光去看薛尹，薛尹耸了一下肩好似在说“爱莫能助”，然后转头认真答薛母道：“好，我回头留意一下。”
　　苏母满意点头：“子言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小清的，帮着挑几个。”薛母深谙广撒网概率高之理，转头同准女婿说。
　　被唤作子言的男子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苏晨淸无语，决定专心低头吃饭。
　　饭后秦子言陪薛母在客厅看电视，苏晨淸则和薛尹一道准备餐后水果。
　　这边苏晨淸将葡萄放在水下细细冲洗，那边薛尹拿刀削着苹果。
　　“对了，小清，前些天在学校碰到上次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小女生来着，是叫……？”
　　苏晨淸的手顿了顿，才慢慢回答：“叶颖。”
　　“是张老的门生呢，听说很聪明。”
　　“哦……”苏晨淸点点头，这些事情她自然一点都不知道，她不很明白薛尹为什么要跟她讲这些，不过，更奇怪的是，她发觉自己也挺想听的。
　　“啊，对了，听说你们是在咖啡馆认识的，你又不好好吃饭对吧！”突然想起来，薛尹转头数落道。
　　苏晨淸缩了一下脖子，薛尹怒目而视的样子让她有点小怕。
　　从以前起就这样，虽然大多数时候的薛尹都温柔体贴，但要是苏晨淸犯错，她发起火来也绝不留情。所以，苏晨淸只好小心翼翼的避开薛尹的目光，小声说：“最近有好好吃了……”
　　才怪呢！不再固定去叶颖打工的咖啡店买沙拉后她几乎都忘记了午餐这件事情，常常是一通忙碌到傍晚才觉得饿，看时间就快吃晚饭索性便顺势熬到晚上，所以……苏晨淸下意识的感到胃部抽动，但没敢去捂。
　　“恩，有听那孩子说。”薛尹接受了苏晨淸的抗辩，“不过……你们不熟吗？”
　　“呃……不……熟。”苏晨淸拖拖拉拉的回答。
　　“啊，是吗。我看你们一起吃饭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你还说是你朋友呢。”这话的口气有点自言自语的困惑，但低着头的苏晨淸绝对能感觉到薛尹投过来的敏锐的目光，仿佛早看穿一切却不挑明，只等着苏晨淸自己坦白。
　　苏晨淸低着头，决意装傻。
　　薛尹盯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小清，人家还是个孩子，你要多包容一些，如果吵架了，你好歹是个大人了，先去联系一下没什么难看的。”
　　葡萄突然从苏晨淸手里掉到了水池里，这话里的暗示过于明显，苏晨淸实在再也没有办法假装听不懂，她转头即惊讶又忐忑的看向薛尹。
　　“晨清，你是不是……更喜欢女孩子？”薛尹问道，表情是严肃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