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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   那只是个玩笑。
      姜辛从北郡王别院的正门走出来,看见郭勇骑在马上,后面停着马车。
      到底年轻时候是郭家军中出来的人物,平时在府中处理诸多家长里短的杂事,也没能折去他身上一丝一毫的傲骨。
      她于是想,她家的那位夫君就是随着这样的人长大的,受着更严苛的训练,这才成为今日这副模样。
      那从前的靳殊成哪里去了?
      保存着半成的绣样的靳殊成哪里去了。
      “夫人是要回府还是?”
      她从马车布帘的缝隙中看见已经绿得过深的树木,林荫深处立着灰衣的男子。姜辛闭上眼靠在马车上:“我们去看念衾。”
      这才是午后,她还有大把时间去看望念衾。

      姜辛扎了一个绢人,让小棠送去给念衾,她很是警惕地望着姜辛:“夫人又想如何?”
      不如何。据说北郡王被老王妃很是修理了一番,姜辛这里没人来问长问短,她甚是满意。虽然是玩笑,她也确实想去一次北楼关。
      “姐姐真的想去?”
      她只是想去看一看当年救下那个人的那座雪山,想要将那座坟找出来。
      文媛踌躇了一会,忽然说姐姐若真的想去,总有办法的。
      “傻丫头,若真的要去,府里会安排的。”
      “可那不是姐姐要的。”
      姜辛诧异了一下。
      “我没有要什么。”
      姜辛站起身,今天是个阴天,一池的荷花早几天就开了,她总是怕日头毒辣不敢去赏花。兴致起来,拉着文媛出去,让小棠端了点心来,一碟子的凤梨酥。
      她已经太习惯在这种不热的天气里,一边发呆一边入睡。
      这些人、这些事情,这些过去的幻影在她脑海里纠缠不去,像是在看折子戏。
      半梦半醒,听见文媛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低低的说话。
      “姐姐那日护着我,我心里总是感激的。”
      她想说她未曾能帮得上什么忙,况且你也不需要,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嘴了,意识逐渐沉下去,沉到湖底,醒不来了。

      大夫收起了银针,摇头。小棠开始哭,哭得伤心欲绝。
      “怎么说了?”
      郭夫人连日过府,暂在府中住下。
      “怕是不行了。”
      郭夫人沉了声音:“还有多少日子?”
      “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
      郭夫人默了片刻,着勇叔将大夫送出去。
      “叫文媛来。”
      已经多年蛰居的太师夫人忽然破开了早就练得泼水不进的表情,厉声让小棠去寻人。小棠去了文媛单住的院子,她已经收拾停当。
      “老夫人召你过去。”

      “我不管你和殊成有什么协约,又或者你是什么身份。我只问你,进了靳家以后,辛可亏待过你?”郭夫人让无关的人都出去,看也不看文媛,只把姜辛的手放回被子里。
      “不曾。”
      “那么,让你那些有的没有的,从此都撤了。”
      郭夫人瞄了眼窗户外面。
      “夫人,这些人不是为了监视少夫人,是为了防着我逃跑。”
      郭夫人皱着眉头:“至多半年,你便自由了,所以这半年,时时刻刻不可离开阿辛身边,她想去哪里就让她去,想见什么人都不要阻拦。”
      “是。”
      “还有……”郭夫人扬着笑容看过来,一刹那的光华逼人,“用你的法子,尽快告诉殊成。”

      约摸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姜辛睡了快十天,全身都软了,下不了床。小棠每天灌人参汤给她,她约略是知道些情况的,只是不大清楚。
      “姐姐想喝水?”
      文媛刚要起身,被她拦住。
      “外头那些人不在,你是不是会有危险?”
      她苦笑起来:“姐姐果然是都晓得的……我们这些人枉称了那些虚名,应该打回去再练。”
      费力的摆了摆手:“和你们没有干系。我小的时候,家里常有些不寻常的人出现,父亲为了防我害怕,求过一个大师傅,教我听声之术。”
      父亲说,你学了这听声之术,从今后再就没有人能和你说谎。
      她年少的时候不懂事,觉得这项本领是很好的,长大了才晓得,有些谎话还是要听的,有许多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只是来不及了,等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周边的人都已经不再骗她,他们再不怕她伤心来说个谎话。

      季杭暄失笑:“邵兄说的太玄乎了,仅仅听声就能知道是不是说谎,蒙人吧。真有这种本事,我也想学学。”
      邵郎渊但笑不语,旁边的美人给他满上美酒,一饮而尽。
      “季老板还是不学的好。”
      提早全知道了,就一切都没了意思。全都猜中了,那还要结局干什么。
      说书的被抢了包袱。
      要给的惊喜永远没有惊讶。
      你所做的一切事情,这个人都提前知道。
      他跳不出她的手,他永远只能在她了然一切的眼神里耍丑戏。
      那还有什么意义?
      连恨着、爱着都被看得这样清楚了,哪还有什么意义?

      姜辛试图站起来,结果还是跌在榻上。
      她笑说,大约真的不行了。
      本来想去瞧瞧念衾的,大约真是不行的了。
      文媛捏紧了手指。
      “我幼时母亲说过,太耽于书本忘了嬉游,便会像这样四肢不勤。”
      “姐姐……终究是都记起来了?”
      “不。”
      只有那些好的日子。
      好的事情。
      她看不到那些片段背后的情绪,那些都是假的折子戏罢了,是旁个人演的,那个人是从前的她,也名叫姜辛的那个人。
      “我记得我少年的时候,家中富庶。我的爹爹在娘亲死后,也娶过几个姨娘,爹爹说谁生了儿子就扶正谁,结果姨娘们全都一无所出——其实是我爹爹不要,家里面便只有我一个女儿。”
      到了十五岁上,全家已在恕国生活多年,爹爹给她招了个女婿,姓郎,入赘之后改了姓氏,叫什么来的?

      她眨了眨眼,门口立着一个人。
      姜辛欢欢喜喜地对他微笑:“夫君几时归来的?”
      染了尘土色的面上似乎仍是一派的无情。
      “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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