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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第五章
      风城城郊一座小小的寺院中,苦战之后伤兵满营的苏寒江一行人正在此处休整。此时是正午时分,离他们离开风城不过几个时辰,同行的二十个人之中已经死了四个,重伤了两个,除了洛春妍之外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挂了彩。剩下的十六个人借了这寺院的两个房间,伤势较轻的人照顾重伤员安顿在一间房里,苏寒江和肖睿、温雪扬、蔚蓝、洛春妍在另一间相邻的厢房里准备给许德山疗伤。
      苏寒江安静的站在门口看着洛春妍指挥温雪扬他们准备疗伤的物品,瘦削而苍白的手紧紧的捏住那四个死去兄弟的命牌,四片薄薄的银片,却有如千斤一般压在他的心头。
      刚才的一场厮杀以白衣杀手的全灭而告终,事后搜身的结果确定了又是冥火宫派来的的杀手。从这批人的身手来看至少是二级的杀手。他早就知道冥火宫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派来了这么高等的杀手。他自知自己的武功若是在冥火宫内不过是一等杀手的水准,温雪扬和蔚蓝也许可以与二等杀手一战,其他的兄弟则根本不会是对手。刚出风城就遭遇阻击,三千里路程艰险,他要怎样才能把这些跟着他出来的兄弟安然无恙的带回去?
      洛春妍此时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再也没有自以为人质时的低调顺从,她变身为冷静决断的外科医生,毫不客气的指挥屋里的几个人准备手术可能用到的所有东西,把几个人忙得团团转。看到苏寒江在门口伫立出神,便连他也指挥起来。
      “喂喂,苏寒江别呆着没事,快去弄些酒过来。”
      她说的顺嘴,其他人却都愣了一下,竟敢这样理直气壮的指使寒江公子,这女子胆子也够大的啊。
      苏寒江倒没有什么气恼的神情,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说道:“这里是寺庙,哪里弄酒去。”
      “那就想办法,”洛春妍做医生时的脾气上来了,扫了他一眼,“你要看着他死吗?”
      苏寒江看着这个低头忙碌的女子,沉静而干练的气息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倒好像是行医多年的老医者一般。
      从没听说过洛丞相的女儿还精通医术,交给她也不知靠不靠谱。心下虽这样想着,还是出了门转到旁边屋里去。和尚庙里找酒是不要想了,幸好弟兄们随身带着酒壶的也有,只能先把他们的酒收集来用了。
      刚看到许德山的伤势时洛春妍确实有点慌神,但是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好在经过刚才的一路颠簸许德山的伤势没有恶化。看着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眼睛看过在场的几人,她必须给自己找一个助手。
      蔚蓝心思细腻又很沉静,但是到底是个女孩子,又不像自己受过专业训练,等一下要做的一些事情只怕她到底心软下不了手。温雪扬和肖睿都是二十出头的大男孩,怕是不够沉稳。看来看去果然还是苏寒江那个人更适合一些,又成熟、又冷静,该狠的时候狠得下心,该柔的时候应该也能柔的起来吧。
      热水、干净的布巾、乘好的酒、火烛、细针、丝线、小刀、小钳子、金创药等等物品在许德山床前的案几上摆放整齐,洛春妍把头发用布巾包好,袖口轻轻挽上去几层然后用白布带子严严实实的扎住。
      洛春妍一手指向苏寒江:“你,给我做助手。”
      在场的人都没见过这阵式,不知道洛春妍到底要干什么,苏寒江顿了一顿,但还是点点头走上前来,洛春妍便又把他的头发和袖口包好,然后让他学着她的样子在酒碗里洗起手来。
      洛春妍觉得有些话要事先说清楚才好,于是一边洗手一边正色跟苏寒江说道:
      “先说清楚,德山大叔的伤可能非常严重,我一定竭尽全力,但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万一,请你不要迁怒于我。”
      苏寒江一听,锐利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你到底行不行?”
      “我不保证,你干不干吧?”洛春妍的眼神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看了一眼苍白的许德山,他的伤苏寒江心里有数。所有兄弟里他处理这种外伤的经验最丰富,所以一开始就知道许德山的伤凶险非常,只怕是有死无生,事到如今也只有赌一赌了。
      狠狠心咬咬牙:“行了,你尽力吧。我答应绝不迁怒就是了。”
      洛春妍这才又低下头用干净的布巾把手擦干,又拿了另一块布巾蘸着另一只碗里的酒给许德山胸部伤口附近开始消毒。
      许德山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伤口被酒精刺激的疼痛也没有让他清醒过来。洛春妍心道这样也好,正好她手头没有麻药,若是病人清醒倒更痛苦些。虽这样想着,但仍然要温雪扬和肖睿紧紧的压住了许德山的手脚防止他乱动。
      拿过锋利的小匕首在烛火上炙烤,然后熟练快速的划开伤口附近的皮肉,鲜血迅速的涌了出来,洛春妍盯着伤口眼也不眨的说了句:
      “擦血。”
      苏寒江立刻用白布巾擦拭着流下的鲜血,许德山发出了微弱的哼声,手脚抽动了一下,温雪扬和肖睿赶紧压制下来。洛春妍面不改色一层层的剥离开皮肤、肌肉、粘膜,很快将肋骨暴露出来。
      洛春妍停了下来,朝苏寒江一扬下巴。这本是她做医生时的习惯,熟练的护士不需要语言就会知道她需要什么,然而她习惯性的扬扬下巴之后才想起来眼前她的助手可不是平时配合习惯了的同事,而是对她没什么好感的捕头大人,内心不由得小小纠结了一下。
      “什么?”苏寒江很平静,并没有不悦或者不耐烦的样子。
      “尽量止血。”洛春妍还指望着他呢,现在没法输血,一定要尽量减少病人的失血,什么穴位止血之类的他应该会的吧。
      苏寒江沉默着低下头,拿起边上的金针迅速的扎入伤口附近的几个穴位,果然出血立刻少了很多,虽然还在流但已经不会再影响洛春妍的视线。
      洛春妍没有趁手的工具暴露胸腔内部,只能用温雪扬和肖睿的腰带搭扣在沸水里煮好了充当拉钩,一左一右勾住打开的伤口两侧,招呼着蔚蓝:
      “你过来,帮我尽量往两边拉住。”
      饶是蔚蓝这样见多识广的女子,此刻也不禁白了脸色,有些心惊的凑上前来接过搭扣往两边用力一分,血淋淋的人体内部暴露出来。蔚蓝飞速的转过头去,紧紧闭上了眼睛。
      洛春妍仔细的观察着伤口,箭的冲击力已经震碎了附近的几根肋骨,洛春妍小心的将被震碎的肋骨移开,清理出小的碎骨片,苏寒江不停地擦拭着渗出的血液,终于将心脏上部的血管完全暴露了出来。
      洛春妍的额间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却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她以前并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毕竟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没有人用箭这样古老的武器。那支箭侥幸避过了动脉,但是却擦破了上腔静脉的边缘,一旦拔出必然会造成静脉大出血。
      洛春妍停下来,用两个小钳子夹住他们在这个和尚庙里所能找到的最细的一根缝衣针在烛火上烤着,在它受热变软后将针弯成弧形,角度不太完美不过也没办法了。穿上细细的丝线摆在手边,洛春妍正色看着苏寒江。
      “接下来我会先用线把这根血管的两头都绑在然后就拔箭,这样应该能阻止大量的失血。然后我会用针线把破碎的血管两端缝合起来,再用烧热的簪子在缝合的地方烫一下,希望伤口能够被封闭住。再然后我会解开绑住血管的丝线让血管恢复血流,如果在这个时候缝合的地方破掉了,你要迅速的捏住这里止血,”
      她指了指血管的一端,黑白分明的眼看着苏寒江:“我们的动作要非常快,决不能耽误一点时间。你要做的就是及时清除血迹保持我的术野清楚,我每缝一针你要及时把线剪断,需要时把烧热的簪子递给我,你明白了吗?”
      屋里的几个人听的瞠目结舌,这种疗伤方法闻所未闻。把断掉的血脉再连接起来?
      苏寒江生平第一次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汗毛倒竖。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找错了人?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定下心神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洛春妍深深的几下呼吸,伸出了沾满鲜血的手拿着线就握住了那跳动的心脏上方的一根极粗的血脉。
      接下来的手术过程苏寒江已经记不太清了,本来作为一个捕快,他可以记住在犯罪现场每一个有心或无意看到的细节,但是这一次,他不想记住自己同僚体内那些喷涌而出的血液、那被针线缝住的血脉、那血淋淋的一切。但他无法忘记的,是那个女子那双即使沾染了鲜血也毫不颤抖的手、冷静而坚定的目光,突然就将他原先心中那个奸相家飞扬跋扈的女儿的形象完完全全的颠覆了。
      当最后一块皮肤被缝合的时候,洛春妍觉得自己就要虚脱了。谢天谢地,血管的吻合进行得很顺利,手术时虽然病人挣扎呻吟了几下,好歹还没有出大问题。但是现在还不能放松,下一个要面临的攸关生死的问题就是抗感染。关于这一点,没有抗生素的她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寄望于神奇的中草药了。
      蔚蓝受了她的拜托,脸色苍白的出去找这里的方丈看看能不能弄到些药材。肖睿的脚已经软了,苏寒江要他到旁边屋里看看其他几个受伤的兄弟情况如何。温雪扬最是不济,竟然夺门而出在院子的雪地上呕吐起来。
      洛春妍疲惫之极,但还是擦干了许德山身上的血迹,把所有手术用的工具都收拾到一个盆里。苏寒江帮着把许德山的衣服穿好,又给他盖了床被子,看着温雪扬吐完了进门来,又打发他把盆里的东西还给方丈。
      看着温雪扬两腿轻飘飘的走出屋子,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洛春妍裹着苏寒江给她的大氅安静的窝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苏寒江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没有说话,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就只有许德山微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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